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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澗七看來,不管藍雨兒有什麼條件,只要楚雲川入了城,天妖軍投降是鐵板定釘的事。眼下,南域莽荒可以說已經全在白家軍的掌控之下,這等同於橫掃八荒的宏偉目標已經完成二分之一,就剩一個炎黃宗。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次派出小分隊去摸底,白澗七對他們幾個抱有很大的期望,不過,白澗七同時也做好了失敗的心理準備。炎黃軍與天妖軍在未名谷激戰了一個多月,誰也越不過對方的雷池,白澗七十分清楚,不管多驍勇的戰士,要想越過未名谷那條封鎖線,首先要有死的覺悟,所以,送行前他敬了一碗酒。
轉眼過了兩天。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如是度日如年,一點也不為過,白澗七很少有這種飽受煎熬的感覺。
天妖城沒有傳來楚雲川的談判消息,玉城那邊也沒有傳來小分隊的音訊,一大早起來,白澗七連送到帳營的早飯都心思吃,手拿望遠鏡,站到一棵參天大樹上瞭望着有烽火升起的未名谷。
昨晚,炎黃軍進攻了一次,跟前線的天妖軍一直打到天亮。
那一戰應該打得很慘,撲鼻而來的山風中帶着濃烈的血腥氣息,遠遠望去,從前線撤離的天妖軍就剩孤零零的四五十個騎兵。定睛一看,白澗七不由得大吃一驚,他猛然發現那些垂頭喪氣的妖兵不是往天妖城的方向撤,而是往三岔口這邊撤,也就是白家臨時駐軍的野營區。
「難道他們想把炎黃軍引到這裏來?」
白澗七暗自嘀咕着,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雖然白家軍與炎黃軍開戰是遲早的事,並且,白家早也早就做好了火拼的準備,但不是現在,最少,在楚雲川沒有回來之前,絕不能冒然出兵。白澗七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傻冒的行為。
眼看那四五十個人離營區越來越近,白澗七飛身落到營帳前。
營房中,副官與幾位中層士官圍着一副地圖在分析形勢。白澗七把副官叫了出來,正準備叫他前去驅逐妖兵,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報!」白澗七扭頭一看,見士兵手中拿着一封軍函,好奇地問:「哪來的?」
「天妖城。」士兵把軍函遞給白澗七,補充道:「天妖城的信使說,楚雲川大人已經跟他們的公主藍雨兒達成了協議,要我們即刻大軍北上。支援未名谷的天妖軍。」
白澗七拆開信一看。還真是楚雲川的手筆。
信中沒有說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也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甚至,連白慕雪的事都沒有提及,只是簡直地說了一句:「即日與天妖族的大軍聯盟。揮師北上!」即便是惜字如金,也不用節省到這種地步吧?白澗七暗自抱怨着,這絕對是天底下最讓人鬱悶的信函。
副官站在旁邊瞄了一眼,提醒道:「會不會是假的?」
白澗七的第一反應就是搖頭,因為楚雲川龍飛鳳舞的潦草字跡,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得出來,再者,若是仔細去看,看似涓狂的筆觸間。其實透着一股清逸,很能體現一個人的性格與節操,獨一無二。
基於這封信的真實性不容懷疑,白澗七再次在心裏暗暗地詛咒了楚雲川一遍,等了兩天。就等來這樣一個像迷一般的結果,中間也不穿插一點和談的八卦,實在是很無趣。
「全軍集結,準備聯盟會師。」
白澗七把信紙搓成一團,隨手扔在角落,快步往集結地走。
對於即將聯盟會師的天妖軍,他還是很好奇的,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兵力。他滿懷期待地尋思着,不需要太多,只要有個四五萬就行,到時兩軍聰盟,橫掃未名谷,直破玉城,指日可待!聽說,玉城可是個盛產美女的地方,以前,很多炎黃士兵在那裏紮下之後,便再也不想離開。
懷揣着這點念想,白澗七的精神勁立馬提了起來。
然而,理想與現實,總是讓人大跌眼鏡。
沒有過多久,當看到那支前來會師聯盟的天妖軍之後,白澗七徹底傻了眼,這就是所謂的大軍?大在哪呢?
