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謀 有情人難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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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情人難成眷屬

    人們總是希望也總是說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是某些時候，因為碰到一些特殊情況，有情人卻是難成眷屬的。桃花村是一個有很多桃樹，風景非常優美的地方，春天桃花盛開的時候，幽香襲人，大家總想張開雙臂作幾次深呼吸。這裏的小伙子尤其是姑娘們的皮膚都長得白裏透紅，特別好看。究其原因，可能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長期受桃花滋潤的影響吧？由於小孩都長得白和美，家長們便喜歡用白字給男孩取名，用美字給女孩取名。林白章和李美娟是村里二個可愛的小孩。林白章長得虎虎勢勢，李美娟長得文文靜靜。林白章是頭年12月出生的，李美娟是第二年元月問世的，名義上林白章要比李美娟大一歲，實際僅大了24天，還不到一個月。他們兩家相距只有半里多遠，在二小無嫌猜的青梅竹馬時，兩人一起玩泥巴、捉迷藏、過家家，關係一直非常親密。讀小學時，林白章要走李美娟家門前經過，常常同去同回。小時候林白章比較肯長，個頭總比李美娟高一些，身體也很壯實，他的外祖父是一個武術教師，教過他一些實用的招數。由於他的悟性好，又捨得下苦功夫練習，年紀小小就不是一般人的對手，因此理所當然地當上了李美娟的哥哥，也成了她的『保鏢』。李美娟從小就長得漂亮可愛，一些調皮鬼總覬覦動手動腳，對她搞搞惡作劇，但只要林白章在旁邊他們就規規矩矩，不敢亂說亂動了。因此，李美娟幼小的心裏早就將林白章視作自己的依靠，總想和他形影不離。讀初中離家只有六七里路，林白章照樣和李美娟每天跑通同去同回，碰到泥濘打滑的路，林白常牽着她的手，有時甚至還背着她走一段。人們看到後都笑他們是『小兩口』。他們二個表面上現得不好意思，裝着反對，心裏卻是樂滋滋的，巴不得大家都這樣說。到了高中，他們又很幸運地同在一個班，並且坐位靠得很近，隨着青春期的到來，林白章逐漸長成了英俊、結實的小伙子。李美娟也出落成了大家公認的校花。他們雖然你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有你，但年齡大了，彼此自然而然地沒有原來那麼張揚，見面時都有點忸怩。因為讀高中離家有40多里，他們都是寄宿，一起走路的時間不多，所以互相交談的機會明顯減少了，但兩人卻一直是心心相印的。轉眼到了國慶節，學校放了三天假，林白章抓住這良機邀李美娟一同回家去，雖然搭5角錢的車到鎮上後只要走5里路就可以了，但他們寧願結伴步行走40多里，因為這是一個難得的說體己話的好機會。為了爭取時間，他們在放假的頭一天上完課後就開始走。林白章幫李美娟背着東西，兩人靠得很攏，一路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他們一路走一路竊竊私語，沉浸在幸福和歡樂之中，完全忘記了疲勞。林白章將李美娟送進屋時，已經是夜裏10點多了。李美娟的父親李旺成看到寶貝女兒和林白章夜晚走路回來，生怕他們『擦出火花』，滿臉不高興。林白章走後，便對女兒進行了詳細的『審問』，並警告她以後絕對再不准和姓林的來往。因為李旺成是大隊黨支部書記，祖宗三代以上都是做長工出身，根子很正，紅得發紫，階級立場自然非常堅定，當然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不講階級路線，讓女兒和家庭成份是地主的林白章這小子『沆瀣一氣』。雖然李旺成明明知道林白章並不是壞傢伙，而是個好後生，但他的出身能讓他出人頭地嗎？絕對不可能！可以肯定，他的成績再好，大學的門也不會為他打開。於是，李旺成斷然作出決定：趁現在還只有一點『苗頭』，還沒有成為『燎原之火』，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自己必須採取果斷措施堅決制止李美娟和林白章的感情再向前發展。李旺成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我知道，你和林白章從小就很要好。白章身體好，長得俊，人既誠實又非常聰明，從內心上講，我也很喜歡他，希望你們能結合成一對，但是，我卻不得不阻攔你們，想想看，和一個地主子弟結合，將來的結果會怎麼樣呢？你們受人歧視，抬不起頭來，那是自作自受。在階級鬥爭這根弦緊緊繃着的時代，你們將來生的孩子，同樣要低人一等，另眼相看。孩子們雖然是無辜的，但政治潮流是這樣，我們有什麼辦法呢？為將來着想，為尚未出生的孩子着想，我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和林白章一刀二斷，以免將來後悔莫及。我決定這次就不准你和他一起回校了。明天下午搭車，我親自送你去，到學校里看看，和老師交談一下，拜託班主任好好看管你們。」李美娟雖然對父親所說的和即將做的很不滿意，但小腳趾拗不過大腳趾，有什麼辦法呢？第二天，父親果然『押』着李美娟去了學校。李旺成找到了班主任王長生。年臻半百的他也是舊社會苦大仇深的貧農出身。兩人一見如故，英雄所見略同，有許多共同語言。王長生當即向李旺成拍着胸脯保證：「你的女兒是我的學生，也就等於是我的女兒。請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啟發開導她，絕對不會讓她往斜路上走。」