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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咋呼呼地,成什麼體統?」陳元泰怒斥一聲,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
鄧文嬌轉過身來,這才瞧見皇帝過來了。見他面上似有不虞之色,她便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親侄女,嬌笑道:「姑丈您過來啦?我方才還跟姑姑說,晚膳請太子過來一起用,眼下您也來了,那人就更齊全了!」
她不說話倒還好,這一開口便提起了太子,更叫陳元泰覺得光火。老子將腦袋別在腰帶上,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日後是要齊齊整整地交到太子手裏的。可若是天天跟你們鄧家這些沒長進的婦人在一處,再好的太子也要帶歪了!
他沒接鄧文嬌的話茬,瞪着眼睛問皇后:「沒有誥封的外臣家女眷,為何天天滯留宮中?還時常與太子見面,你是做何居心?」
鄧文嬌一怔,自己不是太子的表姐麼?嫡嫡親的表姐,太子又沒有姑姑,表姐妹只此一個了。
皇后到底年長些,聽出了陳元泰話外所指,遽然變了臉色:「皇上,您這話如何說?我娘家的人不算太子的正經親戚麼?文嬌來宮裏看看我,看看太子,能有什麼居心?」
陳元泰眯着眼睛說道:「禮記有雲『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太子今年九歲了,他是儲君,在禮儀規矩上不能糊裏糊塗的!」
皇后想要反駁,可她又不是飽讀詩書的閨秀,只能將話憋在肚子裏,氣呼呼地擺弄着茶盅。
鄧文嬌這還是頭一回看見帝後二人劍拔弩張地爭吵,心裏不由得害怕起來。此時屋裏沒人說話,安靜極了,她想着要緩和下氣氛,卻不知說什麼才好,迷迷糊糊地話就出了口:「姑丈,那我以後不能來看太子了嗎?」
語氣極是委屈,這可是她在她祖母面前的必殺技。只要她一這樣說話,安國公夫人就會摟着她,口裏喊着「可憐人的心肝肉啊」。
陳元泰卻不是足不出戶的深宅婦人,這些年來主動往他身邊湊的女人不知凡幾,什麼樣的伎倆沒使出來過?
「你若是不懂規矩,就叫你祖父給你好好請個先生,把女誡、女則、禮記好好讀讀!京中頗有賢名的閨秀眾多,有空就好好跟着學學,天天往宮裏渾跑什麼?」
鄧文嬌自小到大,還從來沒人這樣不留情面地數說她。女孩子到底臉皮薄,登時臉漲得通紅,雙眼噙着淚,扭身就跑去了偏殿,叫宮人收拾東西回家。
陳元泰冷笑一聲,盯着皇后問道:「這就是你們鄧家教出來的大家閨秀?我若論她一個殿前失儀之罪,你覺得如何?」
皇后心裏的氣還是沒捋順,聽見陳元泰這樣說,突然繃不住就大哭起來:「皇上,您若是這般看不上臣妾,當初又何必幾次三番到我家去求娶?當真是我太愚笨,還是您太薄情?」
陳元泰突然就覺得心非常地累,跟皇后這種慣於胡攪蠻纏的女人理論,基本等同於對牛彈琴。可看在太子的面上,他還是沒好氣地開了口:「寶華殿的法事,你為何獨獨留了晉王妃在那兒誦經?你可知在前朝,叫人去奉先殿、寶華殿跪着,乃是莫大的責罰?晉王妃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叫你這麼懲戒她?」
皇后囁嚅半晌,到底沒敢把迦南木佛珠的事情說出來,只直衝沖地回了一句:「她對我不敬!」
「如何不敬?」陳元泰問道。
「……」皇后無言以對,只好咬着嘴唇不說話。
「我叫晉王去接晉王妃回家,估計尚未走遠,再把他們叫回來便是。」陳元泰一眼就看穿了皇后,果然是無事生非!「當時安平和德妃也在,不如也叫過來,好做個見證。」
皇后心中一滯,德妃就不用說了,有這樣的機會總要暗戳戳地給自己使絆子。安平那丫頭也不是個好的,八成不會偏袒自己。
「沒話說了?」陳元泰等了皇后半晌,也沒再等來個答話。「以你這樣的德行,可堪為六宮之主?配得上母儀天下?」
皇后怔楞了片刻,又大哭起來:「皇上,您為了一個親王妃,竟然要廢后?」她膝行到陳元泰身邊,抱着他的腿哭道:「再怎麼樣,您也要看太子的臉面啊!若是他的生母被廢,您叫他如何自處?還有我娘家,當初您虎落平陽,若不是我鄧家出力,哪得如今的平安順遂呢?」
如果安國公在場,只怕要飛奔過來捂住皇后的嘴。這番話,把「挾恩圖報」四個字可謂是表達得淋漓盡致。
陳元泰怒極反笑,怎麼兜兜轉轉,最後要與自己白頭偕老的竟是這樣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
「我明日會派兩個教養嬤嬤過來,無論你去何處、見何人,尤其是與太子在一處時,必須要讓她們跟着!」
「皇上!」皇后大叫道,「我是皇后啊!您怎麼能這般折辱我,叫我受制於兩個奴才?您叫我的臉面往何處放?」
「臉面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陳元泰起身,冷淡地說道,「下次若再無事生非,你就不要再見太子了!」
皇后被嚇得一驚,癱坐在地上。
陳元泰臨走到門口時,又回頭說道:「還有,日後不許再給晉王或者晉王妃找麻煩!你須知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說到底這皇宮是我的,你做得再隱秘,我總會知道!如若再犯,你這皇后也不要做了!」
走到宮門口時,鄧家送來的那兩個女子迎了上來,笑盈盈地勸道:「皇上莫要生氣,皇后娘娘只是一時糊塗,聽了旁人的攛掇……」
「滾!」陳元泰丟下這個字,帶着人離開了坤寧宮。
帶着晉王府徽記的馬車正在朱雀大街上走着,跟車的奴才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都是屏息凝神地埋頭走路。
馬車內,陳希將杜明心抱在懷裏,兩隻大手覆在她的膝蓋上,一言不發地沉着臉坐着。
杜明心攬着他的脖子笑道:「數日未見,晉王爺凝氣的功夫倒越發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