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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即便是沈獻不主動,顧琛也是要深究一二的。
虞揚很知趣的留在了車裏,沈獻帶着顧琛上了樓。
顧琛跟在沈獻身後,很明顯的能看得出來她腳步漂浮,撐着扶手勉強能自己走。
偶爾磕絆一兩下,顧琛的手就已經遠遠的在身後護着了。
不過沈獻好像並不需要他的攙扶,很快她就又挺直了脊背,一身正氣的繼續爬樓梯。
真是個倔強的人。顧琛心裏這樣想。
很快便到了沈獻家門口,這次沈獻沒有像上次那樣猶豫遲疑,她在門口站定,從包里找出鑰匙開門。
顧琛站在離她一兩步遠的地方,靜靜的看着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
「顧總請進。」
沈獻回頭時,正對上顧辰幽深的眸子,她嘴角微微牽扯,終究沒能擠出一抹笑。
「如果你不想說,我還能再等等。」
顧琛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要強闖民宅的悍匪,或許,不止民宅。
他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去了解沈獻的過往和她的真實身份,還是覺得沈獻沒有準備好。
總之,他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
沈獻低低的笑出了聲,「不用。」
說着,她就先行推門走了進去。
徒留顧琛站在原地,不用?
不用什麼?不用等嗎?
沈獻在裏面把着門,探出半個腦袋看他,眉眼間微微帶着笑,不是以往的那種。
顧琛遲疑幾秒後,邁着長腿跨進了她的家門。
沈獻給他拿了棉麻的拖鞋,給自己也找了一雙,分別是紅白格子和藍白格子的。
顧琛低頭看着藍白格子的男士拖鞋,瞳孔微縮。
為什麼她的家裏會有男士拖鞋?
沈獻已經換好了鞋子。
她踢踏着拖鞋走到餐廳邊,將包和外套,搭在一旁餐廳的椅背上。
顧琛邊換鞋子,邊放目看了一眼沈獻的家。
房間裏很清新,很乾淨。
客廳是原木風的沙發桌椅,暖暖米色讓整個空間顯得溫馨又簡約。
陽台上的白色輕紗因為沈獻的走動,帶起一抹角,能看得到外面擺放的一排排綠植。
沈獻走過去,將輕紗撥開,下午的陽光一下就照了進來。
不偏不倚,光線落在她沙發旁的柜子上。
顧琛換好了鞋子,走到沙發邊坐下,「你家挺溫馨的。」
「嗯。」
沈獻應着,已經給顧琛倒了一杯水過來,她將水杯放在茶几上,並不去看顧琛,自顧自地走到了沙發旁的柜子前。
寂靜的房間裏,只聽到她說:「上次,其實我很怕你進家裏來。」
「嗯,我知道。」
顧琛喝了一口水,濃濃的大麥茶香味沁入舌尖,他抿抿唇,又嘗了一口,很好喝。
沈獻苦笑着看了他一眼,好像什麼都瞞不過顧琛的眼睛。
她抬手,將柜子的櫃門打開,把裏面自己翻轉過去的證書、照片拿了出來。
當她抱着這一摞東西做到沙發上的時候,顧琛才將目光落到旁邊的柜子上,柜子頂層還放着一些被轉過去的獎盃,看不清是什麼類型的獎盃。
剛開始他的注意力也未完全在柜子上,但如今看來,沈獻上回不想讓自己進來的主要原因,可能就是這個柜子裏的東西。
「這是什麼?」
東西都是扣着的,顧琛想要伸手幫她拿,被沈獻拒絕了。
沈獻坐下,將東西放在自己的雙腿上,開始一一的給顧琛介紹。
「這是我剛入學時候的照片,那一年我十八歲。」
顧琛接過來,照片上,是一張青澀充滿朝氣的臉,略微有點嬰兒肥,臉看上去有些圓。照片上的女孩笑的很開心,眉梢眼角都帶着笑的那種。
她的身後,是北冀赫赫有名,也是全國排行第一的軍事院校的名字,紅色的楷書大字,遒勁有力,雄厚的氣勢,和年輕的女孩清新稚嫩的氣質,反差感很強烈。
顧琛之前不是沒有猜測過,只是沒想到,沈獻竟然曾就讀於這樣頂尖的軍事院校。
「這一張,是我們軍訓時候的照片。」
沈獻將另一張照片舉起來給顧琛看,是一張小合照,照片上沈獻的頭頂懸空着一直大手,是站在她身後的男孩子的。
那男孩看上去調皮的很,彷佛要是沈獻有個辮子,他定會揪起來的那種,很年輕也很陽光,很沈獻一樣的充滿着青春的朝氣。
不止他們倆,其他人都笑的很開心。
清一色的迷彩服,讓他們看上去都很精神!