王長生說到做到，他果然不斷地苦口婆心給李美娟做思想工作，向她描繪美好前景，要她排除雜念，安心學習……對於林白章，王長生也時常找他談話，大講有成份不唯成份論，要他丟掉思想包袱，爭取進步，特別告誡他要注意影響，不要……王老師的愛憎是比較分明的。李美娟有什麼微小的進步和好的表現，他都會及時給予表揚，但林白章有一點點問題，他就上綱上線進行批評。雖然有李旺成和老師從中作梗，林白章和李美娟不能明目張胆地示愛，聯繫的機會很少，但內心卻愛得越來越深。他們都是班上的學習尖子，兩人常在暗中競賽，比翼齊飛。64屆的高中快畢業了，同學們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參加高考，學校開展了一些宣傳，營造出一種緊張的氣氛。針對某些出身不好的同學，各種刊物和校長的報告都不斷強調『出身不由己，道路自選擇』『有成份，不唯成份論，重在政治表現。』要他們放下思想包袱，說除了個別特殊專業，可以大膽地報考。林白章各科成績都是拔尖的。他知道，憑實力，如果自己是貧下中農家庭出身，報考各類學校都絕對沒有問題，而且都很有希望錄取，可惜自己是地主家庭出身。這冠冕堂皇的宣傳只可能是一種表面形式，其實執行起來完全是另外一套。根本不需要參加高考，他就可以肯定自己是絕對不會被錄取的，那有什麼必要去湊這個熱鬧，去作一次毫無意義的陪襯呢？很多同學，好些老師，特別是李美娟都勸他不要放棄機會，但他清楚地知道，這機會絕對不屬於自己，便毅然決然地挑着破絮被回了家。雖然當時有些人認為他這是剛愎自用，操之過急，但後來殘酷的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明智的。一些沒有自知之明的同學，雖然明知自己的家庭出身有問題，但想到自己的成績總是穩居班上前幾名，不甘心過早罷休，參加了自以為有信心打勝仗的高考。考試過後，他們還為自己發揮得不錯而沾沾自喜，企盼着上天早賜佳音。詎料他們竟一個個名落孫山，於是都垂頭喪氣，後悔自己沒有林白章那種先見之明和急流勇退的決心。李美娟雖然平時成績很好，又是紅後代，王老師和父親都對她寄予了厚望。她和林白章有着共同的愛好，本想和他同報一所學校的同一專業，相信以他們的成績，兩人都可以錄取。這樣，他們便可以在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戀愛幾年，那該多美好呀！但是心愛的人已經放棄了考試，自己縱然能考上，形單影隻去讀書又有什麼意思呢？所以，她在考場上總是胡思亂想心不在焉，甚至還奇怪地希望自己莫考上，過一段後，她果然『如願以償』了。當農民，在那時來說算得是貶到了最低層。林白章想：當今社會可以將我排斥在大學門外，但總不能剝奪我搞農業的權利吧？於是，他鐵下心來當起了農民。沒有考上大學的李美娟帶點天真地認為，這下應當可以和心愛的人多接觸一些了。但是階級立場十分堅定的李旺成限制了她的自由，並很快托人說媒，讓她和自己頂頭上司公社吳書記在糧管站工作的兒子**結了婚。李旺成看到和距離很近的鄰村人攀上了高枝，心裏很高興，認為這才是真正的珠聯璧合。李美娟卻是十分傷心地哭着去做新娘的。看到和心愛的人結合已經徹底無望，林白章也只得和一個叫杜月娥的家庭出身同樣有點問題的姑娘結了婚。這『一紅一黑』的二對結婚之後，根本說不上恩恩愛愛，雖然不是時常吵鬧，感情還算差強人意，但總覺得彼此沒有共同語言，整天說不上兩句話，只能勉強湊合着過日子。更不幸的是，在林白章和李美娟的二個同年兒子林如劍和吳忠平才滿20歲，林白章的妻子杜月娥和李美娟的丈夫**就先後去世了。林白章和李美娟的家隔得並不遠，原來二人有各自的妻子和丈夫時，彼此雖然心中時常思念着對方，但不便來往，很少聯繫。現在兩人的『另一半』已經走了，林白章便時常去看看李美娟。林如劍和吳忠平也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班同學，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知道自己的父親和他的母親，自己的母親和他的父親原來有着很深的戀情，卻因為階級問題沒能結合後，兩人便商量：現在改革開放，階級基本取消，吳平忠固執的外公也已去世，我倆又是無話不說的摯友，是不是可以將二家『合二為一』？兩個孩子分別去向自己的父親、母親遊說，希望能將他們撮合起來。現在時世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孩子們有這樣的美意，林白章和李美娟雖然表面上裝着不好意思接受，佯裝着說了幾句推辭話，內心卻是非常贊成和求之不得的。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他們緊鑼密鼓忙着籌辦喜事，新房裝飾得很漂亮，連結婚照都拍了。終於可以朝夕相處一起生活，這是嚮往了多年的幸福，憧憬着未來的，彼此的心裏都甜滋滋的。在即將舉行結婚儀式的前一天，林白章想到還應當送李美娟一部款式新穎的手機。並且打算出其不意地拿到面前讓她驚喜，所以決定一個人去買。詎料這一次竟成了他的不歸路。他在快進城上斜坡時，撞着了一輛煞車突然失控的貨車，當即就去了另一個世界。噩耗傳來，李美娟哭成了淚人，望着新近才拍的結婚照，痛定思痛，象魯迅小說中的林祥嫂那樣，口中不停地叨念着：老天爺怎麼這樣無情？我們的緣分怎麼這樣淺啊……李美娟變成了一個精神病人，除了不停地念着上面的話外，整日茶飯不思，身體日益瘦弱。林如劍和吳忠平都很焦急，送她到了縣人民醫院，但她無論如何不肯配合治療，大家苦苦勸說和哀求都沒有絲毫作用，人人束手無策。還不到一個月，李美娟就追到『陰間』和林白章『團聚』去了。

    作者：吳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