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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心抿唇笑了一下,轉身去拿衣裳伺候他穿,又笑道:「若這樣的事也要跟你生一場氣,那我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你別這樣說啊,」陳希着急起來,下了床趿着鞋走到杜明心身旁說道,「你要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我都聽着呢!」
杜明心一面將衣服往他身上套,一面說道:「我的想法昨天已經說了,但我也明白若你真那樣做了,必是擰着你的性子來的。我原本是想讓你圓滑一些,避避鋒芒。可一來你性子本就如此,二來你說的也沒錯,若皇后真有雷霆之怒,咱們比張簡更能扛得住,又何苦讓他去以卵擊石呢?」
「那你真的不生氣了?」陳希還是覺得不放心。
「兩個人過日子麼,」杜明心拂了拂他的肩膀,將衣裳上的褶子撫平,「意見不同的時候,總得有人妥協讓步一點。」
「我比你聰明,想得通透,所以我就讓讓你。」說完,她沖陳希眨了眨眼睛,然後便笑着出去吩咐丫鬟擺飯。
陳希聽她如此說,心下一陣感動,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快步走到杜明心身後,低頭輕輕在她的耳垂上一吻,低聲笑道:「還是你最懂我,對我最好。」
杜明心抿唇,正欲說什麼,外面傳來堃哥兒噠噠噠的跑步聲,兩人相視一笑,旖旎的風光便蕩然無存了。
送走陳希後,杜明心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從針線筐里揀出半個月前給陳希做的一隻襪子,比照着開始做另外一隻。
夏葉捧了杯茶放在炕几上,然後便站在一旁幫杜明心分線、遞絲線。
杜明心瞥眼見她滿臉有話要說的樣子,便笑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時候也學會這麼吞吞吐吐了。」
夏葉猶豫地開口道:「王爺這樣子會不會有人說咱們王府手伸得太長啊?您昨天怎麼不多勸幾句呢?」
杜明心手底下走着針,口中笑道:「王爺是個良善之人,若他真能將此事高高掛起,也就不是他了。既然他一定要如此,我勸與不勸也沒什麼兩樣,橫豎好的壞的我都陪着他便是。」
夏葉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外人都道您嫁了王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王爺找了您又何嘗不是呢?」
杜明心笑着看了她一眼,說道:「怪丫頭,怎麼今日嚼舌根嚼到你主子頭上來了?」
夏葉笑道:「奴婢只是為您覺得不值罷了!您的好,旁人都不知道!」
「日子是自己過的,又不是活在別人嘴裏。」杜明心笑道,「我好不好,王爺心裏有數就行了,我可管不了旁人那麼多。」
「您說的是。」夏葉低頭繼續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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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希進宮,此刻正候在乾清宮正殿門口,王公公在一旁陪着,小聲地說着:「……太醫們對着皇上、皇后,只說先吃藥看看。可私底下老奴聽見說也就是這兩日了……」
陳希想想家裏的堃哥兒,也替陳元泰覺得難受,「皇上可知道實情?」
「大約是知道。」王公公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今日一早皇上就進了偏殿的小佛堂,一直沒有出來。」
他看了陳希一眼,又問道:「您的事急不急?不然老奴進去給皇上通稟一聲吧。」
陳希抬頭看看已經當午的日頭,便點了點頭。
一盞茶的工夫後,王公公出來傳話:「皇上命王爺進去。」
