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你們——」林擬裹了裹身上稍顯單薄的呢大衣,走出廣育大廈的大門,轉身仰頭望了望跟前這棟高樓危宇。
周澤昱立在寬大的玻璃窗跟前往下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大廈外邊冷的直打轉,「我看見你了,外邊冷,你直接先進去大廈對面的二樓餐廳,我過去找你。」
林擬聞言哦了一聲,下意識再次抬頭往上看了看,整個大廈牆體是固若金湯的藍色玻璃牆壁,周澤昱看得見她,而她看不見他。
林擬踩着高跟鞋一瘸一瘸的過去對面,腳後跟那裏已經磨的破皮,她彎腰想把鞋脫下來提在手裏,但是脫下來又冷,想想還是穿着吧。早知道就不逞這個強了。
剛過去馬路走到對面,一隻有力的手便從後把她拽住:「別動。」
風吹的兩人衣袖翻飛,周澤昱從西裝褲袋裏掏出一塊白色方巾,「把鞋褪一下。」蹲下身作勢要給人去墊在鞋子後跟的位置。
林擬忙從人手心裏將方巾抽走,接着彎腰下去:「沒事哥,我自己來。」
周澤昱重新起身。
林擬單腳支撐,周澤昱伸手扶在身側人胳膊肘的位置穩住林擬身形。
停車在不遠處辦完事準備回去的王宇,沖後邊位置的陳景誒了一聲,然後往外邊看着視野里的情形跟自己老闆說:「老闆,林小姐。她旁邊那位就是那天晚上我們見到的周澤昱周先生吧?」
陳景視線順着從後車座看過去一眼。
只聽王宇接着又說:「感覺周先生待林小姐有種特別的好。」
陳景:「......」
喊得這麼親,也不知道是誰的助理。
陳景視線收回不過淡淡不甚上心的說了句:「林擬是他妹妹。」
「妹妹?」王宇愣愣的收回視線轉而往後方看了眼自己老闆,透着疑問,「可是,她姓林——」
陳景沒應聲,似乎懶得解釋也懶得搭理人。
「......」王宇訕訕的回過頭,轉而繼續專心發動車子。
妹妹?
林擬同周澤昱一起進去對面的餐廳,剛好午飯時間,人有點多,不過暖氣開得足,瞬間便不冷了。
林擬跟着人上了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
說來她還沒跟澤昱哥這麼單獨吃過飯,感覺怪怪的,猶豫着等下說點什麼合適,總不至於一直聊劉飛兒吧......
周澤昱將菜單推到林擬跟前:「想吃什麼,自己點。」
「我其實都行。」林擬脫口而出,她似乎習慣了這種不做要求的遷就別人。在周宅也是,向來飯菜做什麼吃什麼,問起來喜歡吃什麼,總說不挑食,都行。
說完抬眼看周澤昱,周澤昱視線直直的落在人臉上,不避不讓,頗為桎梏,神色淡冷,手也還摁在推送過去的菜單上沒鬆開。
「......」林擬咧咧嘴,將菜單拿到跟前,她眼神流轉,很快領會到人意思,指了指其中一道,「那我們就吃這個魚吧,看上去還不錯。」想着這菜看來是不點不行。
人一板一眼盡收眼底,心思全寫在臉上,周澤昱嘴角不着痕跡扯了扯。
點完餐開始等待,周澤昱見人遲遲未開口,便先開的口:「不是說找我有事?」
林擬嗯了聲點點頭,咬了咬下嘴唇醞釀組織語言:「就是......上次我跟一個朋友,就是個女生,一起出現在那個茶園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就是我吐——」意識到飯桌上說這個似乎有點不合適,林擬及時打住。
「記得。」周澤昱接住了人的話,端起旁邊茶壺,將剛剛的菜單拿過一邊給林擬倒了一杯茶。
記得就好說,林擬心想。
「她是做自媒體的,那天也不知道她從哪裏弄來的邀請函我們才矇混過關,準確說是溜進去的。」林擬覺得有些事有必要說清楚,避免之後萬一生出不好的牽連。
周澤昱嗯了聲,似乎聽得很認真,林擬嘴巴被外邊的風吹得乾巴巴的沒有顏色,他將剛剛倒的那杯水伸過手臂重新往人跟前推了推,聲音低緩耐心:「不着急,先喝點水。」
「......謝謝哥。」林擬只好停下,兩手去捧住水杯,然後送到乾巴的嘴邊抿了口。「你知道的,我們那天很快就又出來了,她是想採訪靳文靳主編,無奈人家不給她薄面,然後就——想你給引薦一下,你看可以嗎?」林擬說完兩隻大眼睛水靈靈的看着人。
