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找——把懷海城翻個遍也得把她給我找出來。」方知府一手扶着桌子一面交待,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呵呵一笑:「我明白了,芙蓉一定是跟蘇懷山躲在棺材裏逃出去了,夜黑風高,蘇懷山又有傷在身,跑不遠,去,把他們給追回來——洞房。」
方知府腦海里只有『洞房「二字。
格格不禁嘲笑:「知府大人是想把蘇懷山蘇老爺捉回來洞房嗎?」
方知府臉都被氣白了。
他一再強調,自己跟男人洞房的事,不准說出去,可格格分明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明威得了令,已帶了兵卒追了出來。他才算想明白,為何抬着棺材出喻府的時候,一行兵卒總說棺材太重,無法抬動。他本以為是這幫兵卒偷懶,現在看來,倒不是他們偷懶,而是尋常的一個棺木裏面,竟然塞了兩個人。
只怪當時天黑,他又沒細瞧,竟然沒有發現這一點。
如今只有儘快捉回芙蓉,才能平息知府大人的怒氣了。
一瞬間的功夫,灶房裏又安靜了下來。
眾人皆眯眼,並不理方知府。
方知府提着袍子狼狽離開,走出幾步,又扭過頭來對格格說道:「讓你牙尖嘴利,若找不回芙蓉,我……你……你就等着給我當九姨太吧。」
格格鄙夷的嘟囔道:「莫說是九姨太,便是你親娘,我也不愛做。」
守衛低聲笑起來。
方知府氣的一溜煙往前廳而去。
本來一片喜慶。
可不曾想,大紅燈籠還高高掛在屋檐下,新郎還是新郎,新娘子卻變的慘不忍睹。
想想陳九年的憨態,再想想他的粗俗,還有那滿臉又黑又硬的胡茬,方知府簡直有挖眼的衝動。
如今他想的。便是明威趕緊找回芙蓉,到時候押着芙蓉進了洞房,才算找回了失去的面子。
灶房裏竜竜父。黑的不像樣子。
雖然人挨人坐着,反倒看不清個人的臉面。
陳九年「哎呦」着躺倒在稻草堆里,本想着稻草鬆軟,可一想喻夫人的屍體也躺在稻草堆里,他一個激靈便坐了起來。然後雙手合十:「哎呀罪過,不應該跟夫人搶地盤。」
喻老爺關切的問他:「九年。你無事吧?」
喻只初很是心疼:「我瞧着舅舅的臉都被打花了……」
陳九年略有自嘲:「你舅舅我本來也不俊朗,你舅舅我走的是氣質路線,臉花了怕什麼。只要芙蓉跟我那爹能逃出魔爪,我這洞房入的也值了。」
格格無不好奇的道:「舅舅,你沒有被那個色眯眯的方知府佔便宜吧?」
陳九年呸了一口:「他能占我的便宜嗎?我怎麼說也是堂堂懷海城衙門裏的班頭。」
「沒被佔便宜就好,不然以後怎麼做人呢。」格格嘆了口氣。
陳九年也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是自言自語似的道:「哎,雖說沒被占什麼大便宜,可那個方知府,抓的我胸口都快腫起來了。下手可真狠。」
想到這邪,當着格格的面不好再說,陳九年也只得閉了嘴。
灶房裏又沉默起來。
誰也沒有說話。
其實每個人心裏都在想着,芙蓉跟蘇老爺如今在哪裏呢?
躺在棺材裏被抬出府的時候,芙蓉是坐在棺材一角的。而蘇老爺,是穿了喻夫人的衣裳,四平八穩的在棺材裏躺着的。
夜路不好走。
何況冰天雪地。
抬棺的人深一腳淺一腳,棺材也是搖椅晃。
加上蘇老爺後背有傷,身子虛弱,棺材裏又空氣微薄,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咳嗽,可又怕被明威他們幾個聽到,若是那樣,自己與芙蓉手無寸鐵,試圖逃走,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蘇老爺能做的,也只有拿起春娘繡的手帕塞進嘴裏,每當他疼的想喊的時候,就緊緊的咬住手帕,直到被扔進山洞裏,手帕上都沾了血,那是蘇老爺嘴唇破了流出的血。
直到明威一行人的腳步漸漸遠了,芙蓉才慢慢的推開棺蓋站起身來,四下張望。
還好明威等人並沒有把棺材埋進土裏,也沒有給棺材上釘子,不然自己跟蘇老爺非得悶壞不可。
夜色濃黑如潑墨。
明威等人的腳步也漸行漸遠。
芙蓉將棺蓋全部打開以便通風,然後扶着蘇老爺坐起來:「蘇老爺,你且咳嗽幾聲,順順嗓子,剛才憋壞了吧?」
蘇老爺笑笑:「一路上是極想咳嗽的,可這會兒又不想咳嗽了。」
「這一路上讓蘇老爺受苦了。」
蘇老爺擺擺手:「你這孩子,若不是你,如今我還躺在灶房裏呢,要多謝你甘願冒着危險來救我。」
正說着話,山洞深處發出了「吱吱吱——」一長串的聲音,接着,一些軟軟的東西拍着翅膀從芙蓉頭上掠過,甚至,有泄落到了棺材裏,或是落在芙蓉的頭上。
