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女兒確診為先天性無痛症,目前沒有任何的有效治療方法。」年輕的醫生翻看着手裏的報告,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睛,「患有這種疾病的患者喪失了痛覺,感受不到疼痛,但正常的冷熱以及其他感知還是沒問題的。」
他的對面坐着的一對年輕夫婦,兩人之間是一位年僅六歲的小女孩,嘴裏含着一根棒棒糖,端坐在椅子上,一臉天真懵懂地看看自己的父母,再看看對面的醫生。
那時候的秦桑還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嘴裏葡萄味兒的棒棒糖很甜。
唐曉茜一聽這結果,着急又不解地詢問:「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患上這種病呢?」
「這種病症很罕見,通常是遺傳性的,但很顯然二位的家族都沒有這種病。」醫生眉頭一皺,「況且這個疾病在目前醫學界也仍是個未解之謎,所以恕我無法給你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秦正還算是冷靜:「那平常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因為患者無法對痛覺作出正常反應以避開危險,所以平日要多加小心,儘量不要讓她接觸危險事物。」醫生向二人解釋,「可以的話也自小就教導她什麼是會讓她感覺到痛的,那樣至少在發生危險時,她的潛意識會提醒她。」
後來,秦正和唐曉茜也帶着秦桑奔走過各大醫院,但最終得出的結果都無一例外。
秦桑懂事後,也逐漸理解了自己這個病。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自卑,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有沒什麼不同,活得也很正常,只不過平常要比別人更加注意點自己的安全,不熟悉的事物都儘量不去碰。
雖說也有意外發生過,但都是小意外,也多虧了她父母天天跟她念叨這樣那樣是會痛的,所以無論如何也還是磕磕絆絆活到了現在,正和同齡人一樣正常地上着大學。
這不剛下課,就被宋小琦給拽着手臂拖去了學校禮堂:「誒走走走,今天是迎新日啊,咱們去湊個熱鬧!」
秦桑和宋小琦從小學就認識,別人不懂她,她怎麼可能不懂:「得了,想去看帥弟弟你就直說。」
嘴裏嫌棄着她,腳下還是老老實實地跟着宋小琦往禮堂的方向走。
禮堂算是秦桑很熟悉的地方了,所以哪怕迎新日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多,她去一去倒也問題不大,反正宋小琦也在,真出事她相信她穿一條褲衩長大的髮小是不會拋下她自己跑路的。
沒想到沒多久秦桑就被現實狠狠打臉。
一開始宋小琦還挽着她手臂一塊兒走,結果有個新生弟弟來問她什麼什麼怎麼走,宋小琦就自告奮勇說帶他去,毫不猶豫拋下秦桑,花蝴蝶一樣跟着人弟弟飛走了,徒留秦桑一個人在原地風中凌亂,整個過程僅用了不到五秒。
秦桑:「」好你個見色忘友的宋小琦!
她本來也沒多想來湊這個熱鬧,見宋小琦走了,自己便也打算回宿舍。
受不了這鬧哄哄的吵鬧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喪失痛覺,其他感官就變得特別敏感又挑剔,小公主似的一丁點就受不了。
禮堂一整個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的人擠得水泄不通,尤其宋小琦還拽着她走到了風暴中心,連門在哪兒她都險些看不見。此刻只能憑藉瘦小的身軀和一群銅牆鐵壁對抗,艱難地一點點往外擠。
期間還不小心被人一巴掌拍到了腦袋,但她自然是完全感覺不到,只是腦袋偏移了一下。
但在父母持續的灌輸下,她肯定知道自己是被打到了,不過根據腦袋偏移程度來看,可以推測出被打得不是很用力,估計沒什麼大礙。
打到她的人回過頭和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秦桑搖搖頭:「沒關係。」
反正她也不疼。
好像患上了無痛症都能對這個世界心平氣和了點。
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的最後,秦桑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看見了禮堂的側門,雙眼一亮。
剛要側身擠出去,身旁的人像是突然被撞了一下往後退,出於慣性往後倒。
秦桑躲閃不及,眼睜睜看着比她高出一個半頭的身影如山一般帶着巨大壓迫感朝她倒來往她身上一撞,四十幾碼的大腳還一腳踩在了她的小白鞋上。
一種奇怪的、難以言喻的、她活到現在從未有過的感覺自被撞到的身體以及被踩到的腳升起,坐了火箭一般直衝大腦。
她甚至還沒弄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被踩的那隻腳已經下意識地往回收了一點,嘴裏莫名其妙發出了「嘶」的一聲。
秦桑被自己怪異的反應弄得愣在了原地,傻乎乎地盯着自己被踩黑了一小塊的小白鞋,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發出這樣的聲音。
剛才她整個人就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樣,仿佛一隻提線木偶,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權,一舉一動都是由纏繞在自己四肢上的細細白線所操縱,該做出什麼反應全看那手握白線的人的心情。
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像是有魔力一般,穿透了周遭的喧鬧,讓她的耳朵只能捕捉到這有且僅有的聲源:「不好意思。」
秦桑下意識順着聲音的方向抬頭看去,看見了一張對眼睛極度友好甚至可以說是視覺盛宴的臉。
那時候的她不會知道,眼前站着的,是她本身遺落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塊碎片——
是將她拼湊完整的那最後一塊。
她臉上還是那緩不過來的表情,只是直直地望着眼前人,眼中帶着對眼下情況無法理解的困惑。
周沉見人傻愣愣看着自己一言不發,連「沒關係」都沒說,尋思着自己是不是那一腳踩重了,把人給踩受傷了。
視線不經意在眼前的人身上逡巡一圈。
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自己剛才那一撞沒把她撞散架真是夠幸運了。
哪怕自己也是被別人撞的,但總歸還是他踩的人。若她是真被他踩出個好歹他良心也過意不去,於是只得耐着性子問:「你受傷了?」
秦桑遲緩地眨了兩下眼。
受傷嗎?她也不知道。
因為一直以來都感覺不到疼,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受傷了而不自知,然後周圍的人看見了才開始驚慌失措地帶她去治療。
反正她向來是淡定的那一個。
只不過剛才那突如其來的莫名感覺卻讓她耿耿於懷。
但是轉瞬即逝,讓她沒辦法再去捕捉更多就消失了。
可直覺告訴她這很重要,她必須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她看着周沉,一臉嚴肅地反問他:「你對我做了什麼?」
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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