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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邊對康熙的心意揣摩得透透的,一邊卻並不讓其察覺——康熙重視農業,胤禛便請父皇指導自己的田地種植;康熙素來喜愛歸園田居方面題材的圖畫,胤禛便翻畫了《耕織圖》,還煞費苦心地把圖畫中的人物面貌換成了自己;康熙賜了胤禛後世所謂的圓明園,胤禛便把它經營的風生水起。
最誠不過人心。
康熙贊他:「愛朕之心,殷情懇切,可謂誠孝。」。
被這樣心思縝密的人盯着,武寧覺得壓力很大。
四阿哥因着多日未見武寧,今日得見,心情甚好,便捉住了武寧的手按在自己懷裏笑道:「再不老實招來,我是要罰你的。說給你家爺聽聽,你想的是誰?」。
武寧掙脫了幾下卻掙不脫,只能就着這個姿勢依在胤禛肩頭,她見胤禛滿眼笑意,膽子便大起來,低聲道:「總之,我想的不是四阿哥。」。
胤禛一怔,眼裏神色漸漸陰霾起來,武寧在他炸毛的前一瞬,軟聲道:「我想的,是胤禛。」。
那「胤禛」名諱兩字剛出口,四阿哥眼中閃過一絲灼熱的光芒,忽然低頭堵住了武寧的唇。
武寧只覺得眼前一暗,緊接着又是一亮。
四阿哥只在她的唇上輕輕咬了一口,隨即便放開了她,並不是一個武寧想像中悠長而深刻的吻。
四阿哥用大指指腹捂住她的嘴唇,低聲道:「在我面前這麼喊也就算了,外面要有數,知道麼?」。
武寧點頭,見四阿哥胤禛唇上印着自己口上化妝的淡紅唇色,忍不住嗤嗤笑了起來,又轉過頭去,四阿哥捏住她的下巴,將她臉轉過來,柔聲道:「笑什麼?呆子。」。
他這聲呆子喊得親昵,中間帶了無數寵溺意味,武寧只聽得心頭一跳,竟然不敢與四阿哥對視,她低下了頭,埋頭見兩人雙手交纏,四阿哥大指上一個綠色翡翠扳指,水頭極好,汪汪地有如深潭碧色。
兩人又鬧了一陣子,外間人來道,說是膳食已經備好,四阿哥拉着武寧起身,武寧見外面不少下人,雖然都是自己院子裏的人,但是想着自己方才和四阿哥閉門了這麼久,便有些尷尬,要掙脫開四阿哥的手。
四阿哥早有預料,握緊了武寧的手並不放鬆,武寧輕輕轉過手指,在四阿哥小指上一掐,四阿哥猝不及防,「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放開了武寧的手,又好氣又好笑地瞪了武寧一眼,武寧只做不知,跟着四阿哥坐了下來,低頭忍笑。
珠棋雖不知道兩人在笑些什麼,但是見自家主子和四阿哥神色,那種親昵比前一陣子又上了一個台階,心裏自然高興,便也樂陶陶地幫着邊上宮女布起膳來。上最後一個素火鍋時,一不小心,手掌便在邊沿燙了一下,武寧見狀,關心地將珠棋的手拉過來看了一下,見手心一小片燙傷的紅,並不嚴重。
珠棋因着四阿哥在場,趕緊對了武寧拼命使眼色,又低聲道:「謝主子關懷,奴才的手不礙事,主子請用膳。」,說着催着旁邊的宮女繼續忙活。
四阿哥悶頭舉起筷子夾了些菜,忽然毫無由頭地問道:「珠棋是打從什麼時候服侍你們家主子的?」。
珠棋沒料到四阿哥居然會親自問她一個奴才的話,頓時受寵若驚,立刻跪在地上,四阿哥便接過熱手巾捲兒,擦了擦手,道:「起來說話。」。
珠棋應了一聲,唯唯諾諾地站起來,仍然不敢站直了身子,依舊弓着腰答道:「回四爺的話,奴才打從七歲就開始跟了小姐……主子,到如今算算也有……」,她埋頭掐指正在算,四阿哥打斷她的話,道:「是個忠心的,難怪你主子疼你。」。
珠棋見他笑容暖融,心情不錯,便大了膽子搭腔道:「也因着主子素來心善,體恤奴才們。」。
四阿哥將手巾捲兒扔回到盤中,埋頭用膳,並不再看珠棋,用餐完畢,他放下筷子,被服侍着用香茶漱了漱嘴,這才拍拍武寧的手背道:「晚上我在你這裏。」,說着帶了蘇培盛往外走去,武寧見他說走就走,倒是毫不留戀,心裏有些失落。
患得患失。
大抵人都是貪心的,有了一點,就想要更多。
手背上還餘留着胤禛的溫度,武寧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背,默默告誡自己:收心。
想要得到,就是失去的開始。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窗外的光線一點點暗了下來,書房裏的光線已經有些晦暗不明,十三阿哥站在書桌前,皺眉看着手中紙章,蘇培盛屏氣凝神地點上了燈,整個書房裏頓時一片燈火瑩然。
