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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伊寧從前台主持的地方走過來,順道打給他一杯紅酒:「剛才和一陽都說了些什麼?」
「沒有。」曾許毅笑笑,迅速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一陽剛才在貴賓室換衣服換了那麼久嗎?你們怎麼這會兒才過來?」
「我在門外等了他一會兒沒想到都錯過開場了。」
「你們兩個男人——換個衣服也要一個門內一個門外。」陸伊寧搖搖頭,酒杯里的紅酒微漾。「一會兒和一陽到我辦公室來,有一些事要和你們討論。」
曾許毅點點頭,看到她轉身向電梯口方向走去。
但是此時的狀況是,陸伊寧為何自己不和陸一陽說,又要讓他當中間人。打個電話是小事,有條不紊的思維被那個女人擾亂才是大事。不只是陸一陽該換衣服,她也該換換了吧。
蘇曉沐問陸一陽:「要去哪裏?」只覺得跟着他走了這麼久竟然還在大廳內,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路痴大三時候是如何在這個迷宮一樣的公司準確地找到自己的辦公場所的。或者是只簡單地記住了電梯和樓梯通往那裏的位置,以至於現在竟然對這地方滿是陌生,哪裏都沒去過一般。
「你猜。」
「不會又去貴賓——」蘇曉沐面帶難色地看着他。
他忽然笑起來,眉眼帶笑,嘴角高揚:「蘇曉沐,我終於知道你怕什麼了!」然後不再言語,給蘇曉沐留下一堆懸念。
「怕什麼?」
他撇撇嘴。朝她挑了一下眉。不準備再接她的話。
蘇曉沐正欲反攻,陸一陽就接到曾許毅的電話。
已經這樣了,只好作罷。
「老姐找我,你在下面隨便逛逛。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蘇曉沐點點頭。
陸一陽走地時候三步一回頭地朝她笑,蘇曉沐直揮手。
陸一陽走了,蘇曉沐一個人倒還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突然想起來總部的樓梯。今天這種晚會,也不會有人爬樓梯的吧。
樓梯上是聲控燈,高跟鞋踏過的地方燈會馬上亮起來。蘇曉沐以前當實習小助理的時候,更喜歡穿平底鞋,爬樓梯比他們搭經常滿乘的電梯更快。
然後主管每次都會不留情面地罵她,辦這麼點事還累地氣喘吁吁。蘇曉沐只是心底在笑,自己快跑的能力還算是不錯的吧。穿高跟鞋走這麼久的路覺得比穿平底鞋跑樓梯更累。之前踩着平底鞋在一群身材火爆每天上演制服誘惑的美女間穿梭就像小矮人一般。瘦弱渺小。可是也獨具一格。
蘇曉沐原本準備坐在三樓轉角的。剛踏到二樓到三樓間的樓梯時,剛一抬頭,一個高高瘦瘦的黑影在她的頭頂三格樓梯步的方向上居高臨下。蘇曉沐整個人被這突然出現的黑不溜秋的龐然大物就嚇地魂不附體。整個人踩空在後一步台階就要向後倒去,尖叫聲還沒出口就被那人就拽住了。蘇曉沐的心臟快要錘碎胸口薄薄的皮噴薄而出了。
待站穩平復一下心緒,她抬頭一看。站在他高一格地方的人依舊只留給她仰望的機會。但是無論如何,她都能認出來那個人,就算他化成灰。
「你走路都沒有聲響的嗎?」蘇曉沐仰望着她眼前的這個人,脖子略微發酸。
他終於輕輕地踏下兩格位置,站到蘇曉沐不需要仰望的位置轉身。
「是你的聲響太大了。我剛上到三層就聽到響徹整個樓道的高跟鞋聲音。」
「那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
蘇曉沐語塞了一會兒:「那你站這兒是要嚇人嗎?」
「想知道誰會踩着高跟鞋爬樓梯。」
「總經理也不坐電梯的嗎?」蘇曉沐試探性地問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需要這樣試探性地和他說話。他的確不再是她初中時候可以隨便調侃隨便玩笑的男生了,即使他們的確有過兩段不完整的情侶關係。
「堅持群眾路線。」
「可是群眾都去乘電梯了。」蘇曉沐淡淡地說出口,她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原本因他而起的恐懼早就消失無蹤。她會慢慢習慣這樣突發的和他的對話。
他只是淡淡地笑笑,但是聲控燈在她踏空之前早已熄滅,黑暗中烏黑的眸,鋒銳的眉,亦或是其他的什麼完美的面容全都看不見。蘇曉沐唯一依仗的,不過是他的聲音。清朗的,未改變過的聲音。外表上的一切都會隨着時間有着巨大改變,唯有聲音,不變。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能想像出當初明眸皓齒陽光俊逸的少年微笑着調侃略帶稚氣的女生。
