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閒在湖畔教了葉靈兒一些小手段,實際上是偷學了葉家的大劈棺,偏偏對方則把師傅從去年叫到了今天,這個事實讓他有些好笑,有些歡喜,說道:「去哪兒呢?」
葉靈兒應道:「我要去你府上見婉兒。」說完這句話,她看了他身邊的沈家小姐一眼,鼻子哼了哼,沒有說什麼。
范閒最不喜歡她骨子裏灑脫之餘多出的那絲驕縱、純以自己的是非去判斷旁人的做法,默然沒有接話。他擺出師傅的譜兒來,葉靈兒卻極吃這套,這一年的相處,她也知道範閒是個特別在意細節的人,笑着說道:「別生氣,知道你如今是監察院的紅人,想金屋藏嬌也不至於帶到大街上來。」
范閒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這時候前方的擁擠似乎緩解了一些,葉家的馬車搶先走了過去,卻又停在了那處,似乎葉靈兒發現有什麼熱鬧可瞧。
范閒揮手示意馬車往前走,來到葉家馬車之後,他穿着雨衣下來,鄧子越幾名啟年小組成員也趕緊跟了上去。
馬車上的葉靈兒看見他們穿着那件灰黑的雨衣,行走在雨中,這才知道範閒不是路過燈市口,而是專門來燈市口辦事的。
燈市口檢蔬司戴震,每天的工作就是等着下屬將城外的蔬菜瓜果運進來,然後劃定等級,分市而售,同時處理着內廷與各大王府公府的日例用菜,準確來說,他就是個給慶國貴族們家的大廚打雜的——只是這雜打的範圍有些寬廣,一棵芹菜不值什麼錢,但一百棵芹菜就值些錢,一顆雞子兒不值什麼錢,但一百顆雞子兒卻足以在一石居里換頓好酒席。
檢蔬司算不上衙門,沒品沒級,甚至由於供的地方太多,竟是連個直屬的主管衙門都沒有,或許是因為官員們覺得往京都城裏送菜撈不到什麼油水,所以沒有怎麼注意。其實范閒卻清楚,這種現象的產生,與這些年裏時而推行,時而半途而廢的新政脫不開干係,陛下瞎玩着,這下面的機構自然也是紛亂冗餘的厲害。
戴震身為檢蔬司主官,這些年裏安安穩穩地賺着雞蛋青菜錢,他以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里夾雜着多少好處,時常半夜在被窩裏偷着笑,就連自己最疼的那房小妾,天天攛掇着他去叔叔那裏求個正經官職,他都沒有答應。
美啊,賣菜賣到自己這份兒上,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戴震不免這樣在心中恭維着自己。
但今天他美不起來,也笑不起來,就在這一場秋雨之中,監察院一處的官員們直接封了他那間小的可憐的衙門,還堵住了大通坊的帳房——大通坊里全是賣菜的販子,京都三分之一的日常用菜,就是由這裏提供。
他鐵青着臉,趕到了帳房裏,看着裏面那些穿着黑衣的厲鬼們,拍了兩下臉頰以讓笑容顯得更溫柔些,說道:「原來是一處的大人們來了,正想着秋深了,坊里多了些稀奇的瓜果,哪天得去孝敬一下」
一處今日查案打頭的是沐風兒,他明知道今天的行動是范提司要在京都做出的一個示範,哪裏敢有半點馬虎,望着戴震冷冷道:「戴大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處的官員早已經熟門熟路地封存了帳冊,並開始按照名冊里的人名,在坊中點出那些人來,往坊外的馬車上押。
秋雨還在下着,戴震的心愈發地涼了,賠笑說道:「我哪裏敢稱什麼大人,沐大人莫不是誤會了什麼。」他習慣性地往沐風兒的袖子裏塞了張銀票。
沐風兒看了他一眼,心裏有些可憐對方,難道對方連范提司主掌一處這件事情都沒有聽說過?身旁早有兩名冷漠的監察院官員上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戴震的膝彎里,將他踹倒在地,從腰後取出秘制的繩索,在他的雙手上打了個極難解開的結,動作異常乾淨利落,想來一處當年沒少做這等事情。
戴震跌在地上,心頭大亂,手腕劇痛,又羞又怒,終於忍不住開口罵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沐風兒摸了摸懷中的手段,想了想,還是沒有取出來,說道:「奉令辦案,請戴大人配合。」
戴震慌了,眼珠一轉,高聲喊道:「救命啊!監察院謀財害命!」
