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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打仗的經歷讓陳元泰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是嘔血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那股腥甜咽下。
「皇上……」王公公顫聲喚了一句,「您連日操勞,不如先回乾清宮歇息片刻……」
「去景仁宮。」陳元泰睜開眼,覺得方才心痛如絞的感覺淡了許多。
「可您的身子……」王公公雖然不知道陳元泰嘔血了,然而方才那一刻讓他明顯感覺到陳元泰的身體出了問題。
「不妨事。」陳元泰抬腳便往坤寧宮外走。
走了幾步後,他又忽然回頭盯着王公公道:「此事不得說與人知。」
王公公感受着陳元泰目光的威嚴,連忙跪下道:「小的不敢。」
「起來吧。」陳元泰淡淡說道,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王公公從地上爬起,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疾步跟了上去。
坤寧宮裏,皇后半靠在臨窗的大炕上,冷眼看着窗外的動靜。
不是心裏牽掛錢玉蘭那個賤人嗎?怎的又站在坤寧宮的院子裏?裝的一副慈父心腸,心痛難耐的樣子給誰看?
「哼……我的康兒沒了,誰也別想好過!」
皇后一臉不忿的表情,讓陪着她坐在一旁的太子有些發愁。
胞弟夭折了,他自然也是難過的。然而看母親這幾日狀若瘋癲的舉止,又讓他憂心不已。
皇后屢次直言頂撞陳元泰,甚至在人前也絲毫不留情面,陳元泰念她乍遇喪子之痛不予計較,可終究是給帝後冷若冰雪的關係又加了層霜。
「母后,父皇方才看起來似乎不大好……」太子溫聲道,「您別只想着自己心裏難受,終究弟弟也是父皇的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做父親的哪裏有不傷心難過的道理?等會兒您遣個人去看看父皇吧。」
「哼,他好與不好,與我有什麼相干?」皇后哭鬧了一天一夜,此刻十分疲倦,然而心裏卻還是恨意滔天。
「瞧您說的,」太子勉強笑道,「您是父皇的皇后,父皇身體康健與否,最與您相關了。」
「他……」皇后突然心中一動,惡念便如藤蔓一樣瘋狂地爬上了心頭。
「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皇后探身拉住太子的手,「你弟弟走了,娘又只剩你一個了……你若是有個不好,叫我指望誰去?」
話到此處,皇后又變得眼淚汪汪。
「兒臣留下陪您吧。」太子看着母親蠟黃的臉,心中十分不忍。
「你別擔心我,」皇后摸了摸太子的臉,「這兩天都把你折騰瘦了……等會兒我叫人做些你愛吃的送到東宮去。我這邊叫高太醫過來給我瞧瞧,你只管放心。」
太子見她這樣說,也知道自己年紀漸大,夜裏不好在內宮停留,便行禮告退了。
過不多時,高陽匆匆趕來,為皇后把過脈後,回稟道:「娘娘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只是連日心力交瘁,需要靜養。」
皇后淒冷笑道:「還沒送走我的康兒,我如何能靜養?」
高陽沒多說什麼,只是等着皇后後面的話。
果然,皇后叫桂月帶着宮人們都出去,低聲問高陽:「皇上平日的脈案,你在太醫院都看得到嗎?」
高陽亦低聲答道:「看不到,太醫院只有劉醫正一人為皇上定期診脈。這些脈案留存封檔,鎖在太醫院一個專門的箱子中。」
「如果想看,你總是有辦法的吧?」皇后盯着高陽問道。
高陽低垂眼瞼,謹守着規矩,讓皇后看不到他眼神中的興奮。
「若娘娘有吩咐,微臣可以一試。」
「你盯緊些,我猜皇上近日可能會讓劉醫正開些藥來吃,脈案和藥方我都要。」
「是。」高陽簡短地答道。
「如今天下太平自然一切都好,若有一日外頭和宮裏都掀起來風浪,也有太子為皇上分憂。」皇后生平第一次做這樣的算計,聲音不免微微有些顫抖,「你眼頭亮,跟着國公府也就是跟着我和太子,日後自然有你的好處。」
高陽撩袍跪下,沉聲道:「微臣謝娘娘信任提攜之恩。」
「去吧。」
*
「噢?那鄧氏果然這樣吩咐你了?」申嘉正居所的書房裏,燭光倒映在他的眼中,卻不如他眼神里的異彩閃亮。
「是,」高陽笑道,「當時我可是吃了一驚。這個皇后就如油燈一般,撥一下亮一下,不撥不亮。這次到底吃的虧大了,蠢人也長進了。」
「所以我就說,錢氏肚子裏的孩子留不得。兩邊都見了血,互相咬起來才更利索。」申嘉正冷笑道。
「不過我瞧着陳元泰的身體康健得很,」高陽有些猶豫道,「他在女色上不怎麼留意,錢氏懷孕後,宮裏也沒有添什麼新人。而且他常常晨起後先練一套拳法,日常飲食也算妥當,只怕短時間內無法得手。」
「就算他健壯如牛,難道一瓶鶴頂紅也撂不翻他?」申嘉正不屑道。
「這……」高陽想了一下,勸道,「還是徐徐圖之的好。雖然咱們是借鄧氏的手,日後那個小崽子不會追究,然而到底朝中還有這許多人……」
「他老婆兒子都不追究,還有誰吃飽了撐的幫個死鬼皇帝伸冤?」申嘉正笑道,「你在皇宮裏才當了幾天差事,就變得這麼瞻前顧後的?」
「旁人自然不要緊,可晉王呢?」高陽道,「論親疏,陳元泰可是認他是自己的長子,他自然有立場為陳元泰說話。偏晉王那人忠肝義膽,又是個聰明的,若有任何不妥處落在他眼裏,只怕麻煩不小。」
申嘉正蹙眉道:「那你的意思呢?」
「今日鄧氏說陳元泰之後可能會開始服藥,我看從這藥里入手還算穩當些。病來如山倒,吃藥越吃越糟的情況也多得是。」
申嘉正思忖了片刻,冷笑道:「就照你的意思行事,不過便宜了陳元泰多苟活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