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走來 第7章 九道彎鎮神魚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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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鎮農貿市場跟玉如義分開，那希蓮開着皮卡出了鎮東街口，沿着九道彎河一路向東。九道彎河的河面實際不足五十米寬，而且從九道彎鎮的一道彎村開始到關北鎮西南的牛雲坪村出鎮口的邊界止這百多里的河道都是彎彎繞繞，地勢平坦，河裏的水似乎是靜止的，像極了找不到方向的蛇爬行的痕跡。

    九道彎河發源於九道鎮東北狸貓山下一個叫神魚洞的地方，神魚洞口高約三米多，洞深約三千米，裏面空間巨大，洞內水流經過的地方很多潭凼，這些潭凼都不深，深的有兩米左右，淺的也就三四十公分深，這些潭凼首尾相連，水流平緩，如果不仔細看還看不出這水流是由一個個的潭凼組成的呢，潭凼的水冰涼冰涼的，清澈見底，能見到一些此洞特有的魚在遊動，也能看見一些從洞外水潭逆游而上的魚在水裏亂竄呢。洞外的水潭凼叫神魚凼，凼長約五十米，寬約三十米左右，最深處三米左右，清澈見底，潭凼里是光滑的石壁，潭凼里沒有大的石頭，凼周邊是光滑的石地板，再向外就是一襲的崖壁，高約兩三米，再外邊就是一片草地向外漸漸沒入遠處的林地。

    神魚凼里很多魚歡快地游着，當有人靠近時就會陡地向深處竄一下。凼里有石斑魚、馬口魚（前面說過的那種紅翅膀和白婆子魚，是謂神魚）、麻尼櫃兒（口小）、趴灘魚兒、翹嘴，還有好事的人後來放入的草魚、青魚、鯉魚等，每到夏天會有小孩三五成群的約在一起來這裏游泳釣魚玩。潭凼下方是淺灘，也有一些三五米大小的潭凼，附近的小孩喜歡在這些小灘設pia（籪）一類的捕魚神器，每天早上天剛亮就去看一下昨晚收穫多少，這種捕魚神器一晚多的能收穫十多條魚，少的有一兩條，一般都是小魚，大魚很少有。收穫多少無所謂，主要是圖一個收穫的樂趣，每次有收穫就會聽那小男孩會大叫一聲，哎，這麼多哇，怎麼吃得完哩，要麼就是哇，這麼大呀，怎麼搬得回去呀等等之類的尖叫，逗得不遠處路過的成年男女直搖頭作笑。

    水桶粗的一股水流自神魚凼流出來向南緩緩下行到神魚村中跟另一條從狸貓山東南繞山而來的溪流相合後水流就趨於平緩了，合流後的河水向南走八里路進入一道彎村，然後向西北進入二道彎，再向西一路而去，然後經關北鎮南流入高浪鎮再南行十公里注入錢江。這條母親河灌溉着九道灣鎮和北關鎮兩鎮三十八村三十萬畝良田的。實際上兩鎮不止三八個村，只是說由九道彎河水灌溉的三十八個村子而已。其餘27個村子是有些許山地的，這些村子的小溪也是匯入九道彎河，只有北邊幾個村子的溪水匯入鄰鎮的小河裏了。

    這條河流的發源地那個洞是因一個傳說命名的。傳說從前狸貓山下住着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有一個孩子叫狗郎，十五歲了，平時在家放牛，秋冬季節跟着爺爺打獵。按過去男兒十五立福志的說法，到了十五歲這個年紀就應該開始談婚事了，可是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六歲那年夏天母親去了天堂後他便跟着爺爺奶奶過，十歲那年奶奶也撒手人寰了，爺爺似乎一夜之間白了頭，腰也佝僂了很多，從此不見爺爺有微笑。那時候狗郎不太懂為什麼爺爺會變得如此蒼老，自己還是那麼無憂無慮的過着，整天跟着爺爺跑前跑後的。

    一個家沒有強壯的勞力，沒有幫忙收拾屋子的人，這就顯得很雜亂，鍋吃完飯也不收拾，等下次做飯前再洗刷一下，接着做飯，鞋子爛了綁根草繩湊合着穿，衣服爛了，用草繩綁一下，口子實在是太大了就用細草繩勾一下邊，雖然縫得有點不盡人意，但還是能穿的，嘴裏念着湊合着穿唄。到了冬天，由於爺爺會打獵，好的皮毛拿出去到百里外的集市上出售，差的皮毛就自己加工成衣服穿在身上禦寒，雖然皮毛有點硬，有點硌得慌，但能防寒。這穿着不舒服且看起來很醜的衣服算是他們家最貴的衣服了。

    這樣的家裏自然是勉強的活着，家無餘錢，窮得是四壁漏風，更別說有錢請人保媒找媳婦了。看着別人家在孩子十五歲到處托媒談媳婦，做爺爺的自然是很急，可是家裏又沒有可以賣的，自己一年種幾畝田，只能收穫到勉強吃飯的糧食，打獵得到的一些獵物也只能換得很少的錢，除了交稅費就只能買到一些生活必須的鹽巴之類的東西。有時候看着賣布匹的攤位，爺爺站立良久，直到被攤販趕人止，心裏很想能買點布匹給孫子做一套像樣的夏衣，可是只能想想，嘆一口氣，在攤販討厭聲中離開。

