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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墨,我,我好冷啊……」
暮陽整個腦袋嗡嗡嗡的,她哆哆嗦嗦往銀墨懷裏靠,感受到對方胸口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她恍惚中整個人如水蛇一樣纏着暮陽的腰身。
「冷……」
暮陽牙齒都在打顫,破碎的聲音從嘴角哼出來。
銀墨費力將暮陽給扶坐起來。
九轉還魂丹需要內力催化才能發生作用。
銀墨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大掌貼在暮陽的後背替她渡氣。
心口微微有了熱源,冰冷漸漸消逝,暮陽嘴角的青黑漸漸褪去,染上了一抹嫩粉。
她緩緩睜開眼,眼眸半眯半睜。
身後的人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暮陽睜眼的一瞬間,徹底暈死了過去。
「銀,銀墨!」
暮陽顫抖着,將銀子摟在懷裏。
九轉還魂丹的瓷瓶從懷裏滑落,在鵝卵石上擊碎。
「銀墨,銀墨你別嚇我!」
暮陽從來沒有一顆這麼恐慌過,她小手髒兮兮的,胡亂貼在銀墨那張慘無人色的臉上。
懷裏的人體溫漸漸下降,變得冰涼。
除了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暮陽已經找不到多餘的話了。
她嘴唇不自覺顫抖,眼淚順着眼溝砸在銀墨素白的衣衫上。
「銀墨,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你再不睜眼,我就不理你了。」
「銀墨……」
暮陽渾身顫抖地摟着懷裏的人,這個時候,情勢容不得她多分出一秒的時間傷心。
她警惕地看着洞口,火苗已經漸漸弱了下去,偶爾有幾條竹葉青蛇從洞口探出頭,又被火苗燙了出去。
如果不能從這裏衝出去,她和銀墨都會死在這裏。
怎麼辦?
暮陽身上除了一把龍骨匕首,沒有任何防身的利器。
現如今,除了破釜沉舟,她別無選擇。
衝出去了,銀墨還有得救,如果沖不出去,大不了她陪着銀墨一起死。
暮陽小手貼在銀墨俊雅的臉上,她紅着眼睛吸了吸鼻子,「銀墨,我們走!」
倆人體型差太大,銀墨幾乎是整個人蓋在暮陽的身上。
暮陽費勁兒搭住銀墨的胳膊,右手捏緊匕首,狠戾地看着洞外盤旋如鼠蟻的竹葉青。
前腳剛邁出洞口,竹葉青便蜂擁而上。
暮陽扯開銀墨的腰帶,將他的手和自己的系在一起,而後帶着銀墨殺了出去。
萬幸。
不遠處響起了花娘和夕顏她們的聲音。
花娘手中拿這瓶粉末,不斷地在空中撒出去。
蛇群紛紛退去。
暮陽膝蓋一軟,重重跌在地上,她用匕首撐着身子,絕望地沖花娘大喊:「銀墨,救他,救他!」
花娘趕忙蹲下,抬手覆在銀墨的脈搏上。
「主子中了蛇毒。」
她從懷裏掏出丹藥,往銀墨嘴裏塞了一顆。
「走,送主子去找付神醫。」
付正清早年間醫術名聞天下,竹葉青雖然是奇毒,萬一他有辦法呢?
銀墨被送進了小木屋裏,付正清將裏面的人全給趕了出來,當然,也包括暮陽。
暮陽站在門外,焦急地看着房門,整顆心都繃在了弦上。
她整張臉死得像灰一樣,眼神里除了龍洞麻木,便沒有任何表情。
「暮丫頭,去換身衣服,下去休息休息吧,救人的事,還有你外公和我呢。」
暮陽眼眶紅紅的,「不,我要在這裏等他醒過來。」
老堂主清嘆一聲,「倔。」
他不再言語。
暮陽看着房門,眼神呆滯地喃喃道:「堂主,我想問您個事!」
銀墨心口的那些疤痕,暮陽不信那會是巧合。
「你問。」
暮陽語氣帶着顫抖,「當年替我剜心入藥之人,真的,是太子殿下麼?」
暮陽難過極了,一想到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銀墨,她就難過得快要死掉。
聞老堂主沒有正面回答,安靜半晌,他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可以去同心寺廟門後的桃花樹下尋找答案。」
同心寺?
