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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遙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一雙眼睛充滿寒意,緊緊盯着已經惹怒了他卻還渾然不知的男人。
場上的笑聲也慢慢低下來,眾人聽到這個醉漢說的話本就感覺不妥,此時看着陳將軍的臉色冷下來,便不由暗叫不妙。
周方業聽到這醉漢的話,心中不由一緊,他攥起拳頭抑制住心底驟然生出的波瀾。
他生出一絲期盼來,他竟然希望陳峰遙真的能答應這個醉漢過分無禮的要求,將瑛娘喚出來陪酒,那樣他就還能再見她一面……
醉漢名叫張平,是個副尉,他的至交好友亦是他的頂頭上司王青見陳峰遙臉色不好,壯着膽子大聲斥責道,「張平!你多喝了二兩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是不是?敢跟將軍稱兄道弟?將軍的女人也是你這種粗人配看的?還不快跟將軍賠罪?」
說着就向那神智不清的張平身上重重砸了一拳,緊接着轉向陳峰遙,滿臉堆笑着抱拳行禮,「將軍見諒,張平這廝酒量不好,又是個酒品差的,醉酒後便要胡言亂語,您就當他是在放屁。將軍大喜的日子,犯不着為這廝動怒生氣,還請饒恕他不敬夫人之罪,屬下回去定然好好揍他一頓,好好給夫人出這口惡氣。」
陳峰遙看着替醉漢求情的人,神色微緩,這人說的對,今天是他值得高興的日子,不應為這些瑣事掃了興致。
「王校尉,你的人你負責管好,既是醉了,就帶下去吧,免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是是是,屬下這就帶他離開。」
宴席之上原本歡快愉悅的氛圍頃刻間蕩然無存。眾人皆是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肆意調笑,好好的喜宴突然變得異常沉悶壓抑。
陳峰遙自也是看出了眾人臉上不自在的神情,卻並不想說些安撫眾人情緒的話。
有些玩笑可以開,但有些玩笑絕對不能開!他的女人,豈能被喊出來陪酒?
陳峰遙緩緩站起身,儘管已經喝了那麼多酒,但他眼神依舊銳利如鷹,身形穩若泰山。
他的視線在眾人神色各異的臉上一一掃過後,朗聲開口,「今日承蒙各位賞光蒞臨,陳某不勝感激,陳某的這位新夫人曾經確實是醉花樓的花魁,可卻是身不由己、迫於無奈。她品行高潔,身懷絕技,又兼負才情,今年觀蓮節上那首奪得魁首的詩作——《愛蓮說》,便是由她所做。陳某對她敬重有加,珍愛備至,決不允許旁人說她半點兒不是。當然,在座各位都是陳某的好友或是兄弟,想必也是同陳某一樣的看法。」
宴席上不知情的人全都發出一聲聲地驚嘆來,也有人發出感慨,「竟然就是作出《愛蓮說》的那位姑娘,陳將軍果然好眼光啊!」
軍營中的將領立刻紛紛表態,「將軍看重的人,自然也就是大傢伙兒看重的人,從今往後,屬下們必然畢恭畢敬,決不敢造次,誰要是敢對新夫人不敬,屬下們第一個不答應。」
陳峰遙這才重新露出滿意的笑容,他端起身前的酒杯,朗聲道,「陳某今日有些喝醉了,若有什麼言語不當之處,還望各位多多包涵!在此,我先敬大家一杯,請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說罷一飲而盡,轉身就走,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周方業十分震驚,他沒想到陳峰遙竟然會當眾承認瑛娘的出身,更沒想到他竟是如此重視、維護瑛娘。
他的內心湧起一股深深的失落感,但同時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心情變得複雜至極。
他直直地盯着陳峰遙離席而去的背影,竟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將軍府中的幽蓮苑。
瑛娘靜靜地坐在喜榻上,目光掃過屋內各處奢華的擺設,心裏沉沉嘆了一口氣。
儘管這裏比竹賢巷的小院子要奢華許多,但她在這裏卻感受不到在竹賢巷時那種安寧和自在。
她只感到無盡的孤獨還有……對無知未來的害怕。
她沒有帶月牙來,她是獨自一人來到這將軍府的。她不是不想帶着月牙,那樣好歹能跟她一起做個伴兒。
只是她想把月牙留在竹賢巷,等着小果兒回來。
她沒什麼能留給小果兒的,原想着此生不會再嫁人,從此便守着小果兒這個妹妹過日子,直到她嫁人。
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她先嫁了。
那便把月牙留給小果兒吧。
陳峰遙從喜宴上大步離開,便直奔幽蓮苑而來。
他心緒激動,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
蠟燭燈下,美人盛裝打扮,端坐在喜榻上,纖細的眉微微蹙着,仿佛心底有化不開的愁緒。
美人便是愁眉不展,也是別具一番風味。
陳峰遙覺得體內的酒漸漸升騰起酒意來,大腦有些不清明了。
沉浸在自己的愁思中的瑛娘,恍惚聽到開門聲,緩緩抬頭望去,不期然撞進一雙漆黑專注的眸子。
瑛娘心頭一震,瞬間慌亂不已,她手足無措地站起身,蹲下身子行了個禮,輕聲說道,「妾身見過將軍。」
陳峰遙緩步而來,俯身握住那雙柔若無骨的白皙小手,手上微微用力,親手將他夢寐以求的女人扶起來,聲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不必多禮。」
接着又扶她重新坐在喜榻上。
瑛娘在被男人那雙結實有力的雙手觸碰時,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直到她順着他的力道坐在喜榻上,身體的僵硬都未能緩解。
無論之前做過多少心理建設,事到臨頭,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還是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她無法真正接受眼前的男人。
垂頭不語、試圖逃避的瑛娘感覺到陳峰遙也一同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不敢抬頭,生怕與他的目光相對。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灼灼目光正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仿佛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令她感到窒息。
安靜的氛圍里,瑛娘覺得自己心如擂鼓,身體在那注視下都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她該怎麼辦呢?
成親以後是要圓房的,她經過人事,自然清楚接下來應該發生的事,可她真的能接受與陳峰遙肌膚相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