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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的傑森不笑的時候很嚴肅,甚至有些兇狠,劍眉微微上揚,薄唇緊抿,靜靜地看着你就能給你帶來無形的壓力。笑起來的時候也有點凶,而且自帶嘲諷意味,很帥是沒錯,很有魅力也沒錯,就是看得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明明是一個反英雄,卻總能給人一種他是超級反派,還是大佬級別的錯覺。
憤怒讓他無時無刻不窩着火氣,出手一次比一次重,他的家人看他的眼神也越來越戒備,越來越接近那些窮兇惡極的罪犯。
紅頭罩很在意這個,從前在意,現在也在意,但他不再去做那些無謂的證明。
沒人會在乎,再沒有人會在乎他了。
紅頭罩沒有戴他的頭罩,他穿着夾克,蹬着皮靴,戲謔地看着傑森,這個……從前的他,又不再是從前的他的傑森。
他靜默了很久,終於又一次笑出了聲:「……挺好的,你這個樣子。」
傑森悲傷地看着他,看着自己,一言不發。
他知道,他在默哀,他不需要自己說話,他可以看見一切,他可以聽見一切,他可以知道他知道的一切。
——這段情感是紅頭罩的執念,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他們彼此相通,他們就是一體。
紅頭罩看了他很久,傑森配合着他轉了一個圈,長長的後擺在他腳下盤成一個不閉合的圓。
紅頭罩提出了一個要求:「能讓我看看他嗎?」
傑森愣了愣,試探地問:「赫爾嗎?」
紅頭罩笑了,海藍色的眼睛裏像是墜入了星辰,柔軟得不可思議:「對,赫爾,讓我看看他……可以嗎?」
傑森猶豫了一瞬,偏頭看向右側,紅頭罩也跟着看了過去。
黑黝黝的霧氣里忽然亮起了光,一個人影從模糊到清晰,一點一點地憑空勾勒出了赫爾淮斯的模樣。從頭到腳,哪怕是細微之處都是一模一樣,可見傑森平時觀察之仔細。
這個「赫爾淮斯」是笑着的,嘴角微微上揚,很輕的一個笑容,放在他身上就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如今的赫爾淮斯還不習慣露出笑容,可能是沉睡久了,臉部肌肉都僵硬了。他剛開始笑的時候還有點兒奇怪,看着總是像在冰冷地嘲諷誰,倒是和長大後的傑森有些相似之處了。
赫爾淮斯之於傑森是一道光,剛復活的他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沐浴在陽光里的赫爾淮斯——銀髮,黑袍,冷漠中帶着他固有的溫柔。
傑森失憶了並不代表他傻了,他知道,赫爾淮斯一開始對他特殊是因為自己是他的第一個人間死神。第一個人間死神總會有些特權的,哪怕這個人並不是他傑森·彼得·陶德。
哥譚人都是固執兇狠的,一旦認定了什麼,死也不會退讓。收養他的布魯斯·韋恩就是典型中的經典,他別的不說學得多好,蝙蝠俠的潛在偏執和planABCD倒是全學會了。就算是失憶了,這些東西也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靈魂里。
喜歡這種感覺誰也說不清楚,興許是一眼萬年,興許是日久生情,等正主發現了苗頭,一切都晚了——
他移不開目光了。
只要赫爾淮斯一出現,他的眼睛就沒法從他身上挪開。
和赫爾淮斯總愛看着他生怕他出事不同,他就是單純地想多看看這個人。
他從刻耳柏洛斯那裏旁敲側擊得知了赫爾淮斯的孤獨和單一,數千年來三點一線,唯一朋友還是那個有點兒自戀症的太陽神阿波羅(不滿太陽神搶走主人寶貴時間的刻耳柏洛斯如是說),諸神敬畏他忌憚他,因此不可能有情史這種東西存在。
很好,他是第一個敢起這念頭的人!
還沒有遭受過諸多痛苦、絕望與不得的傑森雄赳赳氣昂昂地主動展開了追求攻勢。
媽媽說得沒錯,喜歡就要主動出擊,你不主動,難道要你追求的那個人反過來追你嗎?
