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維持着從容姿態的蘇安在看到幽采拎着兩根甘蔗杵在病床前時,立馬感到兩眼一黑。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章年得幸災樂禍成什麼樣。
嘴上說着公司多器重自己,實際上連水果都買不起,寒酸得要命。
他要是章年,這事他能笑一輩子。
兩眼一黑的蘇安緩緩閉上眼,再緩緩睜開時卻發現向來踩高捧低的章年卻沒出聲幸災樂禍。
不僅沒有趁機嘲諷,還顫顫巍巍地接過幽采削好遞過去的一截甘蔗。
五分鐘後。
病房裏的三人啃着甘蔗,遍地咔嚓咔嚓聲。
蘇安:「你說(嚼)小章啊(嚼)大老遠的(嚼)真是勞煩來探望我了(嚼)」
章年:「不麻煩(嚼)為了蘇哥(嚼)都是應該的(嚼)」
嚼了五分鐘,素來爭鋒相對的兩人抱着甘蔗,吭哧扭頭,一齊將嘴裏的甘蔗渣吐掉。
半個小時過後,章年嘴巴都快嚼得抽筋了,才堪堪將一截甘蔗嚼到頭,滿肚子譏諷的話愣是半個字也沒說出口。
蘇安心裏樂開了花,一邊美滋滋吐着甘蔗渣,一邊心想高,這手段實在是高,尋常水果還真堵不住章年這死綠茶的嘴。
另一頭的幽采還在翻箱倒櫃地找水果,終於在茶几下找到一袋山核桃。
嚼完一節甘蔗的章年擦了擦嘴,扭頭看了一眼在蹲在會客室茶几前的青年背影,趁着人不在,立馬開始假惺惺地憐惜感嘆道:「蘇哥如今怎麼混成了這樣。」
「真是世風日下,人走茶涼啊,連個探病的人都沒了。」
蘇安眼皮一跳,幾乎能想到今晚章年發的微博內容,定然是精修的自己和被p得鬼迷日眼的他,配文再來個病房冷冷清清,真為蘇哥打抱不平。
他立馬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道這裏沒人來探望,前兩天裴曜老師才剛來過。」
章年:「」
發什麼顛。
吹牛皮也過點腦啊哥。
在微博上蹭蹭熱度也就算了,怎麼線下還蹭。
章年剛想陰陽怪氣幾句,就看到長得很漂亮的青年拎着一袋山核桃來到他面前,目不轉睛地望着他,又沉思了一會,對他道:「你吃核桃嗎?我剝核桃給你吃吧。」
青年說罷,低頭從一兜山核桃里掏出核桃,當着他的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活生生地將沒開口的厚殼核桃咔嚓捏碎。
看到手上的核桃被捏粉碎,青年自言自語道:「呀,得輕一點了。」
青年又低頭,掏出一個核桃,咔嚓一聲,仍舊是徒手將沒開口的厚殼核桃生生捏碎,滿手的碎渣。
青年皺起了眉,像是有點生氣,一把抓了兩顆山核桃,像是捏死一隻蚊子一樣輕而易舉就將兩個核桃捏得粉碎。
章年:「」
是威脅吧。
是在告訴他再來找事下一個跟核桃仁一起碎的就是他腦子吧。
章年聲音微微發顫:「不、不用剝了,我從小就愛吃碎核桃。」
沒過多久,坐立不安的章年神色匆匆說要走了,病床上的蘇安還愣了好一會,似乎是沒想到專程來找茬的章年走得如此快。
他片刻後回過神,狐疑地點點頭道:「行,你先回去吧,我讓幽采送一下你。」
幽采起身,朝章年做了個手勢,領着章年往外走。一路將章年送到電梯廳。
在等待電梯廳時,章年忽然看到眼前面容沉靜的漂亮青年扭頭,驀然伸手,像是嚇唬蝴蝶一樣在他眼前猛然一晃。
但速度極快,快到甚至讓章年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幾乎就是一晃眼的事情。
他愣了一下,望着神色沉穩的幽采。
幽采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眨了眨眼,一本正經道:「怎麼了?」
章年下意識搖搖頭,走進電梯,恍惚道:「沒什麼應該是看錯了。」
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快的速度,眨眼時間就完成出手和收手的動作。
電梯門緩緩關閉,門外送行的幽采微笑,等到電梯門徹底關閉,數字屏幕上開始跳動後,他才露出點悄悄偷襲成功的雀躍。
在山裏跟蝴蝶玩慣了,出來也不能免俗。
幽採回到病房第一件事就是幫蘇安脫下修身的襯衣,換上寬鬆的病服。
他瞧上去還是生氣的樣子,嘴裏嘀咕着章年沒安什麼好心。
幽采歪着腦袋,有些困惑。
在他看來,很像亮晶晶蝴蝶的章年除了進門的時候味道嗆了一點,但全程都是笑吟吟的,臉頰邊頂着個小酒窩,看上去很真誠,說的話似乎也在為蘇安擔憂。
為什麼蘇安會說章年沒安好心呢?
