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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找到了。」
素心拿着從箱底找到的白瓷瓶子匆匆走來。
月流鈴只瞧了那瓶子一眼,就說:「不用了。」
「雖說這藥放了四年,藥效可能沒那麼好,但是小少爺額頭的傷還是要上藥的,否則留了疤就不好了……額,小姐你哪來的藥?」
素心攥着瓶子正嘮叨着,看到月流鈴手上的黑色瓶子,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月流鈴正細心的在給璽寶傷藥,小傢伙腦袋上的傷在眉骨上方兩寸的位置,若是再下來一點點,眼睛可都要瞎了。
月流鈴身上氤氳着怒氣,剛才的一鋤頭還是砸的太輕了。
前世確實是因為沒有好藥,璽寶額頭上方留了一道疤,後頭回京也只簡單的識字明理,無法入仕,這也是她心裏一個過不去的坎。
「小姐,血止住了,這藥效當真不錯。」素心在一旁歡喜的道。
「拿出來。」月流鈴對着璽寶伸手。
璽寶抿抿小嘴,一雙黑瞳仁的清澈大眼眨巴眨巴的,最後還是攤開了手。
只見兩隻手裏各攥着一個鳥蛋。
「我就是不想給牛婆子,我想給娘吃,娘吃了補身子。」璽寶桃花眼裏倒映出月流鈴瘦削的模樣。
月流鈴聽着璽寶軟糯的小嗓音,喉頭哽咽。
自從來了莊子上她就生了心病,日日盼望着回京,連帶璽寶都不怎麼管,而璽寶三歲都知道要給她找好東西補身子。
她這個娘真是當的不盡責!
「璽寶,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不過是兩個鳥蛋,下回你還能給娘找,但若是牛婆子將你砸傷了,痛的是你,傷的是娘的心,知道嗎?」
月流鈴緊緊的將璽寶摟在懷裏道。
「我……我當時沒想到,下次記住了。」璽寶被摟在娘的懷中,聞着娘身上淡淡的香味,覺得幸福極了。
以前娘成日病懨懨的,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這樣多好。
「小姐,咱們晚上可能只有小少爺找回來的兩個鳥蛋了。」素心看着母慈子孝的一幕也滿心歡喜,可看了外頭的天色,還是擔憂道。
月流鈴就從自己的枕頭裏找出了一個錦袋。
裏面裝着一隻金鳳銜玉簪,是從京城帶到這裏僅剩的東西了,旁的或是被牛婆子搜颳走了,或是被他們當掉了。
在這莊子上吃住都得花錢,否則她們也熬不了這四年。
「把這個當了吧。」
「小姐,這可不行,這是您和九皇子成親的時候,蘭妃娘娘給你咋簪子,你一直視為心頭寶。都好不容易藏了四年了,還是把奴婢那裏的銀簪子給當掉吧。」
素心趕忙去拿她那個簪子。
月流鈴將她的手給按住了,「你那個簪子是你母親的遺物,再說一根銀簪子能夠咱們用多久呢?當了這金鳳簪吧,我瞧着土氣,以往我是瞎了眼才不當那簪子。」
素心滿臉錯愕,這還是她們家小姐嗎?
這還是她們家小姐能說的話嘛?
「小姐,你是不是在怨九皇子?」素心猜測道。
這話一出,月流鈴渾身都冷了下來,像是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半晌才從齒縫裏露了一句話,「恨,怎能不恨,別讓我再見到他。」
素心還是第一次見小姐這般生氣,她也不敢多言,趕緊拿着金鳳簪去當了,想到山下當鋪里那大金牙老闆的摳摸性子,素心只覺得待會兒要嘴皮子疼了。
入夜。
茅草屋裏,昏黃的燭火,燈油亦是加滿了。
月流鈴母子和素心三人坐在一張斷腿的小桌子上吃飯。
「小姐,還好咱們有先見之明,那牛婆子包着腦袋就不給咱們飯吃,還說我們有能耐就讓老爺送吃送喝來。」
素心的筷子往素菜里夾,一邊數落着牛婆子。
月流鈴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牛婆子這人就這般了,莫要為她犯氣,來嘗嘗這紅燒肉,你的手藝是愈發好了。」
素心趕忙推辭,「留給小少爺吃,先前出鍋的時候我嘗了半塊。」
「素心姨姨,璽寶都快吃飽了。」璽寶嘟着油汪汪的小嘴,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向素心證明自己吃飽了。
月流鈴直接將紅燒肉放在素心碗裏。
素心的筷子卻怎麼也捨不得夾肉吃,又是一番嘟囔,「大金牙才給了十兩銀子,以後奴婢就不吃肉了,就給小少爺和小姐吃,要不然不知道這錢能撐多久。」
「沒事,只要夠半個月就行。」月流鈴將那些遠去的記憶都重新拾了起來。
再過半個月,墨擎就要派人來接他們回京了。
京城奪嫡愈演愈烈,父親年初剛被封了戶部尚書,她的母親一族雖然是被人最瞧不起的商戶,可好歹是第一皇商,其背後的財力也不容人小覷。
墨擎想必也是權衡再三,忍受着堪比吃屎的難受才把他們母子接回去的。
想想墨擎也真是虛偽。
認下大佛寺那樁事,認下璽寶這個兒子,皆是他自願,沒人拿刀逼他的,最後他還一副深受迫害的樣子,真叫人覺得噁心。
「小姐,為什么半個月?」素心的疑惑聲將月流鈴從思緒中扯了回來。
她眸子定了定,隨口道,「沒事,我猜的。」
夜裏吃過飯就要上床睡覺了,否則廢燈油。
月流鈴和璽寶睡在床上,素心則睡在地上的厚草堆上,也就這麼熬過了四年。
她緊緊的摟着璽寶,生怕一撒手母子就天人永隔了。
半夜,只覺得小傢伙動來動去,月流鈴以為他熱就鬆開了摟着他的手,小傢伙一個骨碌就下地,然後躡手躡腳的推門出去,還悄悄的把門關回來。
這孩子……
還有自己的小秘密,月流鈴趕緊起身跟上。
後院有個小角門,平日也沒人看管,璽寶悄悄的就走了出去。
外邊連同山林,外面樹影重重,寂月高懸,一陣山風吹來也叫人遍體生寒。
只見小小的身形站在一個穿夜行衣的男人跟前,小傢伙點着腦袋,一副受教之態,男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嘶啞低沉猶如地底爬出的鬼魅。
「真是沒出息,竟叫人敲破了腦袋,還配當我的徒弟。」
驚得月流鈴捂住了唇,璽寶竟然認了個師傅,似乎凶得很。
璽寶癟癟嘴,上前就抱住了男人的腿,還拿小腦袋在男人的腿上像是小貓崽一般的蹭了蹭,「師傅,你就別生氣了,我娘幫我報仇了。」
「哼,罰你蹲馬步,一刻鐘。」男人抖了抖腿,璽寶就從他的腿上掉下來,小屁股「鐺」的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
小傢伙爬起來揉了揉屁股,就開始扎馬步,一邊小奶音還道:「師傅我可以看你練劍嘛,哈哈哈,好威風的。」
「蹲你的馬步,下去些。」
男人呵斥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宛如銀龍出世,又似閃電一般,山林里的綠葉被碾碎一地,飛葉伴隨着軟劍狂舞。
一劍看似綿軟卻有力的砍落,葉子疾射入地里,竟然筆直的就插入了。
月流鈴櫻唇微張。
璽寶給自己找了個高手當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