現在,距離分手已經過去接近六年的時間了。
她也淡淡一笑,說道:「你上樓應該有重要事情要辦吧!你去忙吧。」
「好。」
他只是輕輕點點頭,那種在她面前極盡頑皮的樣子真的已經遠離他們的世界了。那麼陌生。
走上上兩格台階,他又轉頭問她:「一個人怕黑嗎?」
「不。」她搖搖頭,他又飛快地上樓。
他走路的聲音真的很輕,她感覺到他上了很多樓層,可是沒有一層樓的聲控燈亮起來。
多麼像黑暗裏襲擊人與無形的魔鬼。
可是曾經他是天使,滿載陽光的天使。
而他如今的形象,誰能想像這樣的光彩奪目的人正穿着名貴的西裝,踩着精緻的皮鞋在飛快地爬樓梯。
那誰又能想像這樣的她,穿着高跟鞋,晚禮服在爬樓梯。
世界總有那麼多奇怪的事,我們無法嚴格定義每一個的性格,而這性格里又裝了多少不確定,無法捉摸。
蘇曉沐就一個人在二樓到三樓間的轉角處坐下來,黑暗,曾經一直很害怕的東西。
和曾許毅成為正式情侶關係後的第二天晚上,全班同學的晚自習在圖書館內的綜合實驗室上實驗課。下課曾許毅送蘇曉沐回宿舍後,蘇曉沐整理書的時候突然發現實驗書沒帶回來,下課淨顧着和曾許毅說話了,這腦子。
留到第二天只會被實驗管理人員給清理走,而且必定是無法從他們手裏拿回來的。課本留夜的後果就是被管理人員直接送進垃圾桶,第二天被派送到垃圾堆。他們的理由給的充分合理,書落下了,人怎麼沒落下。
每次班裏有同學發生這種情況,蘇曉沐都只想狠狠地反駁一句:「是書自己會填報告還是要人來填報告?」但是想到這些多說無益,所以每次又只好作罷陪着他們去垃圾桶翻找。畢竟實驗室的垃圾分類要求很嚴格,特別是化學試劑的分類。所以紙質東西還算是好找的。只有極其倒霉的才會碰上硫酸倒在上面的情況。
蘇曉沐希望自己去的時候能稍微幸運一點,希望管理員還沒有收拾實驗桌子。
她到圖書館的時候,裏面空蕩蕩的,節能燈光明晃晃地打在臉上有一種太過燥熱不切實際的感覺。蘇曉沐站在實驗室外的過道樓梯旁遠遠就能聞到實驗室內濃烈的各種混合試劑的味道。
二樓的圖書室已經沒有了燈光,只有一樓的實驗室里還亮着足夠讓整個樓層看起來明亮至極的節能燈。
剛準備踏步,燈滅了。
黑暗襲擊她的五臟六腑。
她木然地站在樓梯口處,四周一片漆黑。她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理她,管理員也沒在。可是離門口明明只有幾步之遙。因為害怕不敢挪動一步,所有可怕的想像瘋狂地湧向腦海。
她緊緊閉上雙眼,整個人緩緩蹲在地上,雙手環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埋在臂彎里。只要這樣縮做一團,就會是無堅不摧的完整體。沒有誰能傷害,也看不見聽不見感受不到任何傷害。
蘇曉沐,你多麼脆弱渺小,明明離光明只差幾步路的距離,你卻不敢挪動一步。
小時候就經常一個人在家,只能一個人待着的家。
放學之後也要好久才能見到他們,經常也就是自己半夜熟睡了感覺到有人在掖自己的被角。
媽媽上班,爸爸上班。不住在警區大院,住的是獨立的房子,也很少見到其他的同齡小夥伴。外公外婆自己就算過年了也難得見上一次。
很小的時候聽爸爸說過,爺爺以前也是威武的司法檢察官,可是也僅限於這些了。奶奶,和爺爺一樣,她沒有見過,爺爺在她心裏還有一些想像的影像,而奶奶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仿佛他們只是在自己耳畔旁拂過的幾個字,在自己的世界裏想像的時候會覺得那些形象讓自己也變得神氣起來。可是一到校園裏,卻突然變成了一種嘲笑。沒有爸媽來接,沒有外公外婆的呵護,爺爺奶奶是根本不存在的虛幻。
一下子淪落成孤兒一般的人。
蘇曉沐一直不明白他們怎麼就那麼放心只要給她錢,以她還是一個小學生的身份,她就能辦妥所有事情。他們不會擔心所有大人都會恐懼的,小孩子受不住誘惑半路被拐走,或者是回家迷路,無法處理自己的生活問題之類的。要說爸爸是檢察官,不迷信,也不能對她這樣信任的吧。
儘管她哪一樣都表現地很突出,可是哪一樣都很不被人待見。只有楊憶,同樣優異的女生,被光芒籠罩着的女生,被所有人喜歡的女生,像發現珍寶一般發現了與她志趣相投的存在。
蘇曉沐兒時的記憶,大多蒼白。全是索然無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