芙蓉十分害怕,趕緊伸出手來將頭上的東西打落,蘇老爺卻顯的很淡定:「不要怕,不過是蝙蝠。」
「蘇老爺怎麼知道?」
「這山洞,怕極少有人走,所以滋生了不少蝙蝠,這裏便是它們的家,咱們來了,是驚擾了它們,所以它們才亂飛。蝙蝠倒是沒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人。」蘇老爺嘆了口氣:「沒想到方成圓如今不念舊情,為了那點銀錢,想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蘇老爺,如今給你瞧病要緊。」芙蓉試圖扶着他起身。
棺材有一米高,裏面雖不窄小,可奈何蘇老爺身上沒有力氣,試了幾次,也是徒然。結果,芙蓉累的滿頭汗,蘇老爺卻還是只能倚在棺材裏喘氣。
「芙蓉,明威他們…….不會折返回來吧?」蘇老爺有些擔心。
芙蓉默默的道:「這會兒怕是他們要回去復命,一時半會兒的。倒不會回來,只是這事總會露餡,他們總會找回來的。」
蘇老爺嘆氣道:「不如,你不要管我了,自己先逃吧,反正我是老命一條,你也說了。方知府他不敢要我的命。」
「蘇老爺,這次咱們冒險出來。就是為了給你醫傷,你的傷不能等了。莫說你們蘇家對我有恩,便是陌生人,我也不能如此不管不顧。」
蘇老爺感動的流下淚來,黑暗裏他瑟縮着嘴唇,一時找不到話來說。
直到這個晚上,他才最終明白了,蘇暢當時為何會冒死救下芙蓉。
曾經,他還埋怨過蘇暢魯莽,如今看來。這個芙蓉,倒是值得蘇暢魯莽。
夜很黑。
伸手不見五指。
蘇老爺卻第一次覺得,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芙蓉。
芙蓉試着爬出棺材,然後系了根布條在蘇老爺身上,這樣。便可以拉他出來。
可一則蘇老爺的傷極重,她系的布條很鬆,拉的時候也不敢用力。二則,蘇老爺腿上無力,無法站起。
只得作罷。
兩個人隔着棺材坐着,芙蓉坐在又涼又濕的地上,如今她身上的力氣也要耗費殆盡了。
可估摸着時間,明威等人離開已有一個多時辰了,若是她跟蘇老爺再無法離開這山洞,那說不準明威發現了洞房的事,很快又折回來捉自己。
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
芙蓉揩揩額頭的汗,扶着棺材站起來道:「蘇老爺…….我再試…….」
話沒說完,便聽到不遠處的枯草叢裏發出一陣竜竜父的聲音,像是細蛇爬過沙地。
芙蓉立即警覺起來。
如今是冬季,蛇要冬眠,哪裏會深更半夜的在草叢裏爬行呢?
難道是覓食的動物?
可芙蓉常年在山裏拔野菜,知道懷海城這山里並沒有野豬這樣的大型動物,一些小的諸如野雞的動物,如今怕也不會出來,天寒地凍,白雪千里,雪地里什麼吃的都沒有,如何覓食?
那應該是人了吧?
芙蓉眯眼一瞧,遠遠的,倒像是有人影,可看不清楚。
她只能示意蘇老爺安靜躺下不要說話,自己緊張的握起了拳頭,豎着耳朵聽着動靜。
漸漸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因為離的近了,芙蓉倒也能看清五六分,果然是來了人,來了兩個黑影。
她立即蓋上棺蓋,然後躲到了棺材後面不敢出聲。
黑影越走越近了,一直走到了山洞口才算停下來。
聽着這沉重的腳步,倒像是兩個男人。
腳步穩健,很有力氣。
芙蓉暗自叫苦,若是明威帶了一個兵來,那輕輕鬆鬆的,就能押了自己並蘇老爺回去,那自己就白逃了。
來的人先是不說話。
繼而,傳來一陣竜竜父的解腰帶聲音。
再然後,便傳來兩個人的撒尿聲。
尿騷味兒直衝進山洞裏。加上棺材裏本身空氣也不好,蘇老爺不禁:「咳咳…….」
撒尿聲戛然而止。
似乎是來人在聽動靜。
芙蓉只得捏着鼻子道:「喵——」
撒尿聲又響了起來。
芙蓉鬆了一口氣。
看來,來人把她當成貓了。
過了一會兒,那兩個人系上腰帶,其中一個人道:「不是說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跟着她們瞎折騰,這黑燈瞎火的,天又冷,在被窩裏睡覺多舒服,出來受這個罪。」
這聲音,倒像是楊老爺子。
芙蓉躲在棺材後面,聽的不大真切。又不敢貿然出來,只得接着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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