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中除了林曉寒沒有旁的哥兒女子,若是普通的哥兒或女子,恐怕便要被這書生的話給說得無地自容。
然而林曉寒卻並不怕他,也不會因他的無理指責而自卑。
他大大方方的轉過身,看着那吊梢眼的書生笑笑,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位兄台可是在說我?敢問這間書店可是你的產業?」
那吊梢眼沒想到林曉寒敢就這樣與他說話,當下也怔了一下,接着便梗着脖子說道:「這店鋪雖不是我的產業,但也是讀書人的地方,不是什麼人都來得的。」
「既然不是你的產業,那這店家門口又從未寫過不許哥兒與女子進入其中,怎得輪得到你來幫人趕客?」林曉寒不客氣的說道:「我見這店鋪門口寫着切勿大聲喧譁。你卻一進來便大喊大叫,難道是不識得那幾個字?把那警示認成哥兒與女子不能入內了?」
林曉寒這話說的牙尖嘴利,叫那吊梢眼頓時面色通紅,周邊也傳來許多竊笑的聲音。
此時正值午休時間,書院學子有不少都在這書店裏看書。遇到一群書生與個哥兒在門口吵架,注意力便難免被吸引了過來。
只見門口站着的哥兒氣質出眾,容貌也生的頗為俊秀。他與一群書生對峙,卻半點也不露怯色,三言兩語便反駁的那書生無言以對,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那吊梢眼的書生原本是書香門第,直到他這一代家中才落魄了起來。
然而他家中雖貧,卻還是舉全家之力供了他來書院念書。
為了讓他好好念書出人頭地,家中長輩日日告誡他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因此也讓他養成了極高的心氣,看不起商人或農民家的同窗,覺得他們身份低下,不如自己這等書香門第出來的學子高貴。
這吊梢眼雖然為人高傲,但在學習上卻並沒有什麼天份。他來書院念書已經十年,卻仍然只是個童生,連個秀才也沒考上。
而之前陸秋成來書院裏借讀,邊工邊讀,不過讀了三年多,便連中童生與秀才,讓他心中十分妒恨。
而且最讓他生氣的,就是這陸秋成不知珍惜。竟為了迎娶一個哥兒,推了鄭院長推薦他去府城麓山書院讀書的絕好機會。
要知道府城裏的麓山書院極為有名,請了許多名師教學,培養出的舉子已有幾十人。
這些舉子考取功名以後,又有許多做了官,同時也給麓山書院帶來了更大的名望。府城裏上到知府下到百姓,沒有一個不爭着將自家孩子送入其中的。
只是麓山書院收人十分嚴格,除了考試以外,就是每年從下面這些縣城的書院裏收取一個院長推薦的名額。
原本今年書院裏的名額被鄭院長給了陸秋成,可臨到要去之前,卻被陸秋成給推掉了。
這讓之前極力往麓山書院推薦陸秋成的鄭院長甚為憤怒,與自己這個得意門生徹底翻了臉。
也讓想去麓山書院卻沒有機會的學子們想不通,覺得陸秋成此人十分短視,絲毫沒有長遠的目光。
畢竟若是考取了舉子,保不齊會被京里的官老爺們挑中做個乘龍快婿,從此扶搖直上,前途一片光明。哪裏是娶一個大戶人家的哥兒能相比的?
「你這哥兒,嘴皮子這般厲害,仗着識得幾個字,便絲毫不講三從四德了。」那吊梢眼憋了許久,終於憋出了一句:「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可見哥兒與女子都是無才便是德,書的多了反而成了禍害!」
林曉寒聞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對着那吊梢眼搖了搖頭道:「你這般理解能力,也難怪這把年紀了都還未能考取秀才。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講的是恃寵者與小人。因為他們自身沒有浩然正氣,所以與之相處要有遠近分寸,太近了容易失禮,壞了規矩;過於遠離,又容易招致怨恨。」
「而有教無類才是聖人對於教育的理念,指的是教育是不分貴賤賢愚的,不論士、農、工、商都應該念書,因為可以通過教育消除這些差別。哥兒與女子自然也應該多讀書,不然怎麼教育出賢德的孩子,若是養出如你這般愚笨又不知禮數之人,還不得把家中祖先的臉給丟盡了?」
「說得好!」
「這哥兒說的沒錯,他講的才是聖人話語的本意!」
「就是嘛,什麼身份貴賤,只要讀了書,都是讀書人,誰又比誰更高貴?」
林曉寒話音剛落,書店中便傳來了一些書生高聲的喝彩聲和鼓掌聲,都是一些被他說到了心坎里的農商學子。
那吊梢眼與他身後那幫書生平日裏就抱團,沒少看不起他們這些農商學子。
然而他們心中有氣,卻又礙於身份不好發作,只能忍耐,沒想到今日卻讓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哥兒撕破了臉皮。
