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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樹枝再一次發出哀鳴之聲。
雪鶴的臉色更加蒼白,她不是怕死,但和這小蠻子死在匈奴地盤上,無人發覺,最終和他爛在一起,被蟲鳥啄食……這樣未免也太窩囊又難看了一點!
只要她還活着,還怕殺不了這烏達爾嗎?
頭頂的樹枝已經來不及讓她思考了,她索性將眼睛一閉牙一咬,對烏達爾說道,「媽的,算你小子走運!小蠻子,你聽好了,我數三下,你給我用點勁!」說着她拼命搖動身子,讓兩人在半空中像鐘擺一樣晃蕩起來——雪鶴挖的這個陷阱不大,借着晃出去的去勢,他們應該能跳離這陷阱。
烏達爾沒有說話,這表示他同意。
「一……二……」
兩人剛開始只是微微的動起來,慢慢地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猶如盪鞦韆一般,在兩人目測已經能盪出那陷阱的時候——「三!」
雪鶴鬆開了手。
兩人頓時朝前飛去,而同時,那樹枝終於壽終正寢,「啪」的一聲斷裂開來。
雪鶴和烏達爾兩人堪堪跳過了那陷阱一點點,烏達爾見小命保住了,便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哪知此時雪鶴的動作更快一籌,立馬就站了起來。
——兩人一落地頓時變回仇人。
仇人相見自然眼紅,雪鶴帶着方才竟救了烏達爾一命的惱怒,突然撲了上去,烏達爾一時避閃不及,被她撲了個正着。
「去死吧!小蠻子!」雪鶴揮起拳頭朝烏達爾的臉上就是重重一揮!
兩人手中此時都沒有兵器,靠的僅是一雙拳頭,烏達爾才落地就白白挨了雪鶴一拳,更是惱怒,他目露凶光,馬上回敬一拳。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的回敬着對方,之後扭打在一起——他們沒有發現,他們離天梯山崖下的深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只聽「噗通」一聲,扭打中的兩人就這麼直愣愣的摔入了水中!
「……」烏達爾滿腔的話化為無數氣泡和模糊的音節,無論是怒氣還是掙扎都被溫暖的河水照單全收!這個遇事總是運籌帷幄的匈奴王子,在入水的剎那,臉上竟顯露出驚惶的表情,他四肢亂扯,但身子還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沉去!
雪鶴一見他這幅模樣,心中大喜:這烏達爾,竟是一隻旱鴨子!
少女猶如靈巧的水妖,她憋住了氣,手腳一蹬,往水面上浮去,可又一次的,她感覺腳下一重,隨即身子也往水下沉去!
雪鶴回頭,見又是那陰魂不散的烏達爾抓着自己的腳,而他臉上還是那副魚死網破的可憎表情!
「……!」雪鶴下意識的叫他鬆手,一張口,無數氣泡就從她嘴巴里竄了出來。趕緊閉緊了嘴,雪鶴只得用手去解烏達爾的手。
此時的雪鶴對於烏達爾來說是救命稻草,哪裏那麼容易就讓她逃走?反而他更加恬不知恥的湊了上來,抓住了她的腰……接着是手臂……
雪鶴這才明白,這烏達爾是要踩着自己往水面上浮!
雪鶴的袍子吸水,再加上烏達爾這麼一個大個子,就是再有一個雪鶴幫她也難以浮上去!
混亂中,雪鶴只感覺頭上一松——腦袋上的絨毛帽子不知被她自己還是烏達爾給扯了下來,那頂吸足了水的帽子離開她的腦袋後立刻朝潭底沉去,而雪鶴本是束好的一襲頭髮也隨着水流四散開來。
碧綠的潭水中,借着水面射下來的光線,烏達爾便看見熹微光線下的胡為突然變成了女孩子,她有着長長的頭髮和一雙明亮的杏眼。周遭碧波流動,她的臉有些蒼白,但即便過了三年,女孩的容貌或多或少有了些微變化,烏達爾還是從那雙星子般的眼睛認出了她——當年高闕城中,那躲在黑暗中,一身紅衣,美麗的如同妖精一般的小女孩。
當年他為了那驚鴻一見的小女孩,幾乎將高闕全城翻了過來,更是為了她,不惜冒着巨大的風險留在高闕四天。
四天,他用了四天的時間令全軍搜尋她,然而天上地下,那個紅衣女孩似乎消失在空氣中一般,再也尋不到一絲線索,而三年過去了,他依然記得那雙充滿着生命力的美麗眸子。在這三年中,再沒有一個女人的眼睛比的上她好看,比的上她那般生機勃勃。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一個「得不到」,因此,他便更渴望得到,千方百計,不擇手段。
而他不曾想到的是,這個讓他掛念了整整三年的小妖精,竟是和他碰面不少的鶴騎統領胡為!
烏達爾突然十分愉快地笑了起來,他抓着雪鶴的肩膀,然後突然將她拉近,他一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接着對着那張緊緊閉着的嘴,吻了下去!
