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女 第1140章 就數你最壞

    欽國侯憤然道:「都是白葫蘆害我的,若不是他出餿主意……」

    「欽國侯,你是真想讓朕揍你啊。」皇上撫摸着大殿沉香椅上的龍頭:「這獻仙丹的時候,你明明說好的,是自己的主意,是自己的主意,如今又冤枉別人,依朕看,不揍你你是不說真話了。」

    「皇上……臣知錯了。」

    「知錯不改,知錯有什麼用,別人都說你虐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可有此事?」

    「有……啊……沒有。」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

    「有……還是沒有呢。」欽國侯哆嗦起來。若說有,那是一定的,天寒地凍的,她還需跟關月秀學戲,身上層層疊疊的新傷舊傷便是證據,若說沒有,不過是欽國侯想留些臉面,可皇上總歸是不信的。於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只有搪塞:「臣忙於朝堂的事……很少見到女兒……所以也不知……是不是虐待……或許是照顧不周,只是臣實在很忙。」

    「這樣說來,你倒是天下第一忙了?朕這位日理萬機的天子都不如你忙了?」皇上笑眯眯道:「最近兩年,你除了上上早朝,還有什麼朝堂的事務需要你忙的嗎?朕看你倒有閒功夫,一房一房的娶姨太太,怎麼看望自己的女兒就忙起來了呢?」

    欽國侯不敢言語了,皇上雖年輕,到底不是輕易能糊弄的。

    「欽國侯,你且說說,你有沒有讓女兒學唱戲啊?冬天天冷,讓孩子穿一件單衣跪在戲台上供你們取樂?」

    「這……這……有……不過不是供我們取樂,是想讓她長本事。」

    「長本事?既然冬天穿單衣跪着唱戲能長本事,你怎麼不跪那唱兩句長長本事?」

    欽國侯語塞。

    皇上果然是皇上,他想知道的事情,事無巨細,都能讓底下的人打探的一清二楚,初一那日到欽國侯府飲宴的人不少。不一定誰的嘴就沒守嚴實,漏了消息給皇上也是有的。

    「欽國侯,朕聽聞自你大夫人去世以後,你跟你那位四姨太太。時常打罵你女兒,打的你女兒渾身是傷?」

    「這……都是她讓人打的,也是為了天晴好,小孩子不聽話。」

    「你還不聽朕的話呢,要不然。朕找人打你一頓?」

    「皇上……臣知道錯了。」欽國侯終於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看來侯府發生的事,皇上已然全知道了,皇上雖笑着,心裏肯定有氣,欽國侯知道沒自己的好果子吃,只得裝可憐。

    「皇上,欽國侯政務不勤勉,還想毒害皇上,又有毒打親生女兒的罪名。依臣之見,要交刑部處理,不可輕縱。」花白頭髮的大臣往前邁出一步道。

    「是啊皇上,欽國侯這幾條罪名,萬萬沒有輕縱的道理,不然傳到京城裏,如何服眾呢。」

    真是牆倒眾人推,生怕欽國侯死的不夠慘。

    倒是蘇暢往前邁了一步替他說好話:「皇上,欽國侯雖犯了錯,還好沒造成嚴重的後果。依臣之見,他也是有功之人,不如,先讓他回府上反思吧。皇上也好想一想,如何處置。這事也不急於一日兩日。」

    皇上跟蘇暢交好,蘇暢說出這樣一番話,皇上朝他笑笑,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忠烈侯說的很是,依朕現在的心情。揍欽國侯一頓也不解氣,不過欽國侯也算有功的,朕還是仔細想一想再決定吧,欽國侯,朕見忠烈侯替你求情,就賣他一個面子,你先回府反思去吧。」

    下朝之後,欽國侯灰溜溜的出了養心殿。

    在朝堂上斥責過欽國侯的大臣,路過欽國侯身邊,皆是鼻孔朝天,很是不屑的模樣。甚至都不願與他同行。

    倒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攔住欽國侯的去路道:「侯爺,你怎麼沮喪的跟一隻受傷的小公雞一樣呀,不就是犯了錯麼,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皇上打你一頓,不害怕,我那兒有上好的金創藥,一抹就好,到時候我給你拿兩瓶,即使掉腦袋也沒關係,碗口大的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滾。」

