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太真是太給我面子了。」關月秀呵呵一笑,卻不生氣:「三姨太太說,是侯爺娶你那日,我趁機勾引了侯爺,唉,看來三姨太太果真沒什麼魅力可言,你大喜的日子,卻讓別的女人搶了風頭。」
「你——你成日裏陪笑賣唱,練的油嘴滑舌,我是說不過你的。」三姨太太冷哼道:「只是無論如何,我且告訴你,在這府里,你最好別那麼囂張,你不過是四姨太太,怎麼說我還是三姨太太呢,有我在,就容不得你放肆,這是侯府的規矩,跟你這樣的戲子講規矩怕你也記不住,以後你學規矩的時候多着呢。」
「規矩?三姨太太進府比我早,怎麼還沒學會侯府的規矩嗎?三姨太太都沒學好規矩,又有什麼資格說我呢?」
「你什麼意思,我怎麼沒學會規矩了?」
「三姨太太也說了,有你這三姨太太在,我這四姨太太就不能放肆,那如今夫人也在,三姨太太怎麼就目中無人在此放肆呢?無論我以前是做什麼的,如今我已是侯府的四姨太太,連夫人都喝了我敬的茶,認了我的身份,三姨太太卻對我諸多為難,這不是放肆是什麼?分明沒把夫人放在眼中。夫人說,以後咱們姐妹要精誠團結,如今三姨太太這樣刁難我,分明把夫人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我——」三姨太太說不出話來。她雖沒給關月秀面子,但關月秀也沒吃虧,當着眾人的面就把茶潑到了三姨太太身上,三姨太太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卻又說不過她。只得坐着生悶氣。
侯夫人很是欣賞的看着關月秀,又溫聲溫氣的對三姨太太道:「都是姐妹,又何必呢,四姨太太特意來敬茶,喝了吧。」
婢女趕緊捧了杯新茶來。
關月秀懶洋洋的遞出去,三姨太太也只得接了,只是用嘴巴沾了沾。順手抽了個紅色扔在烏木茶盤上。
「謝三姨太太了。」關月秀笑起來。就好像剛才的事沒有發生一樣:「回頭侯爺問起來,我一定告訴他,夫人及姨太太們對我頗為關照。這敬茶儀式也十分順暢。」
一時敬茶畢,侯夫人又介紹各位貴婦給關月秀認識。
眾人說了些恭維的話,又互相奉承了一番,三言兩語的。就都過去了。
侯夫人引着關月秀到芙蓉面前:「這是蘇府的蘇少奶奶。她相公是咱們京城鼎鼎大名的蘇暢蘇大公子。」
芙蓉不知說什麼才好,像別的貴婦那樣誇讚關月秀一番?說她姿色出眾。容貌姣好?算了吧,自從出現前一次的事以後,看到關月秀,芙蓉都有一種吃了一盤死蒼蠅的感覺。如今落落大方楚楚動人的關月秀,當初是怎麼一副嘴臉,芙蓉一時不能忘記。躲着她還來不及,如今迎面而立。真是說不出的尷尬。
關月秀倒像沒事人一樣:「蘇少奶奶,你好啊。」
「哦……」
「若說起來,我跟蘇少奶奶還很熟呢。」關月秀聲音洪亮,伸手拍了拍芙蓉的肩膀:「我不但跟蘇少奶奶很熟,便是跟蘇少爺,也是熟的很。」
「哦?你們是認識的?」侯夫人笑道:「真好,竟然是熟人。」
「不愧是唱戲出身。」三姨太太白了關月秀一眼,小聲嘟囔道:「平日裏走村串巷的唱戲,什麼三教九流的人不認識呢,莫說是蘇少奶奶,怕是京城的叫花子你也是認識的。」
「我不但認識蘇少奶奶,我還認識蘇大少爺。」關月秀明顯聽到了三姨太太的話,她的聲音也高了幾分:「嫁進侯府以前,我還有別的心上人呢。」
「哦——」眾貴婦發出一致的驚呼。古代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哪家姑娘若是被不相干的男人看上一眼,就好像被佔了大便宜一樣,回家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一般人家未出閣的女子,大多數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像提及「男人」二字就會懷孕一樣,人人避之不及。可此時的關月秀,竟然說出這番話,不禁讓人跌破眼鏡。
「果然輕賤,四姨太太不守婦道,喜歡上什麼野男人也好在這裏說的?」三姨太太憤然向侯夫人告狀:「夫人,這事無論如何得告訴侯爺,得讓侯爺定奪,四姨太太也太無法無天了。」
