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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嬰寧帶馬淳德見了母親,母親一眼就看出來了馬淳德的底子很好,看着雖然凶煞,但心底善良,是個有原則的。
「夫人,多謝您和小姐的救命之恩,這份恩德,馬淳德必然銘記於心!」
白氏笑着扶他起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以前啊,我總說寧兒該找個厲害的做護衛,她不聽。」
「現在.....是我該拜託你,一定照顧好她。」
白氏清楚林嬰寧肯定是要去北疆了,她攔不住,自然希望林嬰寧能更安全些。
「好了娘,我和馬護衛出去買些東西,你有空看看二姐。」
林嬰寧只是回來把馬淳德的母親送到家裏,好養病。
馬淳德的母親年紀大了,在林府還能有人照顧,家裏的人平常其實確實沒大事。
馬淳德對白氏行禮後,便追上林嬰寧出門了。
林嬰寧需要採購一些東西,她沒有合適的盔甲。
之前家裏是真的沒想過讓林嬰寧上疆場,包括林嬰寧都沒想過,只是世事無常,大哥死後,林嬰寧還是披甲上陣。
她不忍父親自己一個人在遙遠的北疆扛着,在前世的那短短兩年的時間,林嬰寧也是真實的感受到了戰爭的恐怖。
她度過了一段紙上談兵的惶恐日子,跟在父親的身邊,漸漸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小將,手底下也是能帶着幾百人。
但她終歸沒一直陪在父親的身邊,戰局相對穩定之後,她忍不住對李初年的思念,拜別父親,回京成婚。
她那個時候一直都覺得,這個選擇,她不會後悔。
現在看,她確實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當時的戰局似乎穩定,可她看的狹隘,北疆連續失去幾座城池,可遼金並沒有佔領後建設,而是直接任由那幾座城荒敗。
他們則是去四處劫掠,因為範圍更廣,百姓的村落時常被洗劫,北疆十室九空,慘不忍睹。
她看不到,遠遠在都城的朝廷更看不到。
她過的那一段舒心的幾年,如今看來,就是踩着北疆的百姓在歡樂。
坐在馬車上,林嬰寧越想越難受,只能捂住心口,輕輕呼氣。
「小姐,到了。」
馬淳德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他的傷處理之後不影響他趕車,林嬰寧勸不動他,執意跟着,林嬰寧只好讓他跟着了。
「好。」
林嬰寧下了馬車,抬頭看到熟悉的陳氏鐵匠鋪,前世她的盔甲,便是在這裏打造的。
「當!當!當!」
鐵匠鋪里敲鐵的聲音此起彼伏,這裏的陳師傅,是都城打造武器最好的匠人。
「陳師傅,造盔甲。」
林嬰寧走到敲鐵的中年人身邊,眼前的人十分壯碩,只是兩鬢斑白。
「造護心甲十兩起,全身盔甲有四個等級,板子上寫着,你要什麼?」
陳師傅並沒有抬頭,只是敲着鐵問道。
林嬰寧掏出錢袋,直接放在了板上,「我要騎兵甲冑。」
陳師傅一愣,猛地抬起頭來,看着站在板子前的少女,「三小姐!?」
林嬰寧笑了下,「陳叔。」
最好的鐵匠陳師傅,曾經是林家軍的。
陳師傅趕緊放下鐵錘,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拿起腰上的毛巾擦着手,「三小姐,你要騎兵的甲冑作什麼?」
林嬰寧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林家刀,「我要去北疆了,去保護父親和大哥。」
陳師傅愣了下,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嘴唇微微顫動,隨後他閉上眼睛,笑了出來。
「好!好!」
他轉過身,「進來挑挑!你要什麼樣子的,都與我說!」
陳師傅本名陳永成,驍勇無敵,曾一把長槍於陣前斗將時刺掉敵軍兩員小將,可惜一場死戰,右腿重傷。
本也可以留在軍中做文職,但陳永成卻拒絕了,回到都城,就開了這家鐵匠鋪。
林嬰寧小時候他還抱過呢,是林良很喜歡的副將之一。
陳永成其實還是準備給林嬰寧講一講的,雖然三小姐是將軍的孩子,但畢竟沒上過戰場,對盔甲的理解肯定是不太深刻的。
但沒想到的是,他才開口,林嬰寧便對他店鋪里所有甲冑的種類,作用,甚至何時適合穿什麼甲冑,她都一清二楚。
甲冑有輕有重,有硬有軟,陳永成後面一臉慈愛的看着林嬰寧,全然明白,三小姐不簡單的!