那吊梢眼臉色通紅,氣的渾身發抖。他與林曉寒吵架也吵不過,又被抓住了把柄一番羞辱,氣勢上已經落了下乘。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被這麼多人看了笑話,讓他就這麼算了,他又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腦袋一熱,便挽起袖子上前一步,一隻拳頭竟要對着林曉寒招呼下去。
只是這一拳還未落下,吊梢眼後頸忽然一痛,整個人被人揪住衣領倒摔到了地上。
吊梢眼一下子便被摔懵了,半響也沒能爬起來。還是他身後那些學子們手忙腳亂的上前把他給架了起來,抬頭一看,才發現他摔到了鼻子,滿臉鼻血橫流,看着很有些嚇人。
陸秋成正兩眼冒火的站在他面前,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腱子肉,惡狠狠的盯着他道:「你敢碰我夫郎一下,我陸秋成今日便讓你橫着從這門裏抬出去!」
陸秋成雖然是個秀才,但卻是農戶家出身的。平日裏擔柴挑水,地里的農活也沒少做,身材還是挺高大的。
那吊梢眼自知打不過他,心中害怕,便只得認栽,灰溜溜的跑了。
陸秋成見那幫人走遠了,這才轉過頭去看林曉寒,滿臉擔心的一把摟住他問道:「你沒事吧?怎得沒有等我,一個人過來了?」
「一點兒事也沒有。」林曉寒被摟的有些緊了,他看了看四周,見趙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遠處也有許多書生正看向這邊。便咳嗽兩聲,悄聲說道:「陸秋成,旁邊有人在看。」
陸秋成這才面色一紅,一把放開他道:「抱歉,我忘了。你若是看完了,那我們便先行離開吧?」
「好。」林曉寒可沒有被人繼續觀摩的興趣,他隨着陸秋成一起離開書店,趙寅也隨着他們走了出來。
到了外面,陸秋成與趙寅告別,說好了過幾日親自把抄好的書送過去。然後和林曉寒找到了在附近等着的田哥兒,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餛飩攤。
這餛飩攤價格便宜,味道也算不錯,陸秋成以前在書院時就時常在這裏吃飯。
現在書院午休已經接近結束,書生們基本都離開了。陸秋成正好帶着林曉寒他們來這裏吃午飯。
林曉寒問了問這餛飩攤的價格,鮮肉餛飩五文一碗十五個,陽春麵兩文一碗,價格在縣城裏確實是挺實在的。
他與陸秋成一人要了一碗餛飩,田哥兒捨不得花錢,只要了一碗陽春麵,還是林曉寒做主,又花三文給他加了一個荷包蛋。
不一會兒,老闆端了三隻海碗上來。白白的餛飩漂浮在湯里,上面撒着綠色的蔥花,聞起來就好鮮啊!
林曉寒喝了一口,湯底是骨頭熬製的高湯,十分可口。
吃了幾隻餛飩後,他再看旁邊的田哥兒,發現他已經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半麵條,顯然是已經餓壞了。
田哥兒一碗麵條不過片刻就進了肚子,那個荷包蛋卻一直捨不得吃,留在碗底。最後竟從懷中翻出一隻手帕,要把那荷包蛋用手帕打包,帶回去給王柱子吃。
林曉寒很有些無語,連忙阻止了他打包荷包蛋的行為,這荷包蛋若是一路包在手帕里,回去不知道要爛成什麼樣子了!
見林曉寒態度堅決,田哥兒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收起了打包荷包蛋的念頭,十分珍惜的把那個荷包蛋吃下去了。
林曉寒見狀問道:「田哥兒,你每日與我搭夥,有肉有蛋,也不至於一隻荷包蛋也吃不上吧?」
田哥兒聽了卻是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道:「那畢竟是你的錢,你幫我這許多,我幫你做飯也是應當的。再說每日有米飯吃,有葷油炒的青菜已經是極好的了,怎麼好意思再吃你的肉和蛋?」
林曉寒:「」
原來田哥兒這段日子雖然一直給自己做飯,卻是壓根沒敢多佔他一點便宜,難怪王柱子還是那麼瘦!
林曉寒心中嘆了口氣,看了陸秋成一眼,見他也是有些吃驚的神色,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起身找那餛飩攤老闆買了二十文錢的生餛飩,生餛飩的價格比煮好的便宜一些,二十文錢買了不少餛飩。
林曉寒讓老闆用草紙包好,隨後說道:「時辰不早了,回去沒有牛車坐,我們早點出發吧。」
幾人這便立刻出發,走了一個多時辰,腿都要走斷了,總算在太陽落山之前回到了陸家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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