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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吉沒想到自己還能活着見到從王都來的人,他從薄姑出發,一路上日夜兼程,經歷多次圍殺,掩護他逃跑的部下全都死了。
原本慶吉也是活不下來的,只是當時偷襲他的人是個弓箭手,在他騎馬過河的時候,趁他不備,射了他一箭。
箭尖確實射中了他,只不過是射中了他衣服上的帶鈎。巨大的衝擊使他掉入河中,被湍急的河水衝到下游,這才僥倖活了下來。
大難不死後,慶吉連忙繼續向王都方向趕路。
因為沒有馬兒代步,他只能徒步趕路。
身上全是刀傷,為了避開追兵,慶吉不敢進入村莊,身上的錢幣在河中丟失,也無法買藥,一路上沒有任何補給,這才弄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見慶吉一副隨時都要斷氣的模樣,齊渭城忍着內心的焦躁,連忙叫來了隨隊的醫師為慶吉診治。又讓人去煮了些粟米粥。
等慶吉被施了針,有了些力氣,才急切地詢問姑母的狀況。
齊渭城與齊朝語的姑母被齊國人尊稱為匡夫人,乃是現任齊王欽賜的封號,說的是她雖為女子,卻有匡扶天下之能。
在匡夫人未出嫁到薄姑之前,曾替齊王寫下了不少利國利民的謀策,是當世少有的奇女子。
只不過後來因為嫁給的是薄姑羅家,那是當地的豪族,勢力在齊國境內盤根錯節,為了不讓自己的婚姻成為掣肘哥哥的政治籌碼,這才不再獻策。
「匡夫人從王都回薄姑後,意外發現了羅忠元與宗蓉夫人有染。」慶吉的眼中全是悲憤。
羅忠元便是匡夫人的夫君。是羅家現任家主的嫡長子。
而宗榮夫人則是羅忠元父親兩年前新收的美人,也就是妾室。
宗榮夫人原是一名舞姬,因其樣貌極美,備受寵愛,壓下了羅家後院裏所有美人的風采,所以才有了名分。
與父親的妾室攪和在一起,這樣的醜事,羅忠元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他更怕的是這件事被羅家家主知曉。
他的父親好美色,結果就是給他生的兄弟極多。
也就是說,羅家家主並不缺少兒子,也不缺少繼承人。
這樣的隱秘一旦被父親和族人知曉,即便羅忠元既占嫡又占長,又滿腹才華,怕也不會再讓他有執掌羅家的權利了。
發現醜事被撞破,羅忠元為了保住地位,連哄帶騙地先利用孩子穩住了匡夫人。
「主子念及十年的夫妻情誼,顧及小主子的感受,忍着悲痛回了慶華苑,本以為可以等到羅姓狗賊的懺悔,誰知那狗賊竟然第一時間派人圍困住了慶華苑。」慶吉越說越激動,不甘又憤恨地用拳頭捶着身下的板凳。
羅忠元派人將他們夫妻居住的慶華苑圍住後,以匡夫人被人投毒的名義,將院內的仆侍全部換掉。
這一舉動徹底阻斷了匡夫人向外傳遞消息獲得幫助的途徑。
之後,羅忠元請來了不少名醫,對外表現得夫妻情深,對匡夫人的病盡心盡力,痛不欲生。暗地裏則將陪在匡夫人身邊的貼身僕婦全都斬殺了去。
匡夫人雖然嫁到了羅家,但畢竟出身王室,有隻忠於自己的私兵。羅忠元一時半刻不好直接對她下手。
在多日沒有接到匡夫人定期傳遞的信息後,包括慶吉在內的幾名武功高強的仆侍和私兵統帥偷偷潛入了羅府慶華苑。
彼時,匡夫人雖然憔悴,卻無性命之憂。
「在發現主子被困後,我們原想先偷偷將主子和小主子轉移到安全地方,再籌謀報復回去,誰知……」慶吉過分激動的臉上閃過一抹難堪。
他唇瓣囁嚅了幾下,聲音艱澀的把話說完:「誰知,在臨出府的那一刻,小主子大聲叫嚷了起來,召來了羅家府兵。」
說來也不怪慶吉幾人毫無防備。
小主子一路都很配合,誰能想到他會在最後一刻,憋了個狠的,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由於各國混戰,不少地方豪族都豢養府兵,羅家的這批府兵還是當初在齊王那裏過過明路的。
齊渭城粉拳緊握,若不是那雙輕輕顫抖的雙手和緊緊繃着的脊背,怕是真的會讓人覺得她對匡夫人一點兒都不在乎。
「他喊了什麼?」齊渭城年幼的時候,便經常跟在匡夫人身後,幾乎就是匡夫人的小尾巴,二人感情十分深厚。
慶吉比匡夫人大上五歲,一直跟在匡夫人身邊,齊渭城不信他這樣沉穩的人,會在毫無準備之下,讓匡夫人陷入險境。
慶吉露出了難以啟齒的表情,很難想像,這樣即便滿身都是刀傷,上藥時臉色都沒變過的漢子,臉上的表情可以這般豐富。
講明因由後。
「小主人說,夫人是因為行為不檢點,才會被羅忠元關起來……」慶吉用力閉了閉眼,三尺高的大漢瞬間矮了一截,「他才不要這樣的娘親。」
齊渭城腳步晃了晃,若不是靈韻用靈力隔空扶了她一把,怕是會摔在地上。
「小主子也是被羅賊蒙蔽了……」
齊渭城聽不進去慶吉蒼白無力的辯解。
她艱難地轉頭對靈韻笑了笑,低聲呢喃:「這般打擊,姑母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被親子當眾指責德行有虧,怕是會讓匡夫人在羅府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更別提還有昔日恩愛夫君的背叛……
此時,就算是匡夫人將羅忠元與宗榮夫人有染的事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我們想先護送主子殺出重圍,但是羅賊掐着小主子的脖子,威脅主子,說若是她敢離開羅府一步,就直接掐死小主子。」
匡夫人投鼠忌器,到底是為了骨肉,沒有出府。
而在匡夫人被再次軟禁後,他們這批偷潛入羅府的人便開始遭受追殺。
慶吉身上有奴印,對匡夫人忠心耿耿,自然不會怪她心軟。
他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慶吉膝行到齊渭城腳邊,祈盼地看着她:「女公子,我逃走之前,親眼看見羅賊給主子餵了毒藥。應該是怕主子突然暴斃引人懷疑,下的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從我逃走到現在已經有半月時間了,請您快一些!再快一些!不然……」慶吉唇瓣顫抖,虎目含淚,艱難地說了下去,「怕是只能替主子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