當監察院一處小隊頂着暴雨衝進檢蔬司時,愛看熱鬧的慶國人早就已經圍了過來,只是畏懼監察院那抹濃郁的黑色,百姓們不敢靠的太近,這時看着平日裏趾高氣揚的戴大人被擒的如此狼狽,心中也自惴惴,而那些戴震暗中養着的打手,卻是借着這聲喊哄鬧起來,攔住了監察院眾人的去路。
戴震手被綁着了,心裏卻轉得極快,知道監察院出手,向來沒有收手的道理,拼命嚎叫着:「監察院謀財害命!」其實他心裏也慌着,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輒來,只好揪着謀財害命四個字瞎喊,希望宮裏的叔叔能儘早收到消息,能在監察院將自己關入那可怕的大牢前,想辦法將自己撈出來。
看着被挑動了情緒的民眾圍了上來,沐風兒皺了皺眉頭,從懷中取出文書,對着民眾們將戴震的罪行念了一遍。
京都里的苦力黎民們大都是深信官家的,心裏其實也是信了,畢竟誰都知道戴震手腳不乾淨,但是眾人圍了上來,退去卻不容易,一處今天來的人少,又要拿着帳冊與相關人證,不免顯得有些為難。
看着這幕,沐風兒心頭大怒,卻遠遠瞥見圍觀人群之外,兩輛馬車旁邊,正有幾個不熟的監察院同僚正穿着雨衣拱衛着范提司,在大雨之中冷漠地注視着這邊,他心頭一陣慌亂,喝道:「走!」
戴震雙手被捆,卻知道監察院那處地獄實在不是官員能去的地方,脹紅了臉,哭嚎啞了嗓子,像個孩子一樣拼命地坐在地上,硬是不肯下台階。
而他的那些心腹也起着哄圍了上來,雖然不敢對監察院的人動手,但卻有力地阻止了沐風兒的逮人歸隊。
大雨之中,范閒冷眼看着不遠處石階上下的這一幕,心裏對沐風兒做了個不堪重用的評語,卻聽着身後馬車裏傳來葉靈兒好奇的聲音:「師傅,你們監察院現在做事也實在是有些荒唐,這光天化日的,與那小官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讓這百姓們看了去,朝廷的臉面往哪兒擱啊?」
雨點擊打着范閒頭上的帽沿,將邊緣擊打的更下了些,遮住了他半張臉。
「官員自己不要顏面,朝廷也就不用給他們顏面。」他平靜說道:「靈兒,你別看這官兒小,他一年可以從宮中用度里摳下五千多兩銀子,至於這些年裏從大通坊里撈的好處,更是不計其數。」
葉靈兒半邊身子擱在車窗上,雨水打濕了她額上的那縷髮絲,清眸里興趣大作,她今日去范府頑耍,沒料到路上遇見范閒,更跟着他看了這一場熱鬧,這才知道,原來這么小的官兒,也能貪這麼多的銀子。
這個時候,沐兒風一行人終於十分辛苦地從檢蔬司里殺了出來,來到了范閒的身前,而戴震被他們拖着,硬是在雨水裏拖了過來,好不淒涼。
那些打手也圍了過來,只是似乎看出這兩輛馬車所代表着的力量與權勢,不敢造次,而那些京都的百姓們,看着范閒與鄧子越數人身上的裝扮,似乎能感覺到這些穿着雨衣的人,身體裏所散發出的那股寒意,下意識地退遠了一些。
戴震還真是個潑辣的小官兒,身上的官服早就已經被污水染了個透,頭髮也散在了微圓的臉上,看上去狼狽不堪,卻猶自狠狠罵道:「你們這些監察院的,吃咱的,喝咱的,還沒撈夠?又想抓本官回去上刑逼銀子!」
四周的愚民百姓聽他如此說話,臉上不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范閒微低着眼帘,看着面前倒在雨水中,不停蹬着腿,像臨死掙扎的豬一樣的官員,並不急着封他的口,因為監察院在天下士民的心中,早就是那個陰暗無比的形象,就算戴震再多罵幾句,也不能影響什麼大局。而且今天只是打一隻小貓,關鍵處在於,他想看一下自己的這些下屬們,辦事的能力究竟如何。
看着面前一臉愧疚,還有一絲惱怒的沐風兒,范閒搖了搖頭,問道:「為什麼不選擇半夜去他家中拿人?雖然今天下雨,你也知道大通坊里人多,很容易出亂子。」
沐風兒一怔,心想條例新細則里,您寫的清清楚楚,今後辦案,儘量走明處的路數,所以才選擇了當衙拿人,想辦的漂漂亮亮的,響個名頭——如果換作以前,監察院真要拿哪位官員,當然是深更半夜,去他家裏逮了就走——這怎麼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范閒沒有等他辯解,又道:「就算你要白天來,也可以封了帳房之後,馬上走人憑你們的手段,難道不能讓戴震安安靜靜地回院?你們那些手段留着做什麼用的?還念什麼公文罪行,你以為你是大理寺的堂官?我是不是還得專門請個秀才跟着你們宣諭聖教?」