四十七個騎兵!
如果沒看錯,這四十七傢伙就是剛才在瞭望台上看到的那支殘兵。為首的人是大叔模樣,腦袋又圓又大,光頭,看相特別憨厚,尤其是咧嘴笑的時候,那就是一副活生生的傻蛋招牌。
白澗七難以置信地問:「你們是來會師聯盟的?」
「嗯。」光頭伸出一隻粗糙的大手掌,很客氣地說:「我叫奔雷,奉公主之命,率前線主力軍前來與你們白家軍會師聯盟,請多關照。」
「好說……」看在對方這麼有禮貌的份上,白澗七跟他握了個手,又望眼欲穿地瞄着他們身後的路,問:「還有大軍沒到齊吧?」
「到齊了。」奔雷認真回道:「我們是有素質的軍隊,不可能丟三落四的,我點過名,全在這,一個不少。」
「……!!!」白澗七抹了一把冷汗,轉身鬱悶地喊了一嗓子:「出發!」
大軍抵達未名谷前線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在這條延綿數百里的漫長戰線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幸好上空有陰陽鏡控制着,光線穿不透沉密的烏雲層,令氣溫降低了許多。要不然,以五月分的酷熱天氣,這麼多屍體在太陽下暴曬着,估計連呼吸都需要勇氣;炎黃軍報曾做過一個無聊的異味排行榜,據他們官方鑑定,腐屍的氣息名列榜首。
話又說回來,屍體這東西,看多了便會習以為常,白澗七並沒有多少反感。
前面探子回報,炎黃軍在五十里外設有哨卡,估計埋伏了重兵。
白澗七尋思了一陣,決定先在這休息一下,最少,開戰前得先填飽嘰哩咕嚕的肚子。荒郊野外沒什麼吃的,除了一成不變的烤獸肉,士兵們又摘了些野果過來孝敬。
白澗七背靠着一棵紅杉樹坐着,啃着野果對旁邊那位吃相野蠻的副官抱怨道:「我白家六萬雄獅。為什麼要跟四十七個窮途末路的妖族殘兵聯盟?」
「你就當自己是個大公無私的奶媽,想想天妖族斷了你這口奶,立馬就會暴屍荒野,相信心裏會平衡許多。」副官手抓烤肉,大塊大塊地嘶咬着,可能嘴裏塞得太滿,口齒很不清晰。
白澗七覺得這話有道理,但心裏那股憋悶勁還是實實在在地體現擰巴的眉頭上,他瞄着前面那個正在給士兵分肉的奔雷,嘀咕道:「那混蛋是真的命好。碰上了仁慈的我。」
「上天更仁慈。」副官道:「其實。我們的運氣也算不錯。除了在歸暮城拼得狠了點,接下來這一路都是順風順水的,從戰爭角度來講,也應該知足了。試想一下。歸暮就死了一半,如果驛城再火拼一場,到了天妖城繼續火拼,能有幾個人活着回去,還真不好講。」
白澗七不置可否地點着頭,感覺這話還真是這麼個理。
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奔雷走了過來,咧着一口大白牙憨笑道:「白兄弟,你別看我們只有四十七個人。在未名谷這條戰線上,沒有誰比我們更了解地形和敵軍的狀態,關鍵時候,你會發現我們是不可或缺的一股中堅力量。」
「已經看出來了。」
白澗七笑眯眯地望着他,這一路走來。跟這個大光頭聊得越多,了解也越深。白澗七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傻冒與天才之間,真的很難劃定一條明確的分界線,所謂的大智若愚,指的大概就是奔雷這種人。
如果翻開過去的歷史,白澗七一定會殺了他。
因為九劍伏妖塔的原因,天妖族和白家之間的矛盾已經延續了一千多年,那種根深蒂固的恩怨,相信不是一次聯盟就可以化解。從私來講,白澗七不能容忍對方的智者活在這世上,那是對白家的一種威脅。
再者,還有一個忠誠度的問題。
天妖軍,就跟他們屁股底下的座騎一樣,很難讓人產生信任感。他們的座騎是六翼天虎,像這種長着三對翅膀的妖獸,雖然跟冰翼神駒一樣能跑能飛,一身兇悍的霸氣絕非冰翼神駒可以相提並論,天生就是戰場中的征服者,但論動作的敏捷度和對主人的忠誠度,卻比冰翼神駒差了一大截。