    蘇暢不慌不忙的在後面走着,藏藍色朝服迎着日光發出乾淨的光芒,脖子上乳白色的朝珠也明晃晃的,隨着蘇暢的腳步,那串朝珠發出「咔嚓咔嚓」的摩擦聲。

    白玉欄杆,白玉台階,顏色肅穆,光潔乾淨。

    蘇暢悠然遠望,諾大的宮門,來來往往的穿粉衣的宮女跟穿褐衣的太監,皆低着頭快走。

    大塊的青磚鋪滿了宮院,時辰尚早,青磚上的霧水還沒有散去,有些潮濕。

    「咔嚓咔嚓」的朝珠摩擦的聲音迴蕩在白玉台階上,迴蕩在宮院的青磚上,這摩擦聲便更清脆了,像馬車四角懸掛的小鈴鐺迎風在響。

    這響聲路過欽國侯身邊,又悠閒的遠去。

    欽國侯快走兩步,伸着胳膊叫道:「哎,哎,哎。」

    蘇暢不回頭,只是往宮門口趕。

    「哎,蘇暢,我叫你呢,怎麼不回頭?」欽國侯猛追了兩步:「你沒聽到我叫你嗎?」

    「我聽到你叫了,可我不知道欽國侯你在叫我呀。」蘇暢笑笑:「我的名字又不叫哎。侯爺你哎來哎去的,我只當你嘆氣呢。」

    「少跟我整這一套,就數你最壞。」

    「喲,侯爺何出此言哪。」

    「朝堂之上,那伙老傢伙一個勁兒的攛掇着皇上治我的罪,你怎麼也不幫我說話?」

    「我若沒幫侯爺你說話,侯爺如今還能在宮院裏行走嗎?恐怕已經到刑部去報到了吧?」

    欽國侯想想也是,可他心裏明明有一團火沒處發,總覺得蘇暢沒那麼好心,就連蘇暢替他求情,好像也不是出自真心的,欽國侯便撓撓頭,伸手扶着白玉欄杆冷臉道:「那伙老傢伙一個勁兒的攛掇着皇上治我的罪,你也不幫我解釋。」

    「我嘴笨。」蘇暢笑:「再說,各位大人說的也沒錯吧?」

    「嗯?」

    「你給皇上獻藥的事是不是真的?你放縱小妾打天晴小姐是不是真的?皇上眼裏可揉不得沙子。」

    「都是你那小舅子白葫蘆搞的鬼!」


    「可別提葫蘆了,你再說是葫蘆搞的鬼。萬一被皇上聽見,皇上可就追出來揍你了。」

    欽國侯氣呼呼的,想了許久,拍掌道:「我知道了。這事,不是白葫蘆搞的鬼,一定是你夫人白芙蓉搞的鬼,她這是在替天晴報仇雪恨呢,喲。我怎麼早沒想到,這全京城,沒有比你夫人更陰險狡詐的了,我早應該防備着她的,我說呢,白葫蘆一直摳門着呢,見了叫花子連一個銅錢也不舍丟,怎麼那日那麼大方,還請我到碼頭喝酒,肯定都是你夫人的主意。」

    「欽國侯。你說葫蘆,也就算了,若說我夫人的壞話,那我可要揍你了。」蘇暢故意舉起手,嚇的欽國侯拔腿就跑,一直坐上馬車,溜的影兒都不見了。

    蘇暢下朝,把當日之事說給芙蓉知道。

    芙蓉笑的肚子都疼了,本想着給倆孩子做兩件小衣裳,笑的針都捏不住了。只得收拾了針線簍子:「這樣說來,欽國侯倒也夠狼狽的。」

    「誰說不是呢。本以為他人高馬大膽子也會大,最近幾年哪,他的膽子小多了。」

    「接下來怎麼辦呢?」

    「接下來就交給皇上吧。皇上多精明的一個人呢。他會處理好天晴的事,不勞你費心了。」

    「希望如此吧。」芙蓉把手中做了一半的小衣裳折好放進柜子裏,揉了揉手腕坐下來,如今,也只有坐等好消息了。

    派去欽國侯府打探消息的小廝一大早的就來回過話了。

    說天晴還是被關在房中由四個婢女看守着,甚至連二門口也不能出。

    關月秀快要生了。脾氣大的很,欽國侯被皇上申斥,她心情也不佳,昨兒晚上還罰了天晴抄書,連晚飯也沒讓下人給天晴端。

    「侯爺。」關月秀早早就迎在欽國侯府門口了。

    光滑的台階還是濕的。

    門口的下人皆垂着頭。

    關月秀撫摸着肚子倚着欄杆,穿一件霧青色的長裙。

    「侯爺你瞧瞧,我這件長裙如何?我瞧着顏色是不錯的,穿着也舒服。」關月秀故意轉了個圈,由於身子重,看上去倒像個大笨熊。

    欽國侯悶頭進府,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嘴裏嘟囔着:「都什麼時候了,還看什麼裙子褂子的。」

