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爺子直擺手:「雖每個月給你二兩銀子,可也不能把你使喚的腳不挨地。反正我骨頭尚硬,能做做活,也是鍛煉。」
小巧在酒館的日子好過起來。
月底,楊波結了工錢給她,二兩銀子,一文不少,本以為楊老爺子會苛責他給的多,沒想到楊老爺子硬是多添了一吊錢給小巧:「上次我誤會你了,這是賠罪的。」
他難得給人賠罪。
小巧慌忙將一吊錢給他:「楊大叔,你這樣說,我可是承受不起,大家都是為了酒館好,沒有什麼誤會不誤會,不是我應得的銀子,一文錢我也不敢收。」
小巧這樣,楊老爺子對她倒多了一份讚賞。雖小巧只是白家的丫鬟,而且從生下來起,就是做丫鬟的命,可她不貪財,不貪財的人好,至少不會像大兒媳那樣,好吃懶做,家裏的金山也會被吃空。
大炎飛。
這一日,難得楊波忙完手上的活計,能陪楊老爺子一塊回家。
「爹,雪大,你腿腳又不便,就不要來往酒館了,若摔着你,就不好了。」楊波勸他。
楊老爺子答非所問:「你瞧瞧,你大哥那媳婦,成天就知道吃,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長了一張嘴,除了吃,別的活計都不肯做,如果你大哥娶的是小巧這麼機靈勤快的姑娘,也不至於落的如今的下場,你瞧瞧小巧,天天比咱們老家的驢子都有勁兒,做活從不喊累。」
「爹,你怎麼能把小巧跟驢比呢,再說,我大哥都有倆媳婦了,你不會想把小巧說給大哥當媳婦吧?我看這事不成。」楊波嘟囔着。
楊老爺子恨恨的點點他的腦門:「我說你總是找不着媳婦呢,榆木腦袋總也不開竅。對了,明日起,就別讓小巧來上工了吧。」
「為什麼?」
「雪大,路滑。她一個女子,住的地方離酒館又遠,多有不便。」楊老爺子道。
「小巧機靈着呢,這點雪對她來說不算什麼,而且她願意在酒館裏做活,我們豈有趕她的道理?」楊波搖頭:「雪大,沒事,她會小心的。」
「榆木腦袋。」楊老爺子又恨恨的點楊波的腦門:「非得讓爹把話說明白嗎?」
「爹,你到底想說什麼?」楊波站住。紛紛揚揚的雪直往他脖子裏鑽,凍的他嘴唇發紫。哆哆嗦嗦的恨不得三步兩步就能到家。可楊老爺子分明閒庭信步。一點也不着急的模樣:「爹想說什麼,你還不明白?」
「不明白。」
「爹是說,小酒館…….哎呀,雖說小巧姿色不出眾。可也經不起男人惦記…….她畢竟是一個女子,名聲重要。」
楊波不禁傻了:「爹,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怎麼會惦記小巧?我從來沒有不懷好意。」
楊老爺子恨不得給楊波一腳才算解氣:「爹說你對小巧不懷好意了嗎?小酒館哪,是做生意的地方,迎來送往的,進來的人很雜吧,多數是喝酒的男人,小巧一個女娃在那裏,多有不便。今日我就看到,有一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故意跟小巧寒暄。」
「爹,你想多了。」楊波啞然失笑。
「我沒想多。」楊老爺子氣鼓鼓的。
「你想多了,若有什麼事。小巧自然會告訴我的,有我在,你還怕什麼?爹,你肯定是天天去酒館裏閒坐,閒出毛病來了,我就說,以後你別去酒館裏了,免得胡思亂想,看誰都像壞人……」
楊老爺子目瞪口呆。
他明明看到那個食客不懷好意,楊波卻不信。
楊老爺子試圖證明自己。
天沒亮,他就「吭哧吭哧」的裹上大棉襖往酒館去,深一腳淺一腳的,根本沒有等楊波,他怕楊波阻礙他。
半晌午,食客紛紛前來。
穿皮大褂的,瘩緞袍子的,還有牽着馬匹販貨的,反正無論是做什麼的,穿什麼樣的衣裳,每人進酒館,楊老爺子都要從上到下的打量一番。盯來盯去的,他眼睛都花了,腰酸背痛,只能扶門站着。
楊波不得不提醒他:「爹,你若實在閒的慌,回家幫我娘餵雞好了,你這樣來來回回的打量別人,是不禮貌的。咱們開門做生意,肯定什麼樣的人都能見着。」
「你懂什麼,炒你的菜去吧。」楊老爺子白了楊波一眼。
盯了一晌午,什麼也沒發現。
楊老爺子不禁有些失落。
晌午飯都吃的悶悶不樂。
半下午的時候,食客稀少。酒館裏爐火正旺,上頭坐着一壺水,火舔壺底,發出沙沙的輕響。
屋外穴紛飛,從外面看,酒館也變的白皚皚的,只是煙囪里冒出的白煙向人們昭示着,這是一個歇腳取暖的好地方。