這也是白家軍不喜歡六翼天虎的原因。
不過,不信任歸不信任,就眼下的環境,白澗七還真不怕天妖軍反叛,區區四十七個人夾在六萬白家軍里,除了賣命之外,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入夜之後,大軍再次出發。
穿過紅杉林,前面便是未名谷的出口,也是炎黃軍的第一重防線,遠遠就可以看到有哨崗。白澗七停了下來,問旁邊的奔雷:「以我軍的威勢,若長驅直入,直搗黃龍,有幾分勝算?」
「零。」
「零?」
「零!」奔雷凝望着前面冒着火光的崗哨,回想起這一個月的持久對戰,心有餘悸地說:「炎黃軍中的士兵,好像個個都精通兵法一樣,無法理解!他們的戰略手段常常令人捉摸不透。回頭看看,我們這一路走來沒有半點阻礙,很顯然,他們可能已經獲知了情報,知道我們雙方已經聯軍會盟,現在長驅直入,無疑是自投羅網。」
白澗七淡然一笑,更加確定了大智若愚的觀點。
炎黃軍都是從地球來的開拓都,個個都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他們的戰略心術,自然要比剛剛從仙武世界裏演變過來的野路子軍隊更成熟。奔雷長年深居天妖城,一出世就能看懂這些,也算相當不錯。
白澗七又問:「那依你之見,這一戰應該怎麼打?」
「前面是第一重防線,駐軍大概有兩萬左右,以f19步兵營為主;十里外布有第二道防線,駐守的是宿修營,除此之外,還有龍騎營機動調配。」奔雷認真地分析道:「別看第一重防線的兵力不多,它與第二道防線的距離不遠,如果發生火拼,後面的龍騎營立刻就可以趕到前線支援,況且。我們現在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有沒有暗布大陣,硬闖是肯定不行的,依我之見,與進冒險入侵,不如引蛇出洞。」
「好,就按你說的——引蛇出洞!你們天妖軍去做誘餌,畢竟,你們熟悉地形。」
這個果斷的決定,令奔雷暗吃一驚。
奔雷知後覺地意識到,白澗七這小子是真狡詐。估計他心裏早已經有了主意。就等自己搬起石頭來砸自己腳。如果不答應。那似乎顯得不夠膽色,奔雷猶豫一陣,無奈點頭道:「好吧,我們去做誘餌。」
「真爺們!」白澗七笑拍他的肩膀。道:「如果有情況,以火箭為信號。」
「好的。」
坑是自己挖的,奔雷尋思着,這回算是栽了,生與死,已經沒有什麼區別。
既然把命豁出去了,奔雷也沒什麼顧忌,帶着四十六個人直奔前線。引蛇出洞,自然是動靜越大越好。這個時候,他們屁股下的六翼天虎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一鞭子下去,虎嘯山林,霸氣震天。就像戰鼓一股雷破漆黑的夜空,十里外都可以聽到動靜。
不過,白澗七很清楚,如果敵軍真的已經知道聯軍消息,誘敵出營容易,但引他們進入紅杉林很難。
為了誘敵深入腹地,白澗七將六萬大軍分成了三組,一組埋伏在紅杉林左翼,一組埋伏在紅杉林右翼,最後一組直接站在紅杉林的大道上,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他尋思着,如果六萬大軍全部隱伏起來,對方是絕對會起疑心的,留兩萬人在這明着給奔雷當後盾,數量上不多也不少,可以令人信服,又不足以對敵軍造成強大的壓力,如果對方的龍騎營出洞,絕對會撲過來。
這一等就是一天。
局勢很微妙。
天色已經微微亮,前方卻始終沒有傳來半點動靜,奔雷那支四十多人的小分隊出去之後,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信。