    「侯爺今兒是怎麼了?以前不這樣對待人家的。」關月秀撅着小嘴跟了上去,拉住欽國侯的衣袖想讓他停下來,欽國侯卻大步朝正堂走去。

    走動時帶起的風,差一點兒把走廊里的盆栽給掀翻。

    關月秀幾乎小跑:「侯爺怎麼不痛快了?」

    「有什麼讓我痛快的事發生嗎?」

    「那倒沒有。」關月秀低頭想了想:「侯爺一定在為天晴的事憂心吧?」

    「你怎麼知道?」

    「府里誰人不知呢,自從大夫人死了以後,這個小小的天晴,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昨兒我罰她抄書,她竟然寫字罵我,我不准她吃飯,想着嚇嚇她,她竟然絕食抗議,最近幾天讓她唱戲,她也不唱了,打了兩回也不改,真是沒法教了。」

    「你怎麼又打她?」欽國侯突然就冷了臉,這冷酷的臉龐把關月秀嚇了一大跳:「以前不是也打麼,侯爺不是說,不打不成材麼?怎麼侯爺轉了性子了?」

    「並不是說不能打,也不是說不應該打。以前你打她,我不是也沒說什麼嗎?天晴交給你,我是放心的,可最近不行了,最近風聲緊的很呢。」欽國侯想起朝堂上的事,便直皺眉頭,斷斷續續的把養心殿裏發生的事跟關月秀說了,以手捧頭道:「如今似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事了,以後保不准那些說書先生要拿此來說事,我還怎麼出門混呢,且朝堂上那些老傢伙恨不得生吃了我,如今這天晴可真是燙手山芋,管也不是,不管也不行,我倒真後悔生了她。」

    關月秀默默的給欽國侯捶背。

    「皇上讓我回來反思,不然過幾天還要把我交到刑部去,你說我怎麼辦吧?我一個粗人,怎麼可能想到什麼好辦法解眾人的怒氣?」

    關月秀笑。

    「你笑什麼?你有好辦法?」

    「沒有。」

    「那你還笑。」

    『有人有好辦法。」

    「誰?」

    「那人已經在正堂里等着了。」

    「是誰?」欽國侯心急火燎的,眼睛裏似乎能噴出火來。那種希望的光,把他的臉都催紅了,像夏日掛在枝頭胖乎乎的小番茄。

    「侯爺剛才回來的時候,就沒看見門口停放的馬車嗎?我只當侯爺知道他來了。」

    「門口停放的馬車?」欽國侯左想右想,卻想不到,也是,回來的時候,他頹廢失落,連關月秀都沒正眼看一下,哪裏顧的上看什麼馬車了。

    「侯爺快去吧,那人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說是有辦法替侯爺你解憂呢。」

    欽國侯面有喜色,難道這燙手山芋一樣的事,真有人可以化解?他雖不全信,但又不能不信,心中似一團火一樣,腳下的步子邁的更大了,穿過迴廊,走過小道,很快來到正堂。

    紫牡丹廣口大瓷瓶旁邊,坐着身穿褐服的老太監。

    「侯爺回來了?」老太監是內務府總管太監,見了侯爺,本應起來行禮,這次卻穩穩噹噹的坐着喝茶,身子卻動也沒動。

    「大總管來此一定是好事了。」欽國侯幾乎撲上去,扶着桌角才站穩了,挨着總管太監坐下:」你不會又來宣旨的吧?皇上放過我了?」

    「那倒不至於。惹咱們皇上生氣的人,皇上放過誰呀?」

    「說的也是。那你來是?」

    欽國侯着急,總管太監卻一點兒也不急,慢悠悠的喝完了茶,還翹着蘭花指捏了兩塊點心吃了,抹抹嘴角,「吧嗒吧嗒」嘴,還搖搖頭:「嗯,這做果子的時候啊,火太旺了,果子做的有點硬,砑牙,不好,不好。」

    欽國侯卻是急的團團轉:「總管大人,你倒是說說,為何而來呀,弄的我心裏七上八下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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