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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安的話讓老太太一哽。
她有些心虛,補充道:「愛屋及烏,相反而來的意思你也應該明白。」
言外之意,則是她這個被討厭的外孫女,牽連到了她的母親,連帶着時臻也被老太太給厭惡。
姜予安輕輕笑了一聲,黝黑的雙眸落在老太太身上:「我倒是不知曉,原來我在姥姥您心裏,佔據那麼多地方呢。」
「……你是我外孫女,我心裏哪裏會沒有你的位置。」老太太嘴硬說道。
姜予安並沒有順着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仔細算算,我在容城居住的時間連一年都沒有,與您見面更是少之又少,就因為這樣,您便記恨上了我,連帶着我媽媽也一併怨恨上。我可以這樣理解你方才的那番話嗎?」
「……」
老太太抿了抿唇,眉頭微微蹙起。
那番話的確有這樣的意思。
可被姜予安這樣直白地說出來,倒顯得她斤斤計較了。
再加上那沒有在容城多居住的前提,更是顯得她的感情過於虛偽。
血緣關係在初見時或許會先天性地疼愛一下,可沒有後續的時間相伴,哪裏會有這樣濃烈的情緒呢?
恨意可以直白地從嫉妒、對比中慢慢滋生,無緣無故的愛意就顯得過於可笑了。
姜予安垂眸看着面前的老人。
雖然早已經無法和記憶深處那位和藹慈祥的老者面容重疊,可此刻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仍然覺得荒謬至極。
倘若她直白地說出,她就是偏心時枚一家。
因為時枚是她老來得女、是她最小的一個姑娘,在最疼愛的時候被遠嫁出去,又遭遇了一場不幸運的婚姻,她作為母親心疼這麼一個孩子,於是埋怨上她處處如意的大女兒,記恨上不願意對時枚伸出援手的時臻,或許姜予安還高看她一眼。
可人吶,大多都是既要又要。
既不願意承認她的虧欠,又想要對方理所當然地接受她的一切做法。
實在是……荒謬得有些可笑。
「我這些年的確是在國外,沒有向您盡孝是我的過錯,但從我大哥嘴裏聽得,我商家該有的禮數都有,沒有一樣落下,比起您那位變賣思味居啃老的小女兒,我覺得我媽媽還有我商家沒有任何對不住您的地方,我也着實想不明白,您是哪裏來的怨氣呢。」
就單單因為,時枚在她身邊麼?
還是說,人類的骨子裏總是帶着些劣根性。
對自己好的覺得理所當然;
對自己不好的反而舔·着臉湊上去,生怕自己哪裏做得不對,惹得對方不開心。
姜予安不解的話頓時讓老太太逮住機會。
她立刻反駁,說:「禮數到了有什麼用?你自己想想,這年代誰家還缺東西不成,就你們商家送來的東西,哪樣我買不起?你時枚小姨就算再不堪,把思味居全部變賣了,那她也是我的女兒,是我應該養着她的!輪得到你在這裏多嘴?」
姜予安聽着她咄咄逼人的話,不怒反笑。
早已經沒有任何期許,自然不會因為她的指責而難過。
她只是替自己母親不值罷了。
同樣是老太太的女兒,時枚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過得不好可以把家產全部變賣,被老太太理所當然地說出來。
而她的母親呢……原本商量好說思味居也應該有她一份,卻因為她身子骨不好,沒有再次去時家,於是那一份又被老太太按着給了時枚。
也就是母親不願意計較。
也就是他商家看不上,嫌棄麻煩懶得理會。
也就是她那時出事,把家中所有的注意力都牽扯到一旁,懶得管容城的事情。
……
姜予安光是想想就替時臻覺得心疼。
她笑容收斂了些,懶漫地掃向老太太:「姥姥,我如今還這樣喊您,只是因為這層親緣關係。拋開這層身份,講道理,我連與你說話都不願意的。」
「……」
「您說送的那些東西不好,您又何必收下呢?或者我更直白點,這些東西您既然看不上,又何必給時枚呢?」
「……」
「我知道你又要說,送給了你、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但您既然收下,又做了自己的處理,再來一句看不上,是不是過於虛偽了些?」
「……」
「另外,您說需要人陪伴。誠然,我是不在國內、不在容城的,時枚小姨是總陪着你,可時盛舅舅又總在您身邊麼?合着您就記恨着我母親,從來不怪罪您好兒子了?」
「……」
「還有哦,就單單因為這個記恨上我與我母親,未免太可笑了一些。我母親的身子骨您又不是不清楚,您作為母親不體諒她就算了,還要把自己當做古代的婆母給她立規矩不成?」
「……」
「最後的最後,我為什麼不在國內,從前我或許會擔心您的身體,咬牙就把委屈給咽下去,可三年前傅聿城離世的新聞鬧得那麼大,您也不是不玩手機不看新聞的保守派老太太,當真什麼都不知道,覺得我是故意一個視頻電話都不打進來?」
姜予安話到最後,情緒已經盡數收斂。
一張漂亮臉蛋只剩下滿臉清冽,垂着眼帘淡漠地看着跟前的老人。
老太太此刻也是滿臉敗落。
她期間幾次想要插話都被姜予安給反問回去。
最後一段話說出來之後,便徹底失去了反問的權利。
真的不知道麼?
當然不是。
且不說網上的那些新聞她一早就看過。
就算她真的是一個保守派,連智能手機都不會用的老太太,老爺子也給她講過那四年的事情。
出國留學不過是一個讓大家覺得她平安沒有出事的謊言。
只是擔心她和時臻身子骨差,聽到這些消息無法接受。
可此刻,卻被她當做掩飾內心虛偽的藉口。
不願意去面對。
索性就拿這些事情裝傻。
她被反問得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
閉了閉眼,老太太再睜眸,灰色的眼眸里一片慘澹。
她有些怨憤地睨向姜予安,反問:「所以呢,你打算怎麼對待我這個老東西?再像這幾天我在醫院裏面一樣,找那些花錢的傭人來照顧我,然後就置之不管?我告訴你,就算我是裝作不知道,我就是偏心時枚,我也是你母親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