副官走過來問:「城主,都等了一夜了,怎麼還沒反應?光頭佬會不會被抓了?」
「應該不會。」白澗七若有所思地說:「如果遇意外,他肯定會放火箭的。」
「現在音信全無,我們怎麼辦?一樣這樣等下去?」
「等!」白澗七毅然道:「越不明情況,越不能心急,該埋伏的繼續埋伏着,都給我撐下去。」
「嗯。」
副官拿出一面小令旗,向左右兩翼揮動暗號,表示繼續堅守陣地。
與此同時,一位士兵帶着白澗七的手信快馬加鞭地趕往天妖城。因為白澗七說是緊急軍情,士兵不敢有絲毫的閃失,飛到天妖城的時候,連冰翼神駒都累得直喘粗氣。
信,沒有直接交到楚雲川手裏。
儘管士兵想親自交給楚雲川,只是入了天妖城之後,根本就由不得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第一個看信的人是藍雨兒,很滑稽,藍雨兒看完第一段之後,兩條彎彎的柳葉眉都擰成了麻花,像是很無語的樣子。
上面寫道:「嘿嘿,小妖精,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說明我很無聊……話說,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小妖精呢?藍雨兒,指的是藍天和雨兒?聽起來好像很美、很詩意,可惜呀可惜,我是個不學無術的粗人,很遺憾,我只能從這三個字里品味出一顆空虛的玻璃心……」看到這裏,她幾乎可以想像到白澗七的小賤樣。
然而,她並不為此生氣,相反,看着看着,她的眉頭又舒展了開來,並含着一絲會心一笑的愜意感。在這烽火燎天的歲月里,能看到這樣一封無聊的信,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日前曾聽人講,白澗七是個無腦的大絝紈。
現在想來傳言也並不是那麼可靠,最少,他知道這封信首先會落到自己手裏,說明還是有點智慧。
繼續往下看,後面終於切入了正題。
後面寫道:「……日前,我派了一支十人小分隊前去玉城摸底,估計是失敗了,至今沒有音訊。後來,奔雷說要引蛇出洞,也是一去無蹤影,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最好叫我師傅親自來一趟,這事有點玄。」
看完後,藍雨兒沒有絲毫猶豫,直奔無量山。
無量山在天樞星大陸框架的西南角,聳立於海岸線上,臨海那一面,是萬丈峭崖絕壁,浪花淘盡無數神名。
這座山跟它的名字一樣,山高無量。
有史以來,還沒有誰知道這座山有多高,它仿佛永無止境,不論怎麼飛,始終都在半山腰,但仍有無數人做夢都想飛上無量之巔。這裏是天妖族的聖地,據妖史記載,在無量之巔有通天神府,只要登上神府,便可以直接涅磐顯聖,成就萬古之軀。
藍雨兒的母親,於幾十年前飛上無量山,如今,是在山巔飲沐風雲,還是墜入了海里屍深暗流,沒人知道。
那時的藍雨兒還是襁褓中的嬰兒。
這麼多年來,藍雨兒一直都只能在畫象中撫摸母親的臉頰,這成了她一生的遺憾。她從幽司大人那裏得知了母親飛升無量山的原因之後,更是心焦如焚,這次好不容易能跟楚雲川達成協議,她真的希望楚雲川能幫她實現這個夙願,但求楚雲川能飛上無量山,求證母親生死。
縱觀天樞星的那些仙武至尊,論實力與境界,楚雲川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如果連他也飛不上無量之巔,那這天地間,便真的無人可以登頂。
結果讓她失望的是,當她再次來到無量山的時候,卻看到楚雲川依舊站在山腳下徘徊,她忍不住質問:「你不是答應幫我上去看看嗎?怎麼還在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