「不用你們告訴侯爺,侯爺他是知道的。」關月秀笑着扶了扶鬢邊的簪子,聲音輕佻,有些挑釁的意思:「我喜歡的這個男人可不是什麼野男人,人家可是這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又有才又有貌,還有好官職,他呀,侯爺也認識的,便是這位蘇少奶奶的相公蘇大少爺。」
「哦——」眾人又發出一聲驚呼,同時把目光轉移到芙蓉身上,這目光,有冷漠,也有同情。
芙蓉實在想不通這個關月秀腦子裏是怎麼想的,即使是放在奔放的現代社會,有人問你婚前談了多少個男朋友,回答三四千個的,多數是腦子缺根彈簧的。在古代,這個比較封建的地方,未出閣的女人想一想男人,便是大逆不道,關月秀竟堂而皇之的說她喜歡有婦之夫,而且還一臉得意,這就像尿床了還頂着棉被到處宣揚一樣,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
侯夫人尷尬一笑,拉起了芙蓉的手:「四姨太太一定是在開玩笑,蘇少奶奶千萬別生氣。」
「我並沒有開玩笑,當初我喜歡蘇大少爺的事,侯爺也是知道的,侯爺還誇我重情義呢。只可惜,蘇大少爺家裏管的嚴,蘇少奶奶一門心思盯着他,我倒沒機會下手了。若我能得手,怕如今也不是這侯府的四姨太太了。」
眾人鬨笑。
侯夫人緊緊的握住芙蓉的手:「蘇少奶奶……」她怕芙蓉會生氣。
芙蓉當時就有一種一腳把關月秀給踢翻的衝動,可她忍住了,她裝出溫柔賢良的模樣來,這演技,絕對能去參加頒獎典禮:「四姨太太說的沒錯,我是聽說她喜歡我們家蘇少爺,不過……我們家蘇暢年輕有為,有才有貌,京城喜歡他的女子,可多的數不過來呢,四姨太太中意他,這是人之常情。」
眾人笑起來。
關月秀本以為芙蓉會沖她發飆的,沒料到芙蓉竟如此風輕雲淡。這倒讓她沒轍了。
有婢女來傳話,說是侯爺叫關月秀過去,關月秀給眾人福了一福,將要走,卻又拉芙蓉到門外:「少奶奶剛才很會掩飾麼,我說出那樣的話,少奶奶也不生氣?」
「我怎麼會跟侯爺的四姨太太生氣呢?畢竟井水不犯河水。」
「少奶奶就不怕我勾引蘇暢?」
「你若能勾引的到,如今就不是四姨太太了,當初我且不怕,如今你都是四姨太太了,我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少奶奶這嘴,一般人怕是比不過的。」
「月秀姑娘換男人的速度,一般人也是比不過的。」
「你就不怕——」
「月秀姑娘,不對,是四姨太太還是趕緊去見侯爺吧,如今是人家的姨太太,就要守府里的規矩,侯爺都叫你了,去晚了可不好。」芙蓉沒等關月秀把話說完,便轉身進了花廳,只留給關月秀一個寡淡的背影。
關月秀本想奚落芙蓉幾句,沒料到卻被芙蓉佔了先機,她也只得恨恨而去。
一時眾貴婦都散去了,花廳里安靜不少,旺仔在侯夫人懷中睡着了,口水一直流到衣襟上,侯夫人拿起手帕輕輕給他擦拭,那種認真,簡直像旺仔的親生母親。
「孩子睡了,馬車上又顛簸,不如一會兒孩子醒了你們再回吧。」侯夫人徵求芙蓉的意見。
芙蓉知道她喜歡旺仔,既然她開口挽留,她也只得答應下來。
侯夫人把旺仔交給婢女:「去,把旺仔放到我房裏,把床鋪軟一點兒,你們在二門外守着,別讓人冒失進去嚇着他。」
婢女抱着旺仔去了。
侯夫人拉了芙蓉往她偏房裏去,偏房離她的臥房只有幾步之遙,偏房裏擺放的,大多是侯夫人喜歡的東西,一些簡潔的字畫,一些素淨的花瓶,還有幾枝幹癟的花枝,東倒西歪的斜靠在花瓶里。
窗明几淨,光線和暖。
偏房正中央的一面牆上,金鈎上掛着長長的米黃色的紗帳,紗帳里擺了一尊白玉觀音,觀音像前擺放着幾盤新鮮的貢品,小小的香爐里插着三支正在裊裊燃燒的香。香爐旁邊的長案上,有個青玉方盤,青玉方盤裏放着一串佛珠,佛珠圓潤,顆粒飽滿。
偏房不大,很清幽。
侯夫人跪到蒲團上給菩薩磕了頭,嘴裏默默的念叨些什麼,過後洗了手,見小香爐里的香短了,又重新燃了三支插上,然後才坐下來跟芙蓉說話。
「侯府雖大,卻不用我怎麼操心的,侯爺除了上朝,便是在府中呆着,我的這幾位姐妹都能伺候侯爺,而且伺候的不錯,倒省了我的心了。」侯夫人低頭笑了笑:「所以我閒暇的時間不少,常給菩薩上上香也好,每天這樣習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