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林曉寒回到家中,給陸秋成帶了一碗雞湯餛飩。
陸秋成原本就是累的染上了風寒,今日休息了一日。又喝了幾貼驅寒的中藥,已經好了大半。
一碗雞湯餛飩下去,又發了一身汗,整個人也精神多了。
喝完藥後,林曉寒給陸秋成擦了擦背,換上了一身新衣服。
這還是林曉寒第一次伺候他擦身,擦完以後,陸秋成還想起來收拾碗筷,被林曉寒按了下去道:「知道你勤快,但也得等你全好了再說。我林曉寒也不是金子做的,偶爾伺候你一次,是我自己願意,也算不得什麼的。」
陸秋成躺在床上,看着林曉寒忙忙碌碌,心中十分動容。
只是他看着林曉寒做這些粗活,不知怎的,始終覺得不太得勁。
林曉寒的手那麼纖細白淨,用來洗碗洗衣,實在是太可惜了。果然比起來伺候別人,林曉寒還是更適合被人伺候。
晚上,林曉寒與陸秋成擠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便把陸秋成接到的古籍拿出來抄。
後面的任務,他是怎麼也不肯讓陸秋成再接了。但現下手上的這三本書,還是要抄完的,這關係到陸秋成的誠信。
林曉寒動作很快,古籍字數也不多,一天一本,不過抄了三日,就把那三本古籍都抄完了。
到了第四日,陸秋成已經基本全好了。
他起床出門,把林曉寒抄好的古籍交給了藏書樓的主人,順便帶林曉寒在城中轉一轉。
府城很大,熱鬧的集市也不止一條,功能劃分也十分清晰。
比如他們下船經過的北碼頭,就是府城最大的貨物集散中心。
街邊的店鋪多是一些乾貨、糧油、布料、藥材、菜市等基礎的吃穿住行之物。因為靠近碼頭,不管是從其他縣鄉運貨進來還是運輸出去都很方便。
不過最為熱鬧的,還要當屬城中心的百花巷。
這是府城最大最熱鬧的娛樂性街市。其間酒樓、茶館、書店、首飾行、布料行、成衣鋪、銀莊、賭坊、青樓等無所不包。
除了這些店鋪以外,街面上還有許多的小攤販。各種糖人、麵點、荷包、扇面等等都有擺攤,甚至還有表演雜技歌舞的賣藝人,吸引了不分貧富貴賤各色人等聚集。
今日陸秋成帶林曉寒逛的地方,就是這百花巷。
畢竟第一次進城之時,他也被這百花巷的繁華景象震懾住了。
然而林曉寒來到這百花巷後,卻面色十分平靜。
陸秋成這才想起,林曉寒本就是府城人士。他雖然是個哥兒,但百花巷這樣的集市怕是也來過許多次了。
其實林曉寒本人還真是第一次來這百花巷,但原身記憶之中,也確實有一些關於百花巷的模糊畫面。
再加上林曉寒來自現代社會,什麼樣的繁華景象沒見過?如百花巷這樣的地方,對林曉寒來說和前世里古鎮景點沒什麼兩樣。便是街邊的賭坊、青樓這等聲色場所,也不及酒吧一條街,他也見怪不怪了。
不過難得出一趟門,林曉寒還是很賞臉的,陪着陸秋成在街邊走走逛逛,也並不嫌累。
路過糖畫的攤子時,陸秋成特地給他買了一隻兔子的。這是只有府城裏才有的稀罕東西,街上的哥兒小姐人手一隻。
林曉寒心中覺得有點幼稚,面上卻不自覺的笑開了花。
他手中舉着兔子糖畫,笑眼彎彎的牽着陸秋成的手,兩人站在一塊兒,竟是好一副和諧的畫面。
又走了一會兒以後,林曉寒見到街邊有賣烤梨的,二十文錢一個,熱乎乎的冒着白氣,綿軟甜糯,有許多孩子站在前面已經排起了長隊。
他對糖畫沒什麼興趣,見了那烤梨卻有些饞了,便讓陸秋成幫他排隊去買,自己就站在路邊等着。
陸秋成剛去不久,林曉寒身後卻有一女子激動的聲音問道:「曉寒?你是寒哥兒麼?」
林曉寒疑惑的回頭,便瞧見身後的首飾鋪子裏走出一名眼熟的青年少婦。
這少婦身穿一件滾着狐裘邊兒的深色長褂,褂子做工雖好,卻有幾分舊。看見自己時便雙眼一亮,有些激動的說道:「原來真的是寒哥兒!你怎麼到府城裏來了?」
林曉寒這才想起這少婦是誰,她正是自己的便宜嫂子,原身兄長的遺孀小周氏。
小周氏在林家時與自己關係和睦,只是家中遭遇變故以後,她一個婦人帶着侄兒孤兒寡母尚無力自保,只能依附於二房,也幫不了自己這個小叔子什麼。
林曉寒抬頭看了看那首飾鋪的名字——林琅軒。忽然才意識到,身後這首飾鋪子正是林家的產業,曾經屬於自己的父親,由自家兄長管理。林曉寒原身以前也經常與閨友結伴,到這裏來挑選飾品。
「嫂子,別來無恙。」林曉寒笑笑,與小周氏打了個招呼。
小周氏眼眶卻唰的一下紅了,她激動的上前一步,打量着林曉寒道:「還好,還好,瞧着你氣色尚且不錯,我心中便也安了許多。」
「之前你出嫁之事,我也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你踏入火坑。後面又聽聞你投了井,我心中愧疚不已,覺得百年後無顏去見你哥。好在你大難不死,如今瞧着人也精神,想來是已經想開了。」
