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之子,世界的寵兒。
無一不是未來會功成名就的大人物。
霧村修垂下眼,暗道一聲倒霉。
雖說和氣運之子打好關係的話,十有八九也能得到好處。
但對引渡者而言,被分配到氣運之子所在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很倒霉的事。
因為這很大可能代表着工作量的劇增。
氣運之子一般會出現在存在特殊狀況的城市中,成為領袖或是拯救城市居民於危難之中。
東京的特殊之處就在於非自然死亡的人數存在異常。
現在申請調離估計是行不通的了。
霧村修嘆了口氣,把氣運之子拋到腦後,不再去思考與之相關的更多內容。
他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夠了,過多接近氣運之子,可能會擾亂很多人的命數,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到時候上級怪罪下來,有兩個他也負責不了。
鈴木園子回到家後,給父母展示了那塊『風水石』的圖片。
誰也不知道那塊灰撲撲的石頭究竟是怎麼入得了鈴木史郎和鈴木朋子的眼。
兩人二話不說就掏了一千萬買下『風水石』,推平原遊樂園後,便按照霧村修的要求,將其埋入地下五米深的正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的錯覺,埋入風水石後,被樹林環繞的場地變得亮堂許多,陰冷的風也變成了春日和煦的微風。
霧村修賣出石頭後就沒再關注那邊動工的消息了。
春天到了,氣溫回暖,他穿着件單薄的白襯衫,邊喝咖啡,邊聽對面青年拜訪的來意。
這青年他認識。
諸伏景光,那個大學電梯事件里的學生。
不過對方這次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那個金髮的好朋友。
涉及個人私隱的話,確實朋友在場不太方便。
霧村修早就在電話里得知對方來這裏的目的,這時候很爽快地拿出一張白紙,將溝通亡魂的方法告訴對方。
諸伏景光點點頭,伸出手和霧村修的手指相交,共同握住懸空在白紙上的中性筆。
「閉眼吧。」
諸伏景光閉上眼,開始在腦海中回憶有關於父母的一切。
父母的姓名,自己和他們的相處以及深深刻在腦海中的那段噩夢般的記憶。
自己躲藏在柜子裏,眼睜睜看着兇手殺害父母,最後又來到柜子前,從縫隙中看向自己。
握住中性筆的手指傳來劇痛。
諸伏吃痛甩開手,睜眼便看到坐在沙發對面的霧村先生舉着被甩開的手,難得露出一副空白茫然的表情,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能看到一位上六樓都面不改色的通靈師的受驚表情,諸伏突然覺得哪怕無法和父母溝通,來得這一趟也是挺值的。
「看來儀式出了點小問題。」霧村修很快收起茫然的情緒。
他自己肯定是不能出問題的,那麼問題就絕對出在諸伏景光身上。
「方便告訴我你都回憶了什麼嗎?」
他禮貌問道:「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大概率是你的回憶出了差錯。」
「我的回憶出了差錯?」
諸伏沉默片刻,不想告訴外人更多自己的事情。
權衡再三,他詢問道:「能舉幾個例子嗎?」
霧村看出他的排斥,點點頭,豎起一根手指。
「比如在回憶時摻雜了太多虛構的成分。」
諸伏搖頭,排除了這個原因。
霧村:「再比如你的回憶里存在還活着的人。」
「這個。」諸伏抬起頭,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
「我的回憶里有一個還活着的人。」
那個兇手!