幽采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
蘇安冷笑了一聲:「他是裝的,別看他表面上對我親親熱熱,好像多關心我一樣,實際上是專程來看我笑話,這樣的人看着不壞,心卻壞透了。」
幽采不是很懂,神色依舊困惑。
他覺得好複雜,山裏的東西壞就壞得明明白白,例如蟲子,會啃他腦袋的蟲子就是壞的,告訴他好多事情的鯉魚精就是好的,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
蘇安聳了聳肩道:「以前我跟他是一個團的,那會雖然我們兩個互相看不爽,但好歹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明爭暗鬥做得不會太過分,但後面解散了,各自分道揚鑣後就開始為敵。」
「他運氣不錯,混得比我好,覺得我跟他不是一個咖位的人、哪怕我們從前是一個團的,如今也要爬在我頭上踩才甘心。」
「人和人的相處是不一樣的,有了所謂的階級後更加不一樣。」
幽采睜着眼,無端就想起了裴曜。
他跟裴曜都是油菜花精,但裴曜在城裏那麼久,會不會有一天他們也會變得不一樣。
他化成人形從山裏來到城裏,是為了在孤寂漫長的歲月中尋找到同夥,也是為了鯉魚精口中的見世面。
但對於裴曜而言,在城市裏生活是不是他出山以後的追求呢?
病床上的蘇安又發出一聲大叫,幽采扭頭望過去。
只見蘇安愣愣地指着手機屏幕上的一條微博,喃喃道:「章年那個死綠茶吃錯藥了?」
那條微博發的圖片是兩人從前的一張合照,令人驚奇的是那張合照蘇安居然沒有被p成自行車坐墊,甚至還被精修了好幾處地方。
蘇安摸着下巴沉思,試圖找出章年如此反常的原因。
想了一會,他一拍大腿,篤定道:「裴老師!肯定是我剛才把裴老師搬了出來!他一聽我跟裴老師認識,馬上就慌了。」
另一頭,保姆車上,神色凝重的章年看了好一會評論,看到蘇安回復他時,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都把蘇安p得連親媽都不認識了,那手捏核桃善於恐嚇的青年應該不會再有計較恐嚇的理由了。
————
裴曜幻聽是在出院後第三天徹底消失。
出院後還能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耳旁說話,特別是經過林蔭大道時,幻聽的情況會嚴重,但等到第三天,已經徹底消失。
他每天都給幽采發消息,大多數都是從醫院帶回來的那盆小盆栽生長情況,順便裝作無意問一問楊甘局。
在長達一星期的打探中,裴曜將得出的信息推算,這個叫楊甘局的男生經常跟幽採在一個工作地方,時常出現在幽采工作的花店裏。
這讓裴曜腦中警鈴大響。
且不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光是楊甘局那股黏糊勁,就已經足夠棘手了。
於是在某天下午,磕了兩顆過敏藥的裴曜就直接殺出門,戴上機車頭盔,騎上機車,一路疾馳向幽采工作的花店。
出發前,他給幽采發了條消息,同幽采說自己碰巧路過那裏,正好可以送幽採回家。
