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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思源,去把物理練習冊拿過來。」
尹思源來到教師辦公室時,一個女生站在年級組長李懷誠的辦公桌前,李老師頭也沒抬,手上還在奮筆疾書。
「為什麼請假,身體不舒服?家裏有事?想請假讓你父母給我打電話。」
蔣雨涵抬頭與尹思源的目光短暫交匯了一下,轉身出去,尹思源抱起一摞練習冊往外走。
「組長,剛剛跟你請假的是文科第一的蔣雨涵,去年她家裏人出了意外都不在了。」
李懷誠驀地抬起頭,看着剛剛說話的孔老師。
「去年她在理科班的時候我教過她幾節課,她家出事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
李懷誠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出門看,走廊空蕩蕩的,哪還有什麼人影。
尹思源不遠不近的跟在蔣雨涵身後,他發現蔣雨涵沒有回班級,而是扶着扶手向樓頂走去。
教學樓的頂樓有一個平台,此刻大門緊閉,被一把鎖頭緊緊封住。蔣雨涵扒拉一下鎖頭,臉色陰沉,眉頭緊鎖,眼眸之中帶着一抹憤恨。
尹思源站在樓梯間,與蔣雨涵隔了一層樓,樓下能聽到老師講解習題的聲音,樓上偶爾傳來女生的嗚咽之聲。
蔣雨涵蹲在門旁,此刻內心深處涌動着無數難以遏制的悲憤之情,只覺得心中苦澀,猶如吃了黃連一般,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她將臉埋在衣袖之中,似乎只要看不見眼淚,她還是原來那個堅強,毫無畏懼的自己。
輕巧的腳步聲傳來,尹思源的思緒被拉回,蔣雨涵站在與他半層之隔的樓梯上,兩人沉默對視許久,蔣雨涵表情冷漠,眼神冷厲,尹思源錯開視線,從兜里拿出一包紙巾。
「多謝。」蔣雨涵接過紙巾,快速下樓。
尹思源吐了一口氣,甩了甩抱着練習冊的手,剛剛太過緊張,手都酸了。
「蔣雨涵,」似乎是李老師的聲音,「老師不了解你家的情況,剛才說錯了話,這是假條,你快去快回,爭取回來上晚自習吧。」
「謝謝老師。」
腳步聲漸行漸遠。
課間,尹思源從衛生間出來邊走邊擦手,一隻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源源,怎麼回事,怎麼不等我呢?」
「你是找不到回教室的路嗎?」尹思源一聳肩把他的手拿掉。
「你這樣可不好哦,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一隻手將他手裏的紙拿走扔到垃圾桶里。「你手怎麼了?」尹思源的手指上似乎有一道傷痕。
「沒事,不小心劃到了。」尹思源若無其事的把手插進褲兜,轉移話題,「聽說你要上迎新晚會了。」
「是啊,昨天老孫和老李一起找我了,說不讓我再去酒吧唱歌了,真是可惜了一個好營生,這一個假期我不少掙呢。你說是誰把我的視頻發到校內貼吧上的呢?我是應該感謝他感謝他還是感謝他呢?」男孩的嘴角勾起,帶着一抹笑容還有一絲得意。
迎新晚會是一中每年新生入學的一個保留項目,時間基本上定在開學第一個月,據說今年晚會後就要進行第一次月考,但這絲毫也不能影響大家對迎新晚會的熱情。
與其他年級的活躍氛圍不同,高三年級開學便進入了如老僧入定般緊張而嚴肅的學習環境。迎新晚會也只是象徵性的出兩個節目就可以。
至於準備什麼節目,還是有一些討論的。有說大合唱的,有說三班徐歆遙的芭蕾獨舞,還有說魔術更獨特,但是呼聲最高的是五班尹思源的鋼琴獨奏。
老師倒是問過尹思源,但是尹思源婉拒了,他表示自己上高中後就沒有再練習過鋼琴,恐怕不能勝任。
這時有人在校園貼吧上發了幾段視頻,視頻的內容是一個男生在彈結他唱歌,他時而深情,時而滄桑,時而婉轉動聽,時而鏗鏘有力,背景好像是酒吧,KtV之類的場所。視頻的男主角便是尹思源的好朋友趙楊。
「你現在都高三了,你的任務是學習。」
「對,習是要學的,錢也是要掙的,不然我跟奶奶這一年的生活費全靠老太太給人做保姆掙點錢,老太太也那麼大年紀了,早該享清福了,我這少掙點,她老人家也輕鬆點。」
「你缺錢可以跟我說。」