那個一閉上眼就會出現在腦海中的兇手。
「那就沒辦法了,你必須要確保自己的記憶里不會出現活人,才能繼續進行通靈儀式。」
霧村修向後一靠,攤手道:「活人會干擾通靈的結果,最終導致剛才那種情況。」
「我想再試一下。」
諸伏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會再想起那個兇手。
但很快,他第二次甩開霧村修的手,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霧村聳聳肩,看到桌上的500円後連忙提醒道:「溝通失敗的話,也是沒辦法退錢的哦~」
諸伏正雙手捂住臉平復心情,聽到霧村的話後突然笑了一聲。
「放心吧,霧村先生,我還不至於連500円都要回來。」
「你是指我的定價太低了嗎?」
「這倒沒有。」
多虧了和霧村修的插科打諢,諸伏覺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但心裏還是遺憾的。
原本以為自己能和父母交流,順便得知兇手更具體的信息,這樣在警校調查的時候能有更明確的方向。
可惜最終是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擺脫名為『兇手』的夢魘,就無法成功和父母建立交流。
站起身,諸伏被霧村送到門口。
諸伏柔和笑着,一雙灰藍色的上挑鳳眼很是漂亮。
「今天真是麻煩您了。」
「生意嘛~你給錢,我當然要接下了。」
霧村修倚靠在門框上,抱胸注視着諸伏的臉,突然笑問:「話說,你們已經畢業了吧?還有那五個小朋友。」
「是的,不過說我們是小朋友,霧村先生難道已經四五十」
笑着笑着,諸伏突然想到霧村『通靈師』的身份,驚訝問。
「難道真的已經四五十歲了嗎?」
那種認知受到衝擊的驚訝表情太有意思了。
霧村低頭笑了幾聲,才解釋道:「哪有那麼老,我才…25歲~」
「很可疑的停頓哦~」諸伏也跟着笑起來,無形中關係變得熟絡了些。
「不過,等我以後擺脫那個陰影,可以再來溝通一次亡魂嗎?」
「當然。」霧村修舉起手指發誓。
「到時候就算業務漲價,也會給你按照500円的標準的。」
「那就謝謝了。」
道別後,諸伏很快坐電梯離開了公寓。
霧村修關上公寓門,又甩了甩之前握住諸伏的手。
手指尖微微發黑,帶着無法被忽視的疼,是儀式失敗後的反噬。
「早知道就再要500了唉,失策失策。」
*
諸伏拜訪過後的第二個月,又有一個當時電梯事件的參與者來拜訪他。
東陽介,那個靈異社團的傢伙。
據東陽介所說,那次事件後,他花了幾天時間完善細節,寫成一份稿子投給了著名的《恐怖時報》。
過稿後立刻發表,並獲得了非常多的好評。
因此順理成章的,大學畢業後東陽介就成為了一名小說家。
只是第一次投稿的作品是親身經歷,之後寫出來的靈異故事都不再有第一個出彩。
他不想放棄作家的身份,思來想去便過來拜訪,希望能從霧村口中聽到幾個真實的靈異事件。
「拜託您了,霧村先生!」東陽推過一個信封。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您達成長期合作,您提供真實的靈異事件,我添加細節寫成書籍,到時候賺到錢,我們可以平分!」
「嗯你說平分?」
霧村修翻過《恐怖時報》中東陽介發表的恐怖小說。
以不存在的電梯第六層為靈感,書寫了人和鬼的爾虞我詐。
其中最出彩的當屬主人公『我』的刻畫,跳出了普通恐怖小說中以人為主角的固定思維,標新立異地讓『我』用鬼魂的形象登場。
東陽介心頭一顫,連忙低下頭,更懇切地解釋。
「很抱歉,我知道一本小說的靈感最重要,但我現在還是個連租房都很困難的窮畢業生,賺到的稿費實在…」
「不用說了,平分就平分吧,我倒是無所謂。」
其實就算東陽不給錢,霧村也能免費給對方講幾個鬼故事聽。
現在對方主動要給他錢,而且還是一半,他再刁難就太不善良了。
引渡者最重要的是什麼?
就是善良,是對人類的無限包容,是死神平等熱愛世人的寬闊胸懷!
東陽介露出狂喜的笑容。
「真的?您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不過我有個要求。」
霧村修豎起一根手指。
東陽介連忙問,「什麼?」
霧村:「我覺得你這個故事的思路很不錯,說不定以『我』為主角搞系列作品的話,能成為很火的靈異怪談、都市傳說。」
東陽認真記下霧村修的觀點以及霧村免費提供的第一個鬼故事。
這是在上一個工作地點處理的厲鬼。
一件情殺案,男人殺了女人後,將女人面朝下藏在床底的地板里,之後房子轉租給下一位租客。
租客睡在床上,相當於和女屍背對着背。
東陽皺眉問道:「為什麼要特意把屍體面朝下埋住呢?」
霧村:「因為女人死不瞑目,男人不管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把女人的眼睛閉上。」
一股莫名的寒意讓東陽打了個哆嗦,但和害怕同時襲來的,還有噴薄而出的創作欲望。
他迫不及待地收拾好東西,千恩萬謝後離開了公寓。
霧村修搖搖頭,回到客廳收拾好用過的咖啡杯,便又躺到新購買的舒適躺椅上,曬着太陽繼續看偵探小說。
這邊愜意無比,連太陽都是溫柔的。
另一邊在警視廳警察學校的操場上,一個個方隊在陽光下接受着仿佛沒有盡頭的體能訓練。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
各個方隊都癱在地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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