林曉寒聞言心中唏噓,心道其實原身已死,這皮囊下也早就換了人了。
不過小周氏一個閨閣婦人,自己出嫁一事她也說不上話,此事也怨不得她。便反而安慰她道:「我如今過的很好,嫂子你不必擔心,也不知你與侄兒在家中過得如何?」
小周氏聞言左右看看,接着才長嘆了一口氣,湊近林曉寒耳邊小聲說道:「還能如何?自是不比從前,不過寄人籬下罷了。」
「呦?這不是林曉寒麼?」小周氏這邊話音剛落,店鋪里卻又有一女子尖銳的聲音傳了出來。小周氏聞言趕緊後退一步,與林曉寒拉開了一些距離。
接着便見一名容貌艷麗的小姑娘與一名清秀文弱的哥兒從裏面大步走了出來。
那小姑娘不過十六七歲,剛剛及笄的年紀。身上穿着春蘭刺繡的織錦罩衣,也滾着狐裘邊子。旁邊的一個哥兒穿着要差一些,年紀與她相仿。正是二房家的一對哥兒姐兒。
其中那小姑娘是嫡出的,叫做林詩月,哥兒則是庶出的,叫做林嘉宜。
要說這林詩月與林嘉宜與林曉寒年紀相仿,卻從小就被長房出身的林曉寒處處壓了一頭。
林曉寒從小能寫能畫,一手簪花小楷寫的漂亮,言談舉止也落落大方。家中祖父母健在之時,就時常拿他作為典範教訓其他孩子,對他也更加偏愛。
後面長大以後,有權貴豪門之家請了林家的哥兒姐兒去相看。有了林曉寒的對比,林詩月與林嘉宜就總也拔不了尖,心中也漸漸對他產生了恨意。
長房變故之前,他們便已經與林曉寒不對付了,總是在暗處偷偷與林曉寒較着勁的。
長房變故以後,他們便更加肆無忌憚了,原身之前的好些首飾玉牌的,就是被他們給搜刮去了。
林曉寒皺起眉頭,正色看向他們。也許是原身殘存的記憶起了作用,林曉寒不過看到他們的臉,心中便湧起了一股無名的厭惡。
「你不是嫁到村里去做村夫了麼?怎麼又跑到城裏來了?」林詩月一向是個嘴巴不饒人的,上下打量林曉寒一番,見他穿的還都是之前的舊衣,便故意說道。
「月姐兒別這麼說,寒哥兒聽了會傷心的。」旁邊的林嘉宜笑了笑,裝腔作勢的說道:「要我說寒哥兒着實可憐,之前已經訂了親的人家,說變卦就變卦了,實在無情。要不然他說什麼也不能嫁到鄉下去受苦啊。」
林詩月聞言便又捂着嘴笑出聲來:「說來也是好笑,聽我母親說,之前那個與寒哥兒提親的陳秀才,後面竟又跑來與宜哥兒你提親,不過被父親拒絕了。我母親說了,咱們二房的哥兒姐兒要嫁就得嫁入有身份的豪門人家,可不能胡亂找個不知根底的窮秀才嫁了。」
林詩月與林嘉宜在那邊一唱一和的大聲說着,林曉寒聽了心中卻只覺得好笑。
這等閨閣婦人之言,或許能夠刺激到原身的林曉寒,但對於現在林曉寒來說卻如同放屁。
他當下便哈哈大笑,看向兩人說道:「有身份的人家?是侯爵府還是公爵府?人家自是要迎娶門當戶對的人家,哪裏看得上林家這等落魄世族?」
「你們二人早已及笄,卻遲遲不尋門當戶對的人家結親,二叔怕是早就準備好要把你們送去豪門做妾。這女子哥兒一旦做了妾室,那就處處比正室矮上一頭,是要給人低頭請安的。便連生下的子女都只能叫正室為母親。此等沒有尊嚴,卑躬屈膝之事,你們倒還引以為美,着實可笑。」
「你胡說!」林詩月被說的面紅耳赤,指着林曉寒的鼻子跳起腳來,恨不得能當街撕了林曉寒。
林嘉宜心中倒是一個咯噔,他一個哥兒,早有預料以後會給人做妾。如今被林曉寒一說,不禁又戳中了他的一塊心病。
兩人與林曉寒這一番交鋒一時間並沒有佔到便宜,正想再開口時,卻見一個身形高大,容貌俊朗的男子走了過來,面色冷峻的站到了林曉寒的面前。
「曉寒?這是怎麼了?」陸秋成上前一步,保護性的把林曉寒護在身後。
他剛買了烤梨回來,便看見林曉寒與兩個大戶人家的哥兒姐兒爭吵起來,連忙趕了過來。
「林家二房的不肖弟妹罷了。」林曉寒挽住陸秋成的胳膊說道:「這兩人一向蠻橫慣了,方才不過被我教訓了幾句,不用擔心。」
一聽是二房家的人,陸秋成心中便有了數。他與林家二房也打過交道,自是知道他們之前是如何對待林曉寒的。
只是他一個堂堂男子,也不便當街與女子和哥兒計較,便把烤梨塞到林曉寒手中說道:「別搭理他們,我們走,我帶你去前面的茶館兒吃茶。」
林曉寒聞言點點頭,再不給林詩月與林嘉宜一個眼神,只與小周氏打了個招呼,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餘下林家二房姐弟兩人與小周氏還呆在原地,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暗道:這林曉寒嫁的窮秀才,似乎與他們想像中的有一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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