陳希跟在他身後進去,一眼便看見坐在寬大的圈椅上的陳元泰。陳希見他一臉疲憊之色,往日高大挺直的肩背都似乎佝僂了幾分,便趕緊上前,將那份物品單子奉上,然後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陳元泰將那單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可心中也並沒有多少因錢玉蘭洗脫嫌疑而生出的欣喜。
「既是如此,張簡為什麼不自己來?」陳元泰問道。
「您也知道,他為人忠厚老實,有些膽小怕事,但又不願因己之過而讓昭容蒙冤,所以才特特求了兒臣來見父皇。」陳希答道。
「膽小怕事?」陳元泰想想皇后這兩天幾近癲狂的模樣,張簡這樣也算情有可原。
「那你就不怕?」
陳希看看陳元泰憔悴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兒臣不願看父皇煩憂。」
陳元泰看着陳希,黑沉的眼眸深不見底。
陳希寬慰似的對陳元泰笑了笑,說道:「人所怕者,無非是失去。明心與我沒有將富貴看得那樣重,一朝失去也不會覺得可惜。若真有一日要遠離朝堂,兒臣自信尚還能護得住妻兒在鄉野閒居。」
「你倒是想得開,從小在少林寺的佛經到底沒白念。」陳元泰淡然一笑,「可你也應該聽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句話,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過的。」
「那兒臣不是還有您嗎?」
陳希難得說了一句俏皮話,逗得陳元泰先是一愣,又旋即朗聲笑道:「對,你還有我,堃哥兒還有他皇爺爺呢!」
陳希也跟着笑起來,他不想看到如之前那般消沉的陳元泰。
可陳元泰的好心情也不過只維持了短短几個時辰。
深夜裏,宮中的雲板連敲四下,原本就睡得不安穩的錢玉蘭猛然驚醒。她下意識地去摸肚子,感覺身體並沒有什麼不適,這才伸手撩開床帳,問在床外腳踏上值夜的青黛:「什麼時辰了?」
青黛連忙起身扶她坐起,又往她身上搭了件襦衣,這才答道:「約莫着子時了。您可要喝茶?」
錢玉蘭點點頭,又吩咐道:「去問問方才那是什麼聲音。」
青黛答應了,轉身出去。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青黛快步走了進來,神色間有些慌張,竟是茶桶也忘了提進來。
「怎麼回事?」錢玉蘭的心也提了起來。
「外頭的宮人說,剛剛那四聲雲板是,是宮裏報喪的聲音。」
「報喪?」錢玉蘭吃了一驚,瞬間想到了坤寧宮裏病弱的四皇子。她看向青黛,兩個人的心俱是一沉。
「現在各宮都落了鎖,有消息也只能到早上才有人來通傳,您先睡吧,仔細熬夜了身子受不住。」青黛勸道。
錢玉蘭依言躺下,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着。肚子裏的孩子也跟着她醒了過來,在裏頭踢騰不住。
錢玉蘭有些慌神了,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壞。
青黛伸手摸了摸,也感覺到了裏面的胎動。可她也不過是年紀不到二十的女兒家,也摸不出來什麼。
「奴婢找人去把宮門鬧開,請巡夜的侍衛把太醫請來吧!」青黛急道。
「別!」錢玉蘭換成左側躺着,覺得舒服了一點。「還不知宮裏誰沒了,咱們這樣鬧,落到有心人眼裏,又是一場是非。」
「許是半夜醒了驚着了孩子,你去把安胎藥給我熬一碗端來,喝了應該就沒事了。」
青黛猶豫着說道:「王太醫之前配的藥剛好吃完了,今兒下午太醫院送來了一副,說是王太醫給您新配的,先吃吃試試,若是好就多配些來……奴婢想着您現在正不舒服,若是猛地吃了新的方子,會不會更不受?」
「左不過都是安胎藥,也吃壞不到哪裏去。」錢玉蘭笑道,「快去熬吧,早些吃了,我好早些睡。」
青黛點點頭,先去後頭喚了靛月起來陪錢玉蘭,自己親自在茶房熬藥。
藥很快就好了,青黛和靛月在一旁湊着趣,錢玉蘭也覺得舒服多了,遂喝了藥躺下,很快便入睡了。
次日一早,宮門剛開便有消息傳來,夜裏子時四皇子薨逝於坤寧宮。
而錢玉蘭卻在起床後便開始腹痛,很快便見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