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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
墨千寒黑着一張臉,躺在葉蓁旁邊。
好在葉蓁沒有得寸進尺,非要跟他睡同一床被子,否則,他怕是忍不住要翻臉。
「晚安。」葉蓁側頭看了他一眼,聲音輕柔。
墨千寒面無表情,一絲反應也無。
「為什麼不理我?」葉蓁不高興了:「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要學會回應。否則,我就一直不停地找你說話。」
墨千寒神情淡漠。
「你以為我是開玩笑的?」葉蓁頓時坐了起來,她的記憶力超群,也不需要任何準備,當場就抑揚頓挫地講述了起來:「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闢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遊釋厄傳》。」
墨千寒不理她,葉蓁就自己講自己的,她還講地頗為高興,一會慷慨激昂,一會唉聲嘆氣,把西遊記,講的十分生動。
黑暗中,墨千寒睜着眼睛,麻木地看着天花板。
他一直以為,生命就是一場折磨。
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受盡苦難,然後回到來處去。
他以為,他的劫難,終於快要結束了。
現在他突然驚覺。
他的劫難,怕不是才剛剛開始。
等葉蓁一口氣講到了第四回:官封弼馬心何足名注齊天意未寧,墨千寒終於忍不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地說道:「葉蓁,適可而止。」
葉蓁立刻偏頭看他,「你理我了?那麼你告訴我,我跟你說晚安,你應該跟我說什麼。」
墨千寒沉默了一會。
葉蓁立刻又要開始講她的西遊記。
墨千寒再度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晚安。」
葉蓁這才滿意了,她認真囑咐道:「記住了,不管我說是什麼,你都得回應我,否則,我就當唐僧,念經念死你。反正你現在有求於我,也不能把我扔出去,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就比如剛剛,你要是第一時間回應我了,我哪裏用得着給你講這麼多話,講的我口水都要幹了……」
葉蓁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墨千寒有些忍不了,但他忍住了,他甚至還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可以,你睡吧。」葉蓁心滿意足地說道。
墨千寒緩緩閉上了眼睛。
無邊的黑暗襲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感覺。
可是今日有所不同,他的身邊,生平第一次,多了一個人的存在。
葉蓁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但是,她本身,就有一種強烈的存在感。
尤其是,這一安靜下來。
葉蓁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
以往,睡眠對墨千寒來說,是一種折磨,他寧願睜眼不睡,也不願陷入到那一個個可怖的夢境中。
可今日,大概是因為葉蓁比夢境更可怕。
他閉眼沒多久,竟然就睡了過去。
葉蓁聽着墨千寒慢慢平緩下來的呼吸聲,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枉她在身上噴了這麼多自製的催眠香。
墨千寒終於是睡過去了。
葉蓁靜靜地看着他。
她沒有急着給墨千寒用藥,因為她來的太晚,墨千寒的精神狀態已經瀕臨崩潰,他自己若是沒有求生的想法,再好的藥吃進去,都不會有任何效果。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喚起他的求生欲。
與此同時,必須強制性地讓他定時休息。否則,在喚起求生欲之前,他的身體怕是就崩潰了。
墨千寒睡着的時候,十分安靜,葉蓁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臉,嘴裏還嘟囔着:「沒想到,你還挺難搞的。」
她和她的墨叔叔,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他們在一起,主動的是她,籌謀的卻是他。
他們算是早早就兩情相悅。
如今,只是把遇見的時間,推遲了一年,她記憶中溫潤似玉的墨叔叔,就完全成了另一個人。
這時。
墨千寒不知夢到了什麼,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葉蓁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兩側太陽穴,輕柔地按摩了起來。
夢中,原本有大浪滔天。而他就躺在汪洋中,任由海水肆虐。
可是突然,卻有一頁扁舟,迎着風霜雪雨而來。
船上有一人,朝着他伸出了手。
夢中,他顫抖着觸碰了一下那人的指尖。
溫暖,又舒適。
風雨仿佛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他躺在了小船上,陽光燦爛,風光正好。
他就躺在床上,伴隨着扁舟,在微風下搖搖晃晃。
翌日。
墨千寒有些恍惚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晚上,他竟沒有做噩夢。
相反,他睡了他這輩子,最美妙的一覺。
墨千寒瞳孔微凝,他迅速朝身側看去。
那裏已經空蕩蕩一片。
葉蓁……
一定跟這個女人有關。
墨千寒不覺得欣喜,他的目光反而越發冷了下來。
這個妖魔一樣的女人,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