……算了吧,赫爾是根不開竅的木頭,等他反過來追自己,呵呵,怕不是要等到地球重啟的那一天。
再說了,萬一有一天突然冒出一個人來跟他搶赫爾,這個人還比他大膽比他主動,萬一赫爾被他/她打動了……他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事實證明,傑森主動出擊是正確的,赫爾淮斯慢慢地習慣了他的存在,去哪裏都會下意識地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兩個人一起走的時候他還會時不時地回頭確認一下傑森有沒有走偏或者走丟。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養成一個習慣只需要很短的時間,想要放棄一個習慣卻要很長一段時間,甚至是永遠無法做到放棄它。
傑森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了赫爾淮斯的,是復活後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是來到冥界後一系列的縱容和陪伴?還是每次從噩夢中醒來都能看見他關切地看着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輕聲安慰?
他不知道,或許都是。
既然想,為什麼不去做呢?只有嘗試過了,努力過了,即使失敗了,起碼他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主動去試着追求赫爾。
對於他而言,赫爾淮斯是一道光;對於赫爾淮斯而言,他是一簇火焰。
喜歡是相互的,陪伴是長久的,有些話到了嘴邊偏偏說不出來,不是不敢,而是時機未到。
再等等,再等等……
紅頭罩看「赫爾淮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夢,縱着傑森滿冥界折騰的赫爾淮斯就像是他年少的時候夢到的一個美夢,蝙蝠俠曾經也是一個美夢,只不過後來變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噩夢。
他不後悔自己成為了紅頭罩,他遇到了羅伊,遇到了星火,遇到了阿爾忒彌斯,遇到了比扎羅,遇到了他的新朋友和家人。
但是……他想,如果他當初也遇到了這麼一個願意陪着他縱着他護着他的人,未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遭受那些了?是不是就可以少連累一些人?是不是就可以奢望一下有一天自己也能過上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
可夢終歸是夢,他站在這裏,就說明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他想要的卻又怎麼也得不到的一個夢而已。
「這樣也好……」紅頭罩嘆慰一聲,眼角慢慢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色,「不要像我,不要像我。」
——如果你的未來是我,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傑森聽出了這句話里的未盡之意,他不贊同地搖搖頭:「我們沒有錯。」
靈魂的顏色不會騙人,未來的自己沒有失去那抹淡金色的色彩,相反,苦難與痛苦使他更加璀璨了。
「我們和蝙蝠俠的路註定不同。」
他拿起了死神鐮刀,紅頭罩拿起了槍,他們都以死亡制裁罪惡。唯一的不同之處是,他有不可撼動的冥王和整個冥界作為他的後盾,而紅頭罩沒有,他只有和他同病相憐並肩前行的隊友。
——至善必揚,至惡必除。
這就是冥界的法則和中心法典,想要逃脫它的制裁,除非你永遠不會與死亡相連。
每個生命從誕生起都註定了要走向死亡,無非就是時間的長短罷了。
死神有權利收割靈魂,這是死亡賦予他們的權利和責任。
傑森和紅頭罩都深愛着自己的養父,都仰望着蝙蝠俠,都把蝙蝠俠視為畢生的信仰。從前是,現在也是,是蝙蝠俠帶領他們走上了這條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永遠不能停下的路。
只有遭受過苦難,他們才能知道這條路不適合他們,但條條大路通羅馬,總有一條路是適合他的。在找到屬於自己的那條路之前,他們磕磕絆絆,額頭不知道撞上了多少堵牆,不記得流了多少血。這世上就沒有哪一件事是能輕輕鬆鬆做到的,更何況是這樣的人生大事。
……只是這條路他們走得實在是太艱難了。
「但是,我們殊途同歸。」
他們制裁罪惡的目的不是為了所謂的榮耀,也不是為了享受別人敬仰的目光,而是為了讓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能夠平靜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罪惡永不休止,蝙蝠俠只是肉.體凡胎,他終將會逝去,但他的信念永不消逝。
「面具之下是一種信念」,傑森和紅頭罩都繼承了這種信念,他們願意為之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而他們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們沒有錯,他們沒有走向墮落與黑暗,他們無愧這信念。
「我們唯一的錯誤,只是自己困住了自己。」
不放過他們的人只有他們自己,何必再去執着於那些已經明白回不去的東西呢?