「我知道,有大事我一定告訴你,這都是小事,而且我也不能一直指望你,以後你肯定是要去京都上大學的,我也不能離奶奶太遠,大約就在本地了,你說是不是。」趙楊說着,小心的看着尹思源的臉色。
尹思源沒說話,沉着臉面無表情,趙楊沒看出來什麼,「好了好了,你幫我想想我彈什麼歌,老李說讓我今天報給他,你說彈什麼好呢,你不知道我會的超級多…」
尹思源聽着男孩在他耳邊喋喋不休,思緒已經飄遠…
月底,迎新晚會正式開始。
晚會一共18個節目,趙楊的結他獨奏排在第13個,他選了一首《笨小孩》自彈自唱,略帶滄桑和憂鬱的嗓音在禮堂迴蕩。
「安可!安可!」
一曲結束後,趙楊行禮退場,同學們安可的聲音蓋過了主持人的話筒聲。主持人看到晚會策劃的白老師向他招手,連忙退場,白老師已經跟趙楊商量上場再唱一首,也不用主持人報幕,趙楊背着結他上場了。
「謝謝大家對我的喜愛,一首《真心英雄》送給大家,願大家都能成為自己心中的英雄,也祝願大家的高中生活豐富多彩,考上理想中的大學,實現自己的夢想!」一段話後掌聲如雷。
在我心中 曾經有一個夢
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
燦爛星空 誰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
再沒有恨 也沒有了痛
但願人間處處都有愛的影蹤
……
最後全場集體合唱,晚會徹底被推向一個高潮。
儘管再次獲得滿場安可,趙楊伸手把主持人請上場,他功成身退下場了。
「楊哥,太牛了!」
「楊哥,唱的太好了!」
「太棒了,楊哥!」
收穫了同學們的一致好評後,趙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本坐在他旁邊的尹思源卻沒在,問了旁邊的同學,知道尹思源剛剛出去,他也轉身出去了。
「怎麼出來了?」趙楊追上沒走多遠的尹思源,像往常一樣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透透氣。」
「怎麼樣,我唱的可以吧,全場安可,你真應該去我唱歌那酒吧看看,我一般都得返場四五回。」趙楊略帶驕傲的說。
「切,自戀吧。」
「哎,小源源,你嫉妒你楊楊哥哥了吧。」
趙楊一隻手寵溺的捏着尹思源的臉。
尹思源伸手把他的手爪子打掉,剛想說話。
「你的手怎麼了?」趙楊抓住尹思源的手,打開一看。
手指上密密麻麻有許多傷口,有的是割傷,有的是針眼,有的已經癒合,有的還是新傷。
「你這怎麼弄的?」趙楊滿眼的不敢相信。
「鬆開。」尹思源使勁的想把手抽回來。
「你別動。」趙楊想要抓住尹思源的雙手,尹思源使勁的想要掙脫他。
「你給我過來。」趙楊把抓住他,把他推進最近的一間教室,關上門,不讓他走。
「你這手怎麼弄得?是不是你自己弄的?」
尹思源抽回自己的手插在褲兜里,轉身不看趙楊。趙楊覺得自己的火一下就衝到頭頂。
「我問你呢,尹思源,是不是你自己弄,你這是自殘啊!你找死啊!」趙楊幾乎是咆哮,他抓着尹思源的手臂想讓他面對自己。
「你…」
「不好意思。」
趙楊的話還沒說完,教室里響起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原來他們進的是一間多媒體教室,桌子上全是電腦,他們站在門口,有講台的遮擋,屋裏的人趴在桌子上,他們根本沒看到。
教室的藍色窗簾還拉着,顯得有些昏暗,女生快步走了出去。
「是誰?」趙楊問。
「蔣雨涵。」尹思源臉色難看的像要結出霜來。
「文科班的?」
「嗯。」
「剛剛一直都是我在說,如果有問題我去解決,你什麼都不要承認。」談話被打斷,趙楊恢復冷靜。
尹思源沒說話,轉身要走,趙楊拉住他。
「我們去醫院看看,我去請假。」
「不用。」
「你這樣不行,你生病了,需要治療。」趙楊低聲說。
「去看過了,也吃了藥。」
「你去看了?」
尹思源點頭,他鬆開手。
「你先回去吧。」
尹思源直接回班級,趙楊環視四周,拐角處校服的衣角露在外面。
蔣雨涵等走廊里沒有聲音才走了出來,她鎖上門準備回禮堂,轉身看見趙楊就站在她身後。
「不該說的別亂說。」他的眼神犀利如劍,仿佛能穿透人的心靈。
蔣雨涵沒有說話,輕輕頷首。趙楊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