「站在我身後的這個人,叫白綻。」
沈獻指着照片上的人,繼續對顧琛說。
「嗯。」
顧琛應着,目光卻是挺在照片裏沈獻的臉上,這時候的她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
「這是我和白綻剛去隊裏報到的時候,周隊罰我們負重十五公里,跑完後他們抓拍的。」
沈獻說這話的時候,帶着笑意,好像跑十五公里是一件極有趣的事似的。
顧琛的眼神開始變幻莫測,又是白綻?
剛才照片上那麼多人,沈獻只介紹白綻一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怎的這一次又只是白綻?
沈獻遞過來一個證書,「到了隊裏的第二年,我研發了一款探測儀,這是榮譽證書。」
紅絲絨的蒸證書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燙金的「榮譽證書」四個大字,灼傷了沈獻的眼眸。
她剛剛恢復的,透亮的眸子開始泛起淚花。
顧琛敏銳的覺察到了沈獻的情緒變化,「沈獻。」
他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沈獻舉着證書繼續說,「你別看這小小的一張證書哦,它可是經過國家認定的,我研發的炸彈探測儀,是通過了國際軍事專利機構認定的。」
這一句話,說到後面沈獻已經開始哽咽了。
「如果很難過,我們,就先不說了,好不好。」
顧琛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細細的劃了一下,他的聲音很溫柔,語氣甚是懇切,帶着徵求意見的口吻,鄭重其事的詢問沈獻。
不管以前猜想多少遍,他都沒想到過,在他身邊的這個清清冷冷的、瘦瘦弱弱的小助理,居然有這樣的過去。
即便只是聽到這裏,他的內心已波濤洶湧。
「我沒事。」
沈獻拿出另外的照片,再給顧琛看。
「這是我們在隊裏第二年的時候,我和白綻,已經是整個中隊配和的最有默契的搭檔了,白綻也越來越信任我,這個時候的我們,已經做了上百起排爆案子。」
沈獻說到此處,頗有些自豪,只是看向照片裏的白綻時,眼神十分的憂傷。
顧琛聽到此處,大約能猜到後面發生了什麼了。
在這些照片裏,顧琛看到了周沐的身影。
那時候的他們看上去都很開心,意氣奮發的樣子,即便是臉上抹着迷彩,抑或時滿臉的汗水,髒亂的形象,根本無法遮掩他們眼裏散發出的光芒。
為數不多的女隊員里,沈獻最為惹眼。
那一排白白的牙齒,不管丟在哪張照片裏,哪各角落裏,顧琛都能一眼找到她。
那時候的沈獻,笑的真開心啊。
後來的一些照片,沈獻看上去深沉了一些,眼神逐漸變得凌厲了一些,但她依舊挺拔,向上,燦若朝陽。
沈獻拿出最後一張照片,雙手輕撫過上面的微塵,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說:「這是我們最後的一張合照。」
擦完照片後,沈獻將它遞給顧琛。
顧琛接過,因為才想到後面也許發生了什麼,他的心情隨着沈獻的講述,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是一張休閒時候被抓拍的照片,照片裏的人都穿着白色的夏季制服,純白一片。
沈獻雙眸盯着照片上的白綻,照片上的白綻手裏拿着一包薯片,笑的東倒西歪的,一隻腳還做着踢向沈獻的動作。
照片裏的沈獻也同樣大笑着,眼睛都笑沒了。
沈獻盯着照片怔怔出神,好像回到了那個快樂的時刻。
這個時候的沈獻,和如今的沈獻,氣質何止是天差地別。
「後來呢?」
顧琛雙手捧着相框,認真的看着沈獻的眼睛問。
「後來啊,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白綻……他……殉職了。」
沈獻說的很艱難,一個字一個字的將這個事實告訴眼前人。
顧琛抬起手,拇指輕輕一帶,將沈獻落下的淚滴撫掉。
「當時你也在現場?」
沈獻此時講述困難,但是她想傾訴的東西,尚未說完。顧琛開始一點一點引導她。
「是我誤判了線路,害死了他。」
顧琛心頭一駭!
沈獻低着頭,不再看顧琛,自顧自的將她和白綻如何排爆,自己如何通過炸彈探測儀探測線路,白綻如何絕望的說出那句「沈獻,線路錯了。」
以及,白綻是如何在最後一刻撲了過來,將她保護了起來……
說道後面,她整個人已經抖成了篩子,雙手捂着臉,哭的更是難以自抑。
顧琛如此矜貴淡然的一個人,聽到後面竟也眼圈發紅。
他抬手,輕柔的撫摸着沈獻的頭髮,柔聲對她說:「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沈獻。」
安靜的房間內,白紗輕揚。
女子心碎的嗚咽聲,男人耐心的安慰聲,交織在空氣中,被輕紗撥來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