從早上就開始忙碌,難得食客稀少可以休息,小巧靠着櫃枱眯眼小憩。
楊波炒菜也累了,便靠着爐火打盹兒。
楊老爺子難得閒的無聊,便靠窗坐着,喝了一杯小酒,望着窗外的落癬呆。
那一年,石米鎮的雪也是這麼大,風大的人睜不開眼,芙蓉病重,眼瞧着就不行了,可不知怎麼的,突然又生龍活虎起來,身子一日一日漸好,如今竟然到了廄謀生活,而且自己家,因為得芙蓉的照應,也能到廄里立足。
若放在早前,楊老爺子想也不敢想,世事難料。想着背井離鄉,一品樓倒了以後,他本以為楊家要一蹶不振,以後都難以討到生活,沒想到如今小酒館的生意又開始蒸蒸日上,他心裏有酸苦,也有自豪,想着想着,便伏在桌上不動了。
小酒館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進來一個搐袍的男子,他四下看看,發覺酒館極為安靜,而小巧靠着櫃枱睡的正香,於是便伸出手去,輕輕摸摸小巧的臉,見小巧沒反應,他便又摸了幾下,一雙手直往小巧領口探。
可能是他的手太涼,小巧一下子驚醒了,男子趕緊裝出正正經經的樣子來:「我要一壺暖酒,另外,上兩個小菜。」
小巧迷迷糊糊的點頭。
男人還沒坐下,便被楊老爺子扔過來的酒杯砸到,臉上頓時青了一塊。
「誰家的老頭?為什麼砸我?」男人想要動手。
楊老爺子叉腰如潑婦:「你若是以為酒館裏的人都睡着了,你可以胡來,那你可就錯了,我即便是睡着了,也是睜着眼的,何況我還沒睡着,你竟然敢佔小巧的便宜,我不砸死你,就已經手下留情了,還不滾。」
楊波被驚醒,見小巧一臉的錯愕,他趕緊過來拉架:「爹,你是不是喝蒙了,人家是來喝酒的。」
「你看看小巧的脖子。」楊老爺子指着小巧。
楊波一看,馬上轉頭,小巧細嫩的脖頸處,明顯有一處髒污,再看那男人的手,分明是髒的,不知在哪裏弄髒了手,如今摸了小巧的脖子,小巧的脖子便髒了。如此,倒是證據確鑿。
男人的臉立即紅了,嘴卻還是很硬:「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來喝酒的。」
「我盯你好幾天了。」楊老爺子踢了他一腳,卻差點閃了自己的腿:「前幾日就見你鬼鬼祟祟,一雙眼睛不老實,今兒算是被我捉住現成的了,還不滾。」
不等男人滾走,楊老爺子便拿起掃帚扔出來。
男人落荒而逃。
楊波才算明白了楊老爺子所說的,不想讓小巧在酒館裏上工,人多,又雜,害怕小巧吃虧。
楊波把這話跟小巧說了,小巧揪着手帕有些不情願:「我之所以吃虧,是因為自己不機靈,犯了迷糊,以後我會注意的,不會在酒館裏打瞌睡了,而且,有你們在,他們應該也占不了什麼便宜,想佔便宜的人,畢竟是少數,多數人還是好的,況且,你們也忙不過來不是嗎?」
小巧一心在酒館裏做工,楊波只得答應。
楊老爺子卻是不肯:「萬一真吃了虧,找誰評理?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不宜拋頭露面。」
「爹,小巧都願意在酒館裏呆着了,我們哪有趕她的道理,以後我也會多加注意的。你放心好了。」
楊老爺子怎麼能放心,一直念叨着不准小巧去酒館裏幫忙,奈何楊波願意,他也只有服軟的份兒,可又不甘心,吃飯的時候也要嘮叨:「可惜了小巧這孩子。」抽煙鍋子的時候也要嘮叨:「可惜了小巧這孩子。」甚至半夜睡醒,也得嘮叨幾句:「可惜了小巧這孩子。」
楊波倒是詫異,以前芙蓉在一品樓幫忙的時候,楊老爺子有時也會去盯着,但多數時候是挑芙蓉的毛病,從來沒有覺得,拋頭露面的對芙蓉不好,怎麼如今自己的爹性情大變,開始悲天憫人了嗎?
這日大雪。
酒館的門差點被雪給封住了。
一個下午,雪下的到膝蓋深。
楊波有事先回家去了,交待小巧,算完當日的帳,便也早早回去吧,天氣不好,天黑的早,別在酒館裏耽誤。
小巧嘴上答應着,可她算帳仔細,算完了帳,又把酒館的桌椅板凳擦了擦,然後又給爐子裏換好炭,將次日要用的酒水打好,這才關上門準備回去,卻發現楊波的鑰匙遺忘在了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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