    不光爺爺想給家裏添置新衣服，狗郎也想，每次跟隨着爺爺到集市賣獵物時，他也是眼睛看着那些布皮啊，同齡人穿的漂亮衣服啊，攤位上賣的那些米食肉啊，陶罐鐵器之類的，他想如果有錢多好啊，可以把這些東西買回去，家裏就有東西用了，我們也就有衣服穿了，就有吃的了。想歸想，窮依然窮，狗郎爺孫倆還不得不把剛從山裏獵到一隻五十多斤的野豬賣給一個穿着綢緞的胖子老爺，價百錢，直接跟這位身穿綢緞的老爺換了接下來一年的鹽巴，然後提着鹽巴回家去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必須把明年的稅費錢掙到，不然明年的日子就會很難過的。爺孫倆心裏想着要是運氣好能捕到一頭鹿就好了，不僅稅錢有了，還能買十套夏衣呢。所以啊，打獵的運氣很重要。

    打獵看似是一件很自由的活兒，以為一年四季想什麼時候打獵就什麼時候進山走上一趟，實則不然，官府對打獵是有限制的，每年的春夏兩季封山不准打獵的，只有秋冬兩季可以進山捕獵，誰在禁捕期間偷捕被發現了就會受到拘捕，不僅要面臨高額的罰款，還要監禁之類的牢獄之災。

    時間緊，任務重，秋季只能是早晚在附近放幾個套，隔幾天去看一下有沒有收穫，等秋收完成後，才能天天在山裏跑。那時候爺孫倆會把狸貓山和後面幾座山鑽個遍。第二年一年的開銷全靠這冬天的幾個月，儘管冬天很冷，為了第二年的生活，不得不冒着刺骨的寒風在山裏轉悠。

    那時候，冬天從小雪開始隔幾天會降一次雪，對於狗郎的爺來說就是一個不小的挑戰。狗郎的爺爺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是因為年紀大了還是染上風寒的原因，每次進山都像是交待後事似的叮囑狗郎叮囑狗那的，然後才會依依不捨的向山里走去。

    這天爺爺又是如此的叮囑了幾遍，然後去往後山，這一走三天，等到第四天中的時候，爺爺才冒着紛飛的大雪回來了。又是一無所獲，不過爺爺不像以往那樣情緒低落，只是叫狗郎快點給炒飯，說是吃飯後去後山不遠的山洞裏捉狸貓。狗郎聽說到後山去捉狸貓，他有點不相信，原因是後山沒見過有什麼洞呀。不過他還是聽爺爺的熱好飯，吃完飯跟着爺爺一起去千米遠的後山去捉狸貓去了。

    到了一個懸崖前停下來，爺爺指着崖下一處跟狗郎說，他回來前去看附近一個套，發現套不見了，還見到星星點點的雪跡，還有掉落的狸貓的毛髮，於是跟着血跡一路找，跟到前面懸崖下看見血跡鑽進前面的一堆雪裏去了，然後爺爺就順着雪洞扒拉了一會兒，見石壁上有一個小洞，洞口有一絲血跡，爺爺猜這狸貓肯定是鑽進洞裏去了。於是找來石頭把這個小洞堵住就回去了。現在來到這裏就是要撬開洞抓受傷的狸貓的。

    狗郎看着面前這一堆雪，看着這崖壁，不像是有洞的樣子，夏天放牛的時候還來過這裏呢，就一堵石壁，壓根就沒有爺爺所說的洞，難不成是爺爺餓得發慌了?覺？！狗郎雖然這麼想着，但也沒有表示懷疑，只是用工具把擋在石壁前面的一堆雪鏟到幾米之外。當雪鏟完之後，確實見前面有一塊突起的石頭卡在一個看似洞的地方。爺爺過去把堵在洞口的石頭取出來，只見一個比碗口稍大一點的黑洞露出來。狗郎看見洞口確實像爺爺說的那樣有一絲血跡。

    然後爺爺孫倆花了兩個多時辰才把洞口擴大到有一米來寬，當爺孫倆鑽進去後，發現裏面黑乎乎地，深不見底，舉着火把只能照到兩米以內的範圍，再遠處就看不見了。面對這個前面和左右看不到頭的洞，爺孫倆一時不知道向哪裏走。往前走了幾米遠，只見地上有一灘水，還能看見水裏有一些魚在遊動。這下激起了狗郎的好奇心，於是伸手去抓水裏的魚，看着狗郎去抓水裏的魚，爺爺沒有干擾，只是舉着火把警惕的看着。

    這魚很好抓，雙手輕捏着魚的腮後和排泄口附近，然後雙手一托，一條四、五斤的魚就這麼被狗郎一動不動的托起來了。然後放在准裝狸貓的筐子裏，接着抓了幾條魚放入筐里，然後爺孫倆背着一筐魚回家去了。至於抓狸貓的事，爺孫倆也沒再提了。