十三阿哥轉過身,走到四阿哥面前,又將那紙章展開在胤禛面前,道:「四哥怎麼看?」。
四阿哥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皇阿瑪那裏,恐怕這幾天就要有所動作,你……」。
十三阿哥不待他說完,言簡意賅地打斷了四阿哥的話,道:「想去。」。
四阿哥並不答話,垂眼一本正經,慢悠悠道:「想來皇阿瑪已經有了妥善的方案,再者你年紀尚輕,歷練又少,可不是個好人選。」。
十三阿哥急了,上前一步,道:「四哥!」。
四阿哥與這弟弟向來感情甚好,見他果然當真,被捉弄急了,這才笑道:「我跟皇阿瑪說去,儘量讓你我兄弟二人同去。」,又頓了一下,豎起手掌道:「不過有一條,我可得說在前面:收起你的性子,不管遇見什麼場面,得先沉住氣。」。
十三阿哥鬆了一口氣,與四阿哥一前一後走出書房來,四阿哥將他送到花園中,兩人又說了些閒話,十三阿哥便自轉身離去,一抬眼,正瞥見不遠處長廊中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一晃而過,臂下抱着個小小青色盒子,隨即不見了,一時並未多想。
清明自花園中走回到武格格院子裏,外面天氣煞冷,她一張臉凍得雪白,武寧抬眼見了她,笑道:「都送了麼?」。
清明點頭道:「依照主子的吩咐,我說是主子新做的鬢花送給她們,李格格收了便收了;宋格格倒是說了不少謝,又回了這個。」,說着將懷裏的青色盒子打開,推到武寧面前,武寧望去,見原是好幾塊繡花帕子,樣子甚為精美,便道:「收起來罷。」。
珠棋應了一聲,一邊收起,一邊帶了點不滿道:「主子,李格格她……」,武寧知道她要說什麼,抬手阻了她。
四阿哥上次賞賜給她的那些珠寶頭花,她並不是不喜歡,只是四阿哥有意挑了最最好的貨色給她,與之一比,連福晉頭上也不過是尋常貨色。『
武寧若是日日戴着這樣的頭花去給福晉請安……
武寧下意識地端起了茶杯,忽然覺得胸中一陣鬱悶欲嘔,她猛地放下了茶杯,動作大了些,瓷質的被子在桌面上一頓,敲出聲響。
珠棋正打開柜子,收着那繡花帕子,聽見聲響,一回頭,見武寧臉色不佳,連忙
過來扶着武寧,武寧抬手捂住嘴,一陣乾嘔,珠棋見她來不及走動,趕緊搶進了裏屋裏,拿了個小號銅盆出來,湊在武寧的面前,一邊不住安撫武寧後背。」。
武寧一手扶着珠棋的手臂,一手扶着那銅盆邊沿,剛才那會子只覺胃裏一陣翻山倒海的難受,這會子對着銅盆卻是什麼都吐不出了,她搖搖頭,示意珠棋收回銅盆,珠棋並不放心,又捧着銅盆在邊上站了半晌,見武寧漸漸平復下來,這才轉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武寧,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驚喜道:「主子,莫不是……!」。
武寧一抬眼,見到珠棋眼中光亮異常,抹了抹嘴,莫名其妙道:「莫不是甚麼?」。
珠棋低頭在武寧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武寧猛地一抬頭,正撞在珠棋的額頭上,她顧不得疼痛,立刻站起身子,在屋中來回走了走,心道:不會吧!這麼快就中獎了?心情一激盪,又是一陣煩悶欲嘔。
珠棋大呼小叫地連叫了兩個宮女進來,幾人擁着武寧向廂房裏走去,珠棋讓武寧先躺下了,又彎腰幫着掖好了被子,這才低身在武寧耳邊悄悄道:「主子身子不適,就多躺躺,正好一會兒爺來了……」。
武寧點點頭,帶了幾分怔忪,道:「我知道。」。
四阿哥是在用晚膳的時候來的,先是沒見着武寧,又聽珠棋道主子生病了云云,心裏便有些發急,斥道:「你們這些奴才,倒是會伺候!」,心道武寧中午看着還活蹦亂跳,有說有笑的,怎麼一會不見,就病到床都起不來了呢?
他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武寧的寢室,武寧聽見外面動靜,正勉強起了身想要下床,四阿哥見了,遠遠地便擺手道:「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