聽着這些尖酸刺心的話,沐風兒連連叫苦,一方面是戴震後面的靠山確實夠硬,亂上手段,怕有後患。一方面他也是擔心提司大人是位大才子,只怕會看不得他們做那些陰煞活兒。
聽到范閒的諷刺,他才反應過來,提司大人雖然頂着個詩仙的名兒,看來並不牴觸監察院裏的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甚至似乎比自己還要熱衷一些。
這時候,戴震還趴在雨水裏嚎哭着,被泥水迷的眼看見沐風兒在對誰稟告,知道是監察院裏的大人,不免有些害怕。他沒認出范閒,卻認出他身後那馬車裏的葉靈兒——葉靈兒身為京都守備獨女,自幼便喜歡在京都的街道上騎馬,不認識她的老京都人還沒有幾個。
戴震馬上對着馬車上的女子哭嚎道:「葉小姐為下官做主啊」
葉靈兒看了一眼范閒平靜的有些怪異的臉色,哪裏敢說什麼,倏的一聲將腦袋收了回去。
戴震知道今天完了,終於使出了殺手鐧,高聲大罵道:「你們知道我叔叔是誰嗎?敢抓我!我叔叔是嗚!」
得了范閒的眼色,鄧子越知道大人不想聽見戴公公的名字,橫起一刀扇在了戴震的嘴上!
沐風兒這時候才明白了過來,有些慚愧地從懷裏掏出一根兩頭連着繩索的小木棍,極其粗魯地別進了戴震的嘴裏,木棍材質極硬,生生撐破了戴震的嘴角,兩道鮮血流了下來,話自然也說不出來了。
四周民眾驚呼一片,范閒充耳不聞,只對着沐風兒說道:「我不管他叔叔是誰,我只管你叔叔是誰,做事得力些,別給沐鐵丟人。」
沐風兒羞愧應了一聲,將滿臉是血的戴震扔回馬車上,回身便帶着屬下抓了幾個隱在圍觀民眾中的打手,根本不給對方任何反抗的機會,直接就是用院中常備的包皮鐵棍,狠狠將他們砸倒在地。
看着動手了,圍觀的民眾無不畏懼,叫嚷着四處散開,卻又在街角處停下了腳步,好奇地回頭望着。
只見一片暴雨之中,幾名穿着雨衣的監察院探子,正揮着棍子,面色陰沉地毆打着地上的那些大漢,也許是這麼些年監察院的積威,那些大漢竟是沒怎麼敢還手。
場面有些血腥。
范閒看着遠方那些看熱鬧的民眾,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卻令人意外地沒有回自己的馬車,而是將帽子一掀,直接穿進了葉靈兒的車廂。
葉靈兒受了驚嚇,心想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鑽進自己的車裏來了?
范閒裝成並沒有意識到這點,看着葉靈兒微濕的頭髮,愣了愣,從懷裏取出一張手絹遞給她。葉靈兒接過來擦了擦自己的濕發,嗅着手絹上有些淡淡香氣,以為是婉兒用的,笑了笑,然後開始問先前究竟是什麼事情?
范閒苦笑一聲,將戴震的所作所為講與她聽了。葉靈兒好奇說道:「這麼點兒小事,怎麼有資格讓你親自來看着?」
范閒冷笑一聲,說道:「這京都的水深着,你別看那戴震只是個管賣菜的官兒,但貪的不少,之所以他有這麼大的膽子,還不是因為他有個好靠山。他的親叔叔是宮裏的戴公公,我今天親自來坐鎮,就怕手下動手太慢驚動了老戴,我不出馬,一處還真拿這宮裏人沒辦法。」
葉靈兒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睛:「爹爹曾經說過,宮裏的事情最複雜,叫我們兄妹儘量別碰,師傅你的膽子真大。」
「不過是個太監罷了。」范閒笑了笑,心裏想着,太監本來就是沒有人權的。
葉靈兒不贊同地搖搖頭,說道:「不要小看宮裏的這些公公,他們也是有主子的,你落了他們面子,也就是不給宮裏那些娘娘們的面子。」
范閒微微一怔,似乎此時才想到這個問題,片刻之後臉上回復陽光笑容,說道:「那又怕什麼?我不喜歡婉兒去宮裏當說客,如果那些娘娘們找我的麻煩,我這假駙馬,大不了吃頓宮裏的規矩板子罷了。」
葉靈兒微微偏頭,看着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
車到了范府大門,二人下車,早有藤子京在外候着,范閒吩咐他讓媳婦兒來把沈家小姐安置到后街的宅子,便領着葉靈兒往府里走去,卻還沒有忘了將葉靈兒手上的那塊手絹求了回來。
手絹是偷的海棠的,范閒不捨得送人。
