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醫生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趴在門上的少女沒有任何反應。
&咳咳!」醫生重重咳嗽了兩聲。
少女的神志仍留在小劇場,不願離去。
&咳!咳!醫生咳得痰都快出來了。
少女舔了一圈唇,依依不捨地離開想像的世界,往身後看去。
&醫生?」——凌凌七對柏海的一切都很關注,吳醫生是柏海的主治醫生。
她尷尬地往後退了幾步,立刻給他讓出了門的位置:「您來查房啊?」
&啊,我來查房,你來幹嘛的?」
吳醫生想到剛才那一幕就膽寒,一個披頭散髮,穿着薄病號服的女孩死死地趴在門上。知道的人懂得她是暗戀躺在裏面的男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愛上了門呢!
看着她的衣服,他皺起眉頭:「你也是病人,病人應該好好休息。你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我我……」凌凌七怕他發現自己猥瑣(你也知道啊)的行徑,臨時扯謊道:「我在這裏做復健!這個門特別厚,特別好,很適合做蹲下起立!」
說着話,她就倚門做了幾個標準動作。
——啊啊!傷口疼。
自己的提的蹲下起立,就算哭着也要做完。
&了!快回病房!」吳醫生也是服了這個病人,傻得讓人不忍戳穿:「至少衣服穿多一點,再過來做蹲下起立吧?」
少女扶着自己的腰點點頭,準備醫生進去後就乖乖地溜回病房。
&有一點要注意,下次『復健』不要發出太大響聲,會吵到他的,」吳醫生嚴肅地交代了一句:「你別看他現在沒醒,對我們的世界他是有感知的,外界的聲音太大會害得他做噩夢。」
&凌凌七把醫生的話牢牢記住了。
&生,柏海最近的情況有好轉嗎?」儘管知道不會是好答案,她仍舊憋不住地問了一句。
&況啊……」吳醫生無奈地沖她搖頭:「還是不太樂觀呢。」
凌凌七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每天她去看柏海,心裏想的都是——哪一天他醒來了,她要怎麼怎麼樣。想的事情可多,一想就止不住地開心起來。
即使終日看着他氣息微弱地躺着,她也從沒思考過,哪一天他要是被判斷再也醒不過來了,她將如何面對。
——這太沉重了。
沉重的話題總是讓人不想談及,當可能性生生地擺在眼前時,她也想裝着看不見,忽略過去。
柏海,可能會死嗎?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僅僅是想到這個句子代表的意思,都難受得叫她無法接受。如果真的那一天到來了,她會徹底崩潰的。
無神的眼睛掃過醫院空蕩蕩的天花板,凌凌七邊嘆氣邊考慮着——她能為柏海做些什麼?
一天又一天的探望,只會打擾到他,不能給他帶來任何的幫助。
醫生也對她說了:「你別看他現在沒醒,對外面的世界他是有感知的,外面的聲音太大會害得他做噩夢的。」
柏海重傷已經夠可憐了,還要做噩夢。
等等,做、做噩夢?!!
凌凌七打個滾,激動地站了起來,夢夢夢!!!
出車禍以來就沒有使用過的那個——穿夢!
她可以,去柏海的夢裏把他喚醒!
她可以,讓柏海的夢不要那麼恐怖!
怎麼早沒有想到呢?
凌凌七興奮地掏出手機,她媽媽過一會兒就從家裏出來了,得叫她把自己臥室床上的那幾樣東西帶過來!
嗷嗷嗷!超興奮的呀!要和柏海見面了!
穿夢技能萬歲!
所以,他睡了這麼久,真的有在做夢嗎?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夢呢?如果這個夢是連續不斷的,完整的一個夢,柏海在這個夢也呆得太久了吧!
夢裏的世界要是有妹子的話,按柏海的受歡迎程度,說不定連娃都生了。
凌凌七胡思亂想着,等待她媽媽幫她把穿夢工具帶來。
——在病房裏等太慢了,我要不要到門外等?
想到柏海和他人結婚生子,凌凌七就等不下去了。
……
那啥,凌凌七媽媽覺得吧,自己女兒以前一直挺乖的,就是出車禍害的,她最近腦子有點不太正常。
看着站在醫院大門外和她招手的凌凌七,她忽然生出了「我女兒長得真醜啊,好不想認她」的奇怪念頭。
少女不修邊幅的程度令人瞠目結舌。
早起的眼屎掛在眼角,頭髮被風吹得炸開一團,薄病號服外套着一件緊身短袖。最離奇的是她的腳,那上面堂而皇之地穿了一雙……款式和顏色完全不同的運動鞋。
&媽!東西帶來了嗎?!」凌凌七等媽等得眼睛都快掉下來了,一看到她的身影就沖她大吼出聲。
想到自己手袋裏的東西,凌凌七媽媽更加確定了,自家女兒的腦子不對勁。
一個正常女孩,床上可能會有玩偶、抱枕,而在凌凌七的床上,她找到的是:一把黑傘,一支2b鉛筆,一張她喜歡男生的照片,照片的背面還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人家的名字。
那麼多字嚇得凌凌七媽媽頓時一陣頭暈。
傳說中的密集恐懼症原來確有其事,她恨不得吞幾顆速心丸緩解一下來自心臟的壓力——還好她沒有心臟病。
&你怎麼表情呆呆的?」凌凌七樂顛顛地上前,取過手袋。
媽媽在心裏感嘆一句:算了,雖然腦子不好,但她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積極治療應該還是能救的。
&這什麼打扮?」深吸一口氣,媽媽面色如常地問她。
&呀,我就怕你擔心我的身體。我很乖的,特意穿了一件小馬甲出來,不冷的。」凌凌七翻了翻手袋,太好了,她需要的東西都在。
&馬、甲?」媽媽平靜的面容終究是碎掉了——這件套在病號服外的綠色緊身短袖,就是女兒口中的小馬甲嗎?
&嗯,對的。好了,我去睡覺了。」凌凌七和媽媽揮揮手:「你上班路上小心,不用擔心我!」
睡>
媽媽奔潰地看了眼自己的表,大早上的,女兒不去看「男同學」,也不去參加復健,睡什麼覺啊……
凝視着少女離去的背影,媽媽掏出包里的小手絹抹了把淚。
&妹,我會抽空帶你去檢查一下的。」
女兒病到了都這種程度,做媽媽的這麼遲才發現,是她太失職了……
另一邊,高高興興回病房的凌凌七完全沒有察覺媽媽的擔心。
她滿腦子想着進入柏海的夢,一回房就興致勃勃地把手袋裏的東西按照記憶中的順序一一擺放好。
&海,我來啦。」凌凌七笑眯眯地躺上了床。
將咕嚕咕嚕轉的眼睛合上,她迫不及待地睡一個回籠覺,在夢裏和柏海相會。
十分鐘過去了。
二十分鐘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凌凌七翻了個身,完全沒有睡意。
她爬起來,把所有東西檢查了一遍:房間溫度ok,入睡姿勢ok,穿夢工具>
好了>
又是半小時,照樣沒有睡着。
這段時間生物鐘規律,現在根本不是她的睡覺時間。心裏想的事情太多,拼命想睡覺,反而沒法睡過去。
悲劇啊。
找醫生開點安眠藥好了,就說自己傷口疼,晚上睡不好。凌凌七到廁所整理好「病容」,裝着悽慘兮兮的樣子去找醫生拿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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