「好,那就按照三小姐設計的來,最遲半個月,三小姐再來拿。」
知道林嬰寧是一個月後離開,陳永成就準備認真且仔細的做完這一次。
「好,多謝陳叔。」
陳永成卻又把錢推給了林嬰寧,「我其實早想給將軍做一副盔甲的,但將軍也不需要,三小姐就不要給我錢了。」
林嬰寧給陳永成來回推了幾次,還是拿着錢袋走了出去,陳永成才慈祥笑着看林嬰寧離開,忽然想到什麼,趕緊一拍腦袋出去,果然......
熟悉的錢袋出現在了他的板子上。
陳永成嘆了口氣,還是拿過來,「將軍,三小姐長大了啊......」
可惜,從年少時就陪伴在將軍身邊的自己,如今也只有這種方式,可以讓他所造的盔甲去靠近將軍。
或者,真的像是三小姐說的,她去保護將軍,那,他的盔甲保護三小姐,便也是在保護將軍吧?
陳永成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你也就只能想想這些了。」
「不回府,去望潮亭。」
林嬰寧在馬車內說着,馬淳德便調轉馬頭,「是,」
他也沒問小姐是去幹什麼,他只是來做馬夫的。
望潮亭是都城郊外的一處亭子,可以看到都城外汴河的浪潮,因此得名。
馬車悠悠到瞭望潮亭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暖橘色的夕陽照在望潮亭上,更照在亭內的身影上。
林嬰寧下了馬車,看到自己約的人到了,便囑咐馬淳德看好馬車,邁步走了過去。
「韓元大哥。」
她喊了聲,一身青色長袍的男人回過頭,文雅的仿佛一棵玉竹,「嬰寧。」
是莫韓元,昨天晚上吃完飯之後,林嬰寧約的。
「坐吧。」
林嬰寧示意莫韓元坐下,夕陽的光打在她的臉上,一雙杏眼清澈的像是透光的琥珀寶石。
「今天約我,是怎麼了?」
莫韓元坐下,桌上是有茶水的,茶盤茶具都是青色,印着竹子和竹葉,看得出來是莫韓元自己帶的。
不遠處的樹旁是莫韓元的小廝,還對林嬰寧笑了笑。
「韓元大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林嬰寧直入主題,「李初年看着還想纏着我,我自己說實在沒有說服力。」
莫韓元倒茶的手一頓,但很快說道,「讓我陪你演戲?」
他笑了笑,「你怎麼覺得,我陪你演戲,他就信了?」
問着,莫韓元修長的手端起茶杯,遞給了林嬰寧。
林嬰寧接過來,一臉認真,「我會讓他相信的。」
李初年那樣的人,什麼點讓他相信,這幾十年的相處,她清楚的很。
莫韓元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看着林嬰寧的心都不由有些發虛的時候,莫韓元輕笑了下。
「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不打算要李初年。」
「我可以幫你。」
林嬰寧眉頭一動,「真的!」
莫韓元嘴角勾起,隨後慢慢靠近,俊美的臉上那雙眼睛,似乎含情,「那你要怎麼報答我?」
風吹過莫韓元的頭髮,撩過林嬰寧的臉頰,林嬰寧怔了一下,而後趕緊側過頭,「我知道韓元大哥需要什麼。」
莫韓元看她的耳朵微微發紅,輕笑道,「哦?我需要什麼?」
林嬰寧吸了口氣,「金樽....」
聲音有些低沉,莫韓元的笑意瞬間消失,他盯着林嬰寧,而林嬰寧緊閉雙眼。
「韓元大哥不用擔心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我剛剛好知道金樽在哪裏,你是我二哥的好友,也是我的兄長,我只會幫助你。」
莫韓元之後被捲入了一場偷盜案。
林嬰寧知道,當年還是她和李初年幫助莫韓元找到的,她知道在哪裏。
而現在,事情還沒有鬧開,應該說,莫韓元那愚蠢的弟弟才和莫韓元說了這件事情。
莫韓元的眼中有些探究,「莫小道和你說了?」
林嬰寧聽着莫韓元的聲音還是暖的,睜開眼睛試探的看了下莫韓元,發現他似乎沒有生氣。
「我是怎麼知道的韓元大哥不用擔心,除了我,應該沒有別人知道了。」
林嬰寧伸出四個手指頭髮誓,「這件事情上,我絕對站在韓元大哥和莫小道的這邊!」
莫韓元垂下眼眉,隨後嘆了口氣,「莫小道這次是被人算計了,事情我才知道。」
林嬰寧趕緊說道,「韓元大哥,我好像也知道是誰算計的莫小道。」