那裏距離此處不遠,騎馬的話,大約兩個時辰就能到。
暮陽神色蒼白地看了一眼房門,毅然決然扭頭離去。
暮陽一路打馬,恨不得馬蹄變成風火輪一路狂奔。
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同心寺。
他們上次來同心寺,還只是為了放花燈。
如今,暮陽再次踏入愛路,靈魂仿佛被抽離了一般。
那個許願亭還在靜靜矗立在那兒,一個神神叨叨的老嬸婆,依舊推着那個小車車從愛路上晃悠。
暮陽在許願卡牌前多停留了兩秒,意外看見了自己的卡牌。
緊挨着自己的,是一張沒有署名的卡牌。
卡牌上的字體蒼勁有力,有些狂放。
上面潦草地寫着一行大字:
求我身側之人,能夠對我敞開心扉。
月爬上樹梢,清冷的月色下,兩張卡牌緊緊相互依偎。
暮陽看着那卡牌,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情緒,悶悶的,很想哭。
她根據聞老堂主的話里的指引找到了廟門口那棵參天的桃花樹。
此時已經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了,高大的樹幹只剩光禿禿的樹枝。
黑影晃動,在月光下彰顯幽暗。
暮陽蹲下,徒手在濕乎乎的黑土上刨了起來。
每刨一下,她心裏的緊張就多一分,從來沒有想過距離真相這麼近時,她會這般難以抑制。
黑土下埋着一個鐵箱子。
暮陽用衣袖拂開髒兮兮的箱子,她將鐵箱打開,裏面是整整七十二把鋥亮的龍骨匕首,以及七十二個黑玉瓷瓶。
那是暮陽吃過的藥瓶,每次吃完藥,藥瓶都會被天機堂的人帶走。
藥瓶下,壓着一張血書。
「如果我死了,永遠不要告訴她!」
暮陽眼前模糊一片,這是銀墨的筆跡。
「啊!!!」
她痛苦地埋在血書里,整個人差點痛背過氣去。
上輩子,這輩子。
整整兩生兩世,有個人愛她發狂,她一無所知。
「銀墨!」
暮陽踉蹌着站起來。
她要去告訴他,告訴他其實不是因為感恩,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身後噼里啪啦的燃燒聲響起,
有人在大聲呼救。
「失火啦!」
「失火啦!」
暮陽被衝出來的喝上撞得一個踉蹌。
姻緣廟早已葬身火海之中,周邊的山林因為枯木很多,盡數被點燃。
慘叫聲,哀嚎聲,嗚咽聲,聲聲入耳。
孩童的嗚咽聲在火海里震天響。
暮陽擦乾眼淚,沖入了火海。
「大家別推搡,一個一個,從山門口出去。」
她將身旁的孩子一個個往前推。
橫樑被燒毀,從高處重重砸了下來,暮陽靈活躲開,將那孩子推出山門。
山腳下,花娘亦步亦趨跟在銀墨身後。
銀墨臉色依舊蒼白,衣服都來不及穿,只着一件貼身的素白色單衣。
冷風颳在耳膜,他翻身下馬,如遭雷擊地看着身後那片火海。
「暮兒……」
銀墨往前一跌,他幾乎是爬着往前,膝蓋蹭在青石板上,大幅度動作牽動了他心口的刀疤,心口往外汩汩流血。
「主子!」
花娘上前攔着銀墨,「您傷還沒好,火勢這麼大,我讓神機營的影衛過來救人。」
銀墨大掌掀翻花娘,不顧一切往前沖。
火海里,突然走出來一個身影。
來人手裏捏着一把長劍,長劍拖在地上,劃出長長的劃痕。
白皙的小臉被熏得煙熏火燎,火紅色的衣物被燒毀好幾處,整個人髒兮兮地站在山門口。
暮陽愣着看向銀墨,一向清冷寡淡的男人,此刻狼狽地穿着單衣站在不遠處,一雙黑眸死死盯着她。
身後火海通紅照人。
暮陽看着銀墨,眼圈兒發紅,突然,她就笑了。
如果世上有神佛,滿天神佛,謝謝你,讓我重回這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