周澤昱為那個表情擱在桌面的手指微蜷了蜷。
這邊林擬說完覺得單這麼央人辦事不合適,隨即又說:「哥,如果你之後有什麼想我幫忙的就直說,算我欠你一個。」這種忙屬於人情方面,跟周澤昱的本職工作不掛鈎,林擬求人算是求得理直氣壯。
周澤昱聞言淡扯唇角,說:「行,那算你欠我一個。」對人給予的條件盡數收下,接着又問:「還有別的嗎?要不要一起說了?」
林擬笑着搖搖頭,說:「沒有。」接着呼出一口氣,因為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很快上了魚,還有周澤昱另外添加的幾樣菜,兩人便專心吃飯。
「嘗一下這個。」周澤昱給人面前碗裏夾了塊焦糖裹着的蝦滑。
「謝謝哥。」林擬吃的很盡興,蝦滑一口便下了肚,嘴角掛着油漬。外邊冰冷刺骨的風吹着,坐在此刻暖烘烘的二樓餐廳里吃着燉魚,不要太滿足。
周澤昱干扯了下嘴角,眼瞼微垂,將口中的食物嚼碎咽下,像是在笑又像是沒有,甚至像是有點自嘲。
夏天的汗衫寬胖褲子,飯桌上的大刀闊斧。
她在他面前,好像從來沒怎麼注意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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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組長,太感謝了,你看什麼時間有空,請你吃飯。」劉飛兒喜不自勝,事成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林擬打電話道謝。
「吃飯就先不了,麻煩大博主把宣傳搞好就行。」林擬坐在陸曉行開的車裏,正前往下一個展會場地候選的地方過去勘察。說話間手翻過包拿圖紙,連帶着,掉出來一塊方巾。白色的方巾已經沾染了些許的污垢,林擬想起來是那天周澤昱給她用的。已經髒了,林擬翻着看了看質地,多半是真絲,就算是洗,怕是也洗不到原樣。
「工作是分內之事,林組長放心,保證沒問題。人情是人情,不摻和,飯還是要請的。」劉飛兒心情好的不行。
林擬笑笑:「行,那我可記在心上了,別忘了。」
跟人又寒暄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然後翻到虞港那家店鋪的微信,上次將自己的那件裙子寄過去修整的時候順便加上的,打開拍照模式,給方巾拍了個照片過去,然後打字問:這種質地的方巾你們那邊有嗎?有的話可不可以幫我弄一條,多少錢,我轉過去,萬分感謝。
對方沒有立馬回復,眼看前面場地快到了,林擬關了手機,專心看帶來的場地佈局圖紙。
展會場地選擇是最重要的一環,不能馬虎,從周邊商業圈到地理交通位置是否便利等等都要考慮到。
林擬看了一圈,其實還是比較看重目前去看的這個位置,雖然反對的聲音頗多,因為難度太大,周邊涉及到不少私家的土地和部分宅院。但是地理位置實在太好了,旁邊就是環城公路和地鐵口。所以雖然反對的聲音大,但她還是想過來看看,能有一絲轉機自然最好。
下來車手機嗡了一聲,來了信息,林擬翻開是服裝店老闆發來的,說這個質地的方巾需要定做,價格不便宜。林擬簡單回復了句,說沒事,然後麻煩老闆幫忙定做一條。
「林組長,那邊空着的宅院裏進了人。門開着呢。」陸曉行腿長速度快,從裏邊繞了一圈立馬出來跟林擬說。
「是宅院的主人嗎?」林擬示意讓陸曉行帶着她過去。
「不太清楚,如果是最好了,那一排房建築風格都一樣,多半是一個主人。」陸曉行也有點激動,如果能夠跟房屋主人渦旋成功,這片地皮無疑就是展會分會場最佳選址。
遠處就是香山的自然風光背景,從人文地理學上來講,地利和人和的條件已然具備。