戴公公是淑貴妃宮中的紅人,而葉靈兒馬上就要成為二皇妃,等於說淑貴妃是葉靈兒未來的婆婆,葉靈兒也馬上就是戴公公的半個主子——范閒先前與葉靈兒說那麼些子閒話,為的就是這層關係,手絹捨不得送她,但能用的地方還是一定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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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雨在京都里連綿下了一天,在暮時的時候終於小了些。得到了消息的戴公公氣急敗壞地從宮裏趕了出來。
他是宮中當紅的人物,因為淑貴妃文采了得,時常幫陛下抄寫一些辭文,連帶着他這位淑貴妃身邊的近侍,也有了往各府傳聖旨的要差,就像范閒第一次領到聖職受封太常寺協律郎時,傳旨的便是這位戴公公。往各府傳旨,好處自然拿了不少,如今他違例出宮入宮,也沒有誰敢說句閒話。
戴公公滿臉通紅地站在檢蔬司門口,看着裏面的一地狼藉,聽着身邊那些人的哎喲慘叫之聲,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自己侄子的那些手下尖聲罵道:「早就和你們說過!京里別的衙門可以不管,但這監察院一定得要奉承好了!」
有個人捂着被打腫了半邊臉,哭着說道:「祖宗爺爺,平日裏沒少送好處,今兒大爺還遞了張銀票,那個一處的官員也收了,誰知道他們還是照抄不誤。」
戴公公氣的渾身發抖,尖着聲音罵道:「是誰敢這麼不給面子!哪個小王八蛋領的隊?我這就去找沐鐵那黑臉兒居然敢動我戴家的苗尖尖兒!」
他是宮裏的太監,監察院管不着他,還確實有說這個話的底氣,老羞成怒之下,便坐着轎子去一處要人,雖說戴震這個侄兒不成器,但這年年還是送了不少銀子來,總不能眼看着他被監察院裏的那些刑罰整掉半條命去——京都的官場,誰不知道監察院那種地方,進去之後就算能活着出來,只怕也要少幾樣零件兒!
轎子來到一處衙門的門口,戴公公心裏卻動了疑,多了個心眼,先讓自己的小跟班進去打聽了一下。
不一會兒功夫,小跟班兒出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聲,戴公公的臉色馬上就變了,盤桓許久後,一咬牙道:「回宮。」
渾身帶傷的那個打手,看着老祖宗的轎子要回宮,心裏頓時慌了神,也顧不得就在一處的門口,就直接喊道:「老祖宗,您得可為咱們主持公道啊!」
戴公公果然不愧是出身江浙余佻的人,宣旨的經歷練就了嘴上的上佳功夫,一口痰便吐了過去,不偏不倚恰好吐在那人的臉上,顫抖着聲音咒罵道:「咱家是公公!不是公道!」
說完這番話,他便窩回了轎子裏,心裏極為不安。先前小跟班打聽的清楚,今天親自領隊的人,居然是小范大人!
戴公公這時候才想起來,聖上已經將院裏的一處劃給了范提司兼管只是,這位小范大人為什麼瞧上了自己的侄兒?戴公公清楚,自己的侄兒就算貪,但比起朝中這些京官來講,實在只是一隻螞蟻。
他哪裏想到,范閒只是想練兵以及做筆開門買賣,卻聯想到了自己,一想到范家如今薰天的權勢,戴公公的心裏也不禁寒冷了起來。
戴震手下的那個打手,看着絕塵而去的小轎,有些傻乎乎地抹去臉上的噁心痰液,心裏始終鬧不明白,戴公公這是怕誰呢?
後幾日,戴公公覷了個機會,在淑貴妃的面前提了提這件事情,奢望着能把侄兒撈出來,也想打聽一下風聲。不料淑貴妃竟是不知道從哪裏已經提前知道了此事,對他侄兒戴震的所作所為清清楚楚,好不惱怒,狠狠地將他責罰了一通。
戴公公這時候才醒悟到,那位小范大人早就已經通過某個途徑斷了自己的後路,又驚又懼之下,他終於舍了這張老臉,好不謙卑的跑到宜貴嬪宮中一通討好,這才通過柳氏的關係,悄無聲息地向范府遞了張薄薄的銀票。
另一邊,負責審理此案的沐風兒也在撓頭,他看着沒有轉去天牢的戴震,心裏一陣惱火,就是這個潑竦貨色,讓自己在范提司面前丟了大臉,但范提司卻下令不准對這個小角色用刑,這是為什麼?他手裏摸着腰帶中才發下來的豐厚銀兩津帖,不免犯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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