傑森為自己製造了靈魂牢籠,紅頭罩為自己戴上了枷鎖。他們並非是不會犯錯的聖人,也不是永遠清醒冷靜的機器,連蝙蝠俠都做不到永遠清醒冷靜,何況是還在追逐着蝙蝠的他們呢?
人只能向前看,因為過去不再回來,就算回頭,也只能看到斑駁的血色,那為什麼不試着向前呢?
總要試試的,不試怎麼知道不可以?不試怎麼知道這條路走不通、走不遠?
他們受過的苦還不夠多嗎?他們流過的血還不夠多嗎?疼痛是家常便飯,既然想要,那就去試,大不了再在疼痛上添一筆,又能有什麼?
他們可是哥譚之子,什麼時候這麼畏畏縮縮過?
紅頭罩彎腰哈哈大笑起來,無意識皺着的眉終於鬆開了,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對面的自己。他笑了很久,久到傑森以為他會笑斷氣了,他才緩慢地止住笑聲,眼睛通紅地抬頭看他:「你說得對,我沒有錯。」
——誰都沒錯,殊途同歸……只不過是道路不同。
他向傑森伸出了手,他的掌心有好幾道傷痕,很深也很長:「來吧,我們和解。」
傑森翻了一個白眼,啪地一聲拍在他手心裏,再緊緊地握住:「幼稚!」
紅頭罩挑挑眉:「你的手比我小哦,小、朋、友。」
傑森咬牙切齒地瞪他:「麻煩你看清楚,我今天才滿十七歲,老、人、家!」
「哈!」紅頭罩悶笑一聲,放開了他的手,海藍色的眼睛裏多了幾分釋然,凜厲的稜角也柔和了很多。
或許,他一直以來只不過是想找人傾訴他一路走來的痛苦,只是想軟弱地得到一聲安慰,只是想得到一個擁抱……
紅頭罩愕然地睜大了眼睛,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貓。
——傑森張開手抱住了他。
由於對方身高過於……他還踮了腳。
「你是吃激素長大的嗎?」傑森悶悶地說。
但是他心裏還是很開心的,赫爾只有一米八二,長大後的紅頭罩起碼一米八八,這也就是說他以後比赫爾還高!
嘿嘿!
紅頭罩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傻笑什麼呢?」
傑森哼了一聲,放開了他,儘量輕聲說:「……你該休息了。」
紅頭罩點點頭,伸手在他頭上rua了一把,在傑森氣得想給他一拳的時候,他說:「你過得比我好,也比我幸運。」
他這個時候還在墳墓里躺着呢,哪裏有一個赫爾淮斯把他從墳里挖出來?
傑森的火氣噗地一聲滅了,抿着唇鼓着臉看他。
紅頭罩搖搖頭,心想:也被養得嬌氣了點兒。
這話要是說出來,傑森必然要炸,他就不說了。
紅頭罩向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和傑森之間的距離,一股清風平地而起,灰黑色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淡金色的本來面目。
他深深地看了傑森最後一眼:「好好的,千萬別像我一樣。」那條路太苦了,他試過了,以後就不要再試了,換一條路吧。
傑森攏了攏黑袍,忍住淚意,鄭重地點頭。
下一刻,淡金色的靈魂牢籠由外向內迅速消失,紅頭罩站在最中心,卻是最先消失的。他像天上最璀璨的星辰一樣迎來了最終時刻,崩碎成了無數金色的光點,向上飛散,直至消失不見。
傑森仰着臉追隨着那璀璨的金色光點,他突然想起莎士比亞的《麥克白》中有這麼一句話: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他的黑夜已經過去,新的白晝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