「……!」雪鶴瞪大了眼睛,她反抗的更是激烈了,但烏達爾的懷抱那麼堅硬,讓她怎麼也掙脫不開,而烏達爾那張俊逸的臉就近在眼前——他一邊親吻着雪鶴,一邊還彎起眼角來,笑得危險。
雪鶴張口大罵,卻發現自己一張嘴,更是給了烏達爾可趁之機——他正在吸食她肺中的空氣。
他的吻那麼溫柔而霸道,卻讓雪鶴急速脫氧。雪鶴只感覺心慌頭暈,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
既然是我所喜歡的小妖精,那麼就應該為我而死。這是你最好的歸宿——這是烏達爾心中唯一的念想。
他本就個極自私的人,他費盡心思要尋到雪鶴,是喜歡她的生氣,而他更是喜歡將這種有着勃勃生氣的人扼殺於自己手中。他得到她,本就是為了殺她。
如今,他很滿意雪鶴能這樣死去。
雪鶴為了佈置陷阱一夜沒睡,加上剛才和烏達爾的一番糾纏,更是體力透支,而此時烏達爾又吸乾了她肺中所有空氣,她漸漸感到無力,四肢不再掙扎,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就連烏達爾的嘴離開時,她也不再有任何反應。
這個少女浸泡於碧綠的潭水中,長發飄蕩,臉龐蒼白又精緻,而她已經像失去了生命的布娃娃,神采從她的眼睛裏一點、一點消散開去……
烏達爾滿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他摟着雪鶴,側過臉去,吻了她的臉頰一下,接着慢慢鬆開了手。
雪鶴緩緩往水下沉去……
此時雪鶴用僅剩的一點神志望了一眼頭頂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光線掉下來,經水流一攪動,就像碎銀子一般四散開來,她又看了一眼腳下那深不見底的黝黑深潭,那裏仿佛是一口沒有盡頭黑洞,能將所有的生命吸進去,她不想沉下去,可她的手腳沒有一點力氣,肺中火辣辣的疼,想是有水嗆進去了,但她卻不能發出一聲叫喊。
她還不想死。
死在這無邊無際的水潭中,爹爹不會知道,哥哥們不會知道,守在燁城裏她那些好兄弟也不會知道……還有那個氣包九皇子,他在離開之前,也說過要自己好好的回燁城。
她不僅沒殺死烏達爾,還愚蠢的賠上自己一條性命,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雪鶴慢慢閉上了眼睛。
但就在下一秒,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鶴聽到了一個熟悉備至的聲音,「蠢丫頭,你可別死啊……」
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的雪鶴試着動了動,最終是牢牢的抓住了那隻手,她被一點一點往水面上拖去。
她在漸漸遠離那個黑洞洞的地獄。
而在這時,烏達爾又纏了上來,他猶如潭底漂浮上來的水鬼,再一次抓住了她的腳,一同被拖上水面。
雪鶴想掙脫他,無奈烏達爾吸飽了空氣,此時正精神着呢,根本掙脫不開,而水面上的來人看着烏達爾,只是皺了皺眉,繼續施力拉雪鶴上來。
現在不是能顧得那麼多的時候,得先救雪鶴,不然她會被淹死。
衝破水面的那一瞬間,雪鶴從未感覺到寒冷是這麼美好。她試着撐開眼皮來,如她所料,入眼的真是那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上挑的鳳眼。
「葉詢,你這個神經病,你居然沒走……」雪鶴躺在岸邊,手腳無力,她看着白晃晃的天,突然傻傻的笑了。
葉詢撇了她一眼,只見她全身濕漉漉的,頭髮散亂,臉青的像是一顆冬瓜,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他眼中閃過一絲嫌棄,爾後照實說道,「你這個樣子真醜。」
「呵呵。」雪鶴反常的沒有反駁,而是乾笑了兩聲。
隨後上來的烏達爾見了尚有氣息的雪鶴,臉上湧現起些微惱怒,接着他看到了葉詢,頓時,他臉色一驚,似乎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葉詢也見了烏達爾——那個害得他差點丟了性命的仇人。
兩個敵對王朝的皇子就在這般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兵戎相見了。
葉詢立刻抽出長刀來,指向烏達爾的喉嚨。這個北朔九皇子,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氣定神閒的,就連拿着刀指着敵人的時候,都能感覺到他身上那淡漠,卻是絕對霸道的氣息。
「不要亂動,小心劃傷了皮肉。」葉詢對着烏達爾淡然一笑,「你是想同我打一架,然後我將你殺了,還是就站在這裏保住自己一條小命,讓我帶她走?」
烏達爾沒有想到雪鶴半路上還能冒出這麼一個幫手來,不禁抬起下巴,陰狠說道,「你威脅我?」
「你覺得你如今還有拒絕的力氣麼?」葉詢一抬眼帘,他的目光掃向那剛剛恢復了平靜的深潭,「我不介意再讓你下水一次。」
水似乎是烏達爾的死穴,一聽葉詢這麼說,烏達爾的目光明顯是閃爍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雪鶴,這時他又恢復了那自信而輕蔑的笑容來,「我總會再抓到她的……一定。不,是命中注定。」說着他後退幾步,目光似鷹,帶着一股子嗜血的氣息。
見烏達爾讓步了,葉詢也不再囉嗦,他扶起雪鶴,讓她騎上踏霜,他將全身濕透的雪鶴緊緊摟入自己懷中,爾後一揚馬鞭,飛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烏達爾目送着他們離去,他摸着下巴,一臉玩味,「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極了……」說完,他竟然還自顧自地笑出聲來,「兩個蠢貨,你們以為你們能逃出林子麼?你們,都得死……」
天氣寒冷,但從匈奴大王子身上所迸發出來的森森戾氣,似乎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