兩人沿着去往宅院的石板路一直向前走,遠遠便看見一棟院子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中途衛戍茂還給林擬來了通電話,問事情進展怎麼樣,有沒有機會接觸到宅院的主人,可以跟院子主人具體商量一下用途。
林擬說:「已經見到了人,我們先不聊。」
林擬遠遠看到人從宅院裏出來,門鎖上,然後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已經準備坐進去開車走了,她急忙先掛了衛戍茂電話,小跑幾步過去將人喊住:「你好這位先生,請問您是這片宅院的主人嗎?」
剛探進車裏半邊身的男人重新起了身,偏臉往車尾看,林擬看清人臉後腳步直接頓在了那,胸腔因為跑動呼吸急促,一張臉也粉粉的透着焦急情緒,基於禮貌,愣了愣神後給人開口打了招呼:「陳總?」
陳景看過人半眯了眯眼:「林擬?找我有事?」
林擬旁邊的陸曉行看看陳景又看看身邊的林組長禁不住湊近點小聲問:「組長,你跟他認識?」語氣透着點歡呼了,因為如果是熟人的話,那就好說太多了。
「......他就是陳景,讓你上次送資料的那位。」林擬頓了頓,小聲回。
陸曉行眼睛睜大,原來他就是陳氏木業那個......
雖然是新人,但短短數日,凌繪的緋聞八卦他私底下也已經聽到了不少。尤其關於林擬同這位陳景的。
這邊林擬笑笑走近人兩步,先看了眼陳景身後的那排宅院,又看過陳景問:「陳總,這片老宅院是您的嗎?」
陳景索性摔上車門,轉頭也看了一眼宅院,嗯了聲:「祖上家業,怎麼了?」
「是這樣的,」林擬同樣公事公辦的語氣,從包里掏出一份整理好的博物館展會場地選擇資料,繞過車尾,再次走近幾步遞到人眼皮底下,說:「這份是凌繪商討出來的幾處展會分會場待定選址,其中北四環金台弄這裏背靠春山風景區,人文風氣濃郁,加上交通便利,四通八達,經過我們大家一起商討,是我們這次選址的最佳位置。」
「......」陳景掀開眼皮看了眼面前人,點點頭沒有說話,接過那份資料,隨意翻看了兩眼。接着抬眼問:「所以,你是想跟我商量如何拆我的房子?」
林擬:「......」
那還不至於。
「不會,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租用,費用方面我們談談,可以嗎?」林擬始終保持着禮貌,雖然她知道陳景不會稀罕那仨瓜倆棗。
「不用談,我同意沒用,需要我奶奶同意,她老人家住南盤灣十三胡同,這是她老人家之前的住宅,要商量你只能跟她商量。」陳景說話間掏出手機將具體地址發給了林擬微信,然後將翻看了兩眼的資料一併還給了林擬。
林擬低頭看了眼手裏響了一聲的手機,看了眼信息,然後又伸手微笑着拿過陳景遞過來的文件說:「好,謝謝,那我跟奶奶商量。」
陳景將資料送還後就接了通電話坐進了車裏準備離開,正跟人通電話的陳景,神色散漫,漫不經心,眉宇間似乎還透着幾分不耐煩,「再說吧,」但緊接着嘴角肆意勾起,像是雖然不耐煩,但又拿人沒轍的樣子,「那就隨你。」
接着車子啟動,走遠。
留下林擬他們依舊站在原地,陸曉行轉而問林擬說:「組長,我覺得這陳——大少爺貌似還挺好說話的,還挺好的。」
「......是麼?」林擬從絕塵而去的車上收回目光,轉而又看了眼面前這排古老的宅院,口氣喃喃,「是吧。」
想起起初跟他打交道,一次文件打印出了點小問題,她用筆手寫改正了下。
他淡笑着說她的字寫的不錯,還挺漂亮。
她一次很晚下班,天下着雨,她走在雨里,一輛車停在腳邊,從後車窗裏面遞出來一把傘,讓她拿着,說雨大,別淋濕了。
......
她對陳景,不算是什麼一見鍾情。
也是現在才明白,他對她,也僅止於此。現實生活同影視電視劇不一樣,一把傘,一場雨,一個邂逅,有時也算不了什麼,一切不過只是合作間的客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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