    回到家已是黃昏時分，爺孫倆晚餐煮一條從那個山洞裏抓來的魚犒勞一下。鍋被置於火爐之上，嘩啦一聲倒水入鍋，然後一條魚被放入鍋中，蓋上鍋蓋，大火在鍋下呼呼作響，不一會兒，鍋中的水咕嚕作響，隨着鍋里冒出蒸氣來。漸漸地蒸汽輕盈地升騰，消失在空氣中。與此同時，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開始四散開來，瀰漫在整個房裏，逐漸滲透到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這股香味，既熟悉又誘人，還有一些不曾聞到過的香味，似山野某種不知名的神仙之花散發出來的怡人之味，像是海洋深處的神秘鮮味。它快速勾起了狗郎爺孫倆的食慾，忍不住想要大塊朵頤認真研究一番這與眾不同的沁人之香。漸漸地，香味變得更加濃郁，仿佛每一縷蒸汽都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誘惑。鍋蓋被輕輕掀開，一條被煮得爛而不散，軟而發亮的魚呈現出誘人的光澤，在鍋中隨着湯汁的翻滾而振動，似是在唱着美味之歌，看起來十分美味。隨着蒸汽的繼續升騰，香味也愈發濃烈，引得狗郎爺孫倆猛咽口水。

    此時此刻，仿佛可以忘記一切煩惱，只專注於這眼前的美食與香味。爺孫倆以前不是沒有吃過魚，但從來沒有這種沁人的香味，雖然還沒有吃，就光聞着這個魚肉的香味就有能連干十八碗的感覺。一頓飯吃下來，吃得飽嗝不斷，如果不是實在吃不了，還捨不得放下碗筷呢。食物帶來的簡單而又真實的滿足感，是生活中最美好的瞬間之一，不是嗎！

    好久沒有吃過這麼飽了，也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一回，儘管已是滿臉皺紋的爺爺，此時也泛起了紅光，喝了口涼開水，看着筐里的幾條魚，似是對生活重新泛起了希望。

    不知是因為吃太飽呢，還是因為發現了那洞裏的魚，或者是魚太美味的原因，狗郎的爺爺徹夜未眠。不過令人驚奇的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後，狗郎看見的是爺爺變得年輕了，仿佛回到了三十多歲的樣子，皺紋消失不見，腰也不佝僂了。狗郎自己也是精神倍好，幹活時似乎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一堆過冬用的柴在他不停的揮斧劈砍之下很快就成為條條塊塊的樣子。

    接下時間裏，爺孫倆時不時帶幾條魚去百里之外的集市售賣。由於這魚的味道絕美，得到很多大戶人家的認可，慢慢的價格也水漲船高。由於魚有很神奇的作用，一些年老的大戶老爺吃了魚後一夜回到壯年的樣子，似是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春。由於爺孫倆賣的魚口碑極好，但數量有限，經常有大戶人家親自來家裏預定這種味美的魚。而且他們還給這種魚取名叫神仙魚，說是吃一條神仙魚能成仙，不過是誇張而已。

    自然，魚好賣，錢也就積累得多了，慢慢地爺孫倆蓋了一棟新樓房，然後在狗郎十九歲的時候給他娶了一個叫九蓮的媳婦。九蓮媳婦也是個能生的女人，二十多年下來生了十個兒子三個女兒。在那個死亡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成活率年代，居然奇蹟般地養活了一個都沒夭折，並且持家有方，個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女兒也嫁出去了。

    狗郎和九蓮經常帶着孫輩來到這個洞口來祭拜，給幾十個孫輩講述着過去的種種，懷念着跟爺爺相依為命的日子。神魚洞這個名字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出現，不過神魚洞這個名字那時候只是在狗郎一家內部叫着。

    後來，狗郎活到八十多歲，在一個寂靜的夜晚，狗郎在睡眠中逝去。在狗郎去世的第二年夏天，連續下了幾天大雨，這天中午後山傳來轟的一聲，只見後山的山洞瞬間擴大幾十倍，隨之而後從洞口湧出水順着旁邊的溪溝奔涌而去。待大水過後，狗郎的兒孫輩去洞邊察看，發現原來的小洞已經擴大了數十倍，以前洞口是沒有水流出來的，不過現在有一股水流出來了，而且洞前還有一個很大的水潭。

    這次大水雖然沖開了洞，並在村前形成了一條河流併入到東南而來的水道，狗郎的兒孫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要說有損失的話，就是大水沖走了洞裏面的很多神魚，以後的很多年裏在洞裏偶爾還能抓到一兩條神魚。

    狸貓山和神魚洞之名自此被傳開來，而九道彎也是因為有了這條河在以後的開墾中，由於這條河的彎彎繞繞太多，在跟外界交流的過程中這一片河流經過的幾十個村子被人從一到九命名為：一道彎、二道彎、三道彎……九道彎。河名也就叫成了九道彎，鎮名也取自九道彎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