莫韓元眉頭微動,看着林嬰寧,「你只是讓我幫你演戲,卻給我說了這麼大的事情。」
他伸手,揉了揉林嬰寧的腦袋,「你不虧麼?」
林嬰寧搖頭,「真的不虧,而且這件事情,對韓元大哥你的清白也有影響的,不過等我離開都城,幾年都不回來,都城的人差不多就會忘了的。」
「只要我這輩子和李初年再無瓜葛,韓元大哥,我把你供起來都行!」
莫韓元失笑,隨後點點頭,「好。」
林嬰寧趕緊說道,「那韓元大哥你同意了!」
莫韓元點點頭,「嗯,不過我只需要你告訴我金樽在哪裏,至於誰算計的莫小道,還是讓他自己去找吧。」
林嬰寧點點頭,「好,但是韓元大哥咱們倆,得先溝通一些細節,比如咱們倆的稱呼。」
莫韓元看着她,忽然一句,「寧兒。」
清亮卻帶着磁性甚至尾音勾起,像是風打着旋鑽進了林嬰寧的耳朵里,溫柔的林嬰寧似乎都有些暈頭轉向。
莫韓元笑道,「你叫我韓元。」
林嬰寧吸了口氣,努力喊了句,「韓元.....」
雞皮疙瘩起來了。
莫韓元笑的有些燦爛,也有些好看,「還要注意什麼?」
林嬰寧咳嗽了聲,「韓元,你得沒事來找我,做給外人看的,到時候你就和我二哥在一起就行。」
莫韓元卻托腮,漂亮的眼睛裏有些光,「我們不瞞着慶明嗎?若是連慶明都騙不了,那如何騙李初年呢?」
林嬰寧頓了頓,隨後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你要去北疆,最近應該要準備不少東西吧,或者你需要誰和你過過招?」
莫韓元微微握緊拳頭,「我也可以的。」
林嬰寧看着,忽然笑了聲,莫韓元歪頭,無奈道,「你不信?」
林嬰寧趕緊舉手,「韓元大哥你是文人,和我二哥那個假的還不一樣,我正好.....要不我去打包閱讀一些兵法書,韓元大哥你順便處理公務吧?」
莫韓元似乎受傷,「也罷,也罷。」
林嬰寧笑道,「那就說定了!」
莫韓元的眼中有些深邃,輕笑着又揉了揉林嬰寧的腦袋,「都聽你的。」
兩個人喝了幾口茶,才分道揚鑣。
莫韓元的小廝跑過來,收拾着茶具,不由說道,「林三小姐真是好看,公子你眼光真好。」
莫韓元看着林嬰寧馬車離開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她現在不過與我演戲罷了。」
小廝抬頭,「公子難道還不相信自己?李初年那樣的少年,毛都沒長齊,不過佔據了林三小姐的少年時光,才有些優勢。」
「公子,你肯定可以的。」
莫韓元只是笑着搖頭,轉過頭,夕陽倒影在汴河的河面上,碧波蕩漾之間,色彩鮮艷,風聲卻靜。
「這裏很好看。」
莫韓元轉過身看着,還有句話沒說出來。
與她一般.......
回去的路上,馬淳德還是有些疑惑,「今日看着那燕國公世子確實喜歡小姐,莫侍郎是優秀,但世子似乎更執拗,小姐有信心嗎?」
林嬰寧只是低垂眉眼擦着自己的刀,「莫韓元是個聰明人。」
她淡淡說道,「我如今是與他平起平坐,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至於李初年,我有信心。」
馬淳德一頓,他聽出來了小姐的淡然,和剛剛他看到的那個嬌俏羞澀的小姐,似乎大有不同。
難不成,小姐是故意裝給莫韓元看的?
可是,為何呢?
莫韓元不是林二公子最好的朋友?
「不用多想,只是等價交換,我不想欠任何人的。」
林嬰寧似乎猜到馬淳德在想什麼,點點頭,「是。」
林嬰寧如今的模樣,七成演技,三分真,經歷那麼多的事情,她又怎麼可能真的像是十五歲的自己這般活潑。
她只是在自己家人面前找回了些自己,卻不代表那是她完整的性格。
風吹起車簾,夕陽剩下最後一抹光彩,淡淡的抹在黑暗裏。
「若是有一日......」
她呢喃了半句,另一句沒說出來。
若是有一日,她可以找到朝堂破局的關鍵,那莫韓元便是最重要的棋子。
今日的金樽,是告訴莫韓元,她同樣有能力,不僅僅是林慶明的妹妹,是合作,不是幫助。
武將再強,在皇帝身邊的,都是文官,莫韓元如果不是因為一些意外,他該是最深受皇帝信任之人。
既然那些腐儒她現在動不得,那她安穩扶持着莫韓元上位,有他在,朝堂之事,總歸會容易一些,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