幽采六點半下的班,他五點就出門踩點,最後把機車停在幾百米遠的路邊,等幽採下班。
傍晚六點半。
幽采準時關上花卉店的玻璃門,給玻璃門扣上大鎖,聽到一陣轟鳴漸漸傳來。
他轉頭,看到一輛黑色重型機車駛來,來人帶着黑色頭盔,身形極高,有力的長腿撐在地面。
幽采有些驚嘆地望着眼前的重型機車,線型流暢的車身在傍晚的餘暉下仍舊發亮。
片刻後,轟鳴聲驀然大了起來,機車上的裴曜左前腳掌撐地,車身向左微微傾斜,給足油門,後輪極速打轉漂移掉頭,幾乎是剎那間,一輛龐然大物就輕輕鬆鬆完成了原地漂移掉頭。
完成掉頭後的裴曜長腿踩着地面,抬手打開揭面盔的面罩,露出凌厲眉目,偏頭望向幽采,透過頭盔嗓音有些低沉,說可以上車了。
幽采看着眼前一幕很羨慕:「你剛才是怎麼做到的?能教教我嗎?」
帶着頭盔的裴曜心臟猛地跳了兩下,頭盔下的唇角瘋狂上揚,強裝輕描淡寫:「可以,很簡單的,我現在就可以教你。」
幽采很高興,轉身就將花店門口的一輛雅d電動車吭哧哼哧推了出來,喜悅道:「電動車能不能像你剛才一樣原地掉頭啊?」
「狂哥說這台電動車是雅d的,是大牌子電動車,可以像你剛才一樣嗖地一下掉頭嗎?」
為了方便幽採去醫院,黃勝特地給幽采淘了一輛二手電動車。
裴曜愣了一下,然後蠕動了唇幾下,遲疑地說道:「可、可以吧。」
五分鐘後。
黑色重型機車停在一旁,拎着頭盔的裴曜站在一輛白色電動車旁,努力道:「你一檔往左打死,左腳撐地,右腳踩着後剎」
幽采有點苦惱:「我電動車後剎在車把手,我得把腳搭在車把手上才能踩後剎。」
裴曜沒騎過電動車,研究了一下努力道:「沒事,那你就捏着後剎,另一隻腳踩着地」
十分鐘後。
幽采望着地上的輪胎摩擦出來的印子,嘆了口氣道:「算了,我應該是學不會。」
裴曜沉默了一下:「我的問題,給我幾分鐘。」
他一邊往樹下那邊走,一邊拿出手機開始給同樣玩機車的黎暨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黎暨以為他晚上有什麼活動,興致勃勃道:「什麼事?」
裴曜壓低聲音道:「幫我個忙,你問一下機車圈的人,電動車原地漂移掉頭怎麼搞,讓會的人打我電話,教我一下。」
黎暨:「」
黎暨沉默幾秒,聯想到前段時間裴曜在病房裏問他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這件神神叨叨的事,立馬警惕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立馬從我兄弟的身上下來!」
裴曜莫名其妙,催促道:「趕緊幫我問去,你之前跑的時候不是加了十幾個機車群嗎?」
黎暨哽了哽:「我跑去機車群問電動車怎麼原地掉頭?我腦子有病啊?」
裴曜一邊偏頭望着乖乖坐在電動車上等着他的幽采,一邊壓低聲音道:「兄弟我沒求過你辦過什麼事,也就求你辦這一件事,你看能不能辦吧。」
「哦對了,你問的時候記得說電動車是雅d的,他說這車是大牌子,指不定認識的人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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