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在夢裏,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油膩男。
幸好,那只是打了個盹。夢醒之後,他還是瘦瘦小小的十二歲少年,現在正在小夥伴的家中,大家一起湊在大屁股電視前面看着世界盃。
就在楊瑾恍恍惚惚地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的時候,小夥伴們忽然激動地跳了起來,一個比一個還要義憤填膺,揮舞着拳頭痛罵不已:
「黑哨,黑哨!馬德,棒子隊又搞黑哨!」
「這裏給任意球,跟直接給點球有什麼區別?」
「踏馬的,裁判是要一路送棒子隊進決賽奪冠啊!」
什麼情況?棒子,黑哨?
楊瑾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讓自己的精神集中起來,看一看電視上正在發生着的畫面。畫面上,一個年輕但很熟悉的面孔正無奈地叉着腰,彈出來的框框顯示着他領了一張黃牌。
「巴拉克這一腳不理智啊,他身上之前已經有了一張黃牌,加上這一張,已經足夠停賽了。也就是說,就算德國隊晉級了決賽,巴拉克也要無緣本屆世界盃最重要的一場比賽.......」
電視裏,解說正在惋惜地說着巴拉克在本屆世界盃的表現,二十六歲的他首次亮相世界盃就已經拿了四次助攻一枚進球,絕對是這支德國隊重要的一員。
巴拉克......等等,巴拉克不是早就已經退役了嗎?
楊瑾終於反應了過來,巴拉克是在他的夢裏退役的。但現在是2002年!電視上正在踢的比賽,就是爭議非常巨大,後面無論哪個介紹世界盃的視頻都要拎出來鞭屍的韓日世界盃!
「已經是半決賽了嗎?德國打韓國。」楊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是啊,棒子又開始作妖了!馬德,以為裁判老實了,結果只是老實了大半場。」坐在楊瑾身邊的許宗昭聽到了,以為楊瑾也在吐槽,就轉頭附和道。
「別急,棒子高興不了太久的。」楊瑾瞄了一眼時間。
「棒子踢得不好,只是德國隊也沒踢好啊!克洛澤前面進了五個球,今天卻啞火了。」許宗昭嘆息。
其實,不管是許宗昭,還是其他的一起看球的小孩,他們並非德國隊的球迷,甚至可以說他們在這屆世界盃之前,都沒有怎麼了解過足球,了解過這些球星們。
但這屆世界盃是中國隊第一次打進世界盃正賽,這個大事幾乎是舉國歡慶,萬人空巷,甚至很多學校還特意放假組織學生觀賽。
看到中國隊出局,韓國隊卻靠着黑哨一路殺進了半決賽,國內的球迷們當然不痛快了,全國上下幾乎是一邊倒地支持着德國,希望有一支隊伍能站出來治一治這些棒子。
「老許,相信我,五分鐘之內,德國隊必進一球!」楊瑾忽然轉過頭,跟許宗昭笑道。
「五分鐘?怎麼可能,現在德國隊一直被壓着打。」許宗昭看着任意球之後德國隊險象環生的球門,緊張得手心都捏出汗了。
「你看着吧......」楊瑾也有些期待地看着電視。
其實不用五分鐘,在七十五分鐘的時候,韓國人出現了失誤,德國隊搶斷了他們的傳球,馬上發起進攻。殺到韓國人的禁區之後,巴拉克接到底線傳中一腳射門。
「啊,哎,沒進......」許宗昭抱起頭。
但還沒等他懊惱德國人錯失良機的時候,門將撲出來的球又一次落到了巴拉克的腳下,巴拉克順勢補射,足球落入空門。
「啊啊啊!球進啦!」
小小的客廳里,一群十幾歲的小朋友們歡呼聲都蓋過了央台解說的聲音。
許宗昭更是激動到一蹦而起,然後轉身抱向楊瑾:「楊瑾,你真神了!特麼說進就進啊!」
楊瑾被他拉着,便也順勢站起來,跟着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只是,他笑的並不是德國隊的進球,也不是這場比賽,而是他的重生!
就壓根不是夢!
楊瑾已經確認過了,他前世確實活到了四十多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現在是帶着記憶,重生回了2002年!
2002年,他才十二歲啊!
看着細胳膊細腿、肚子上沒有一點贅肉的自己,看看已經在江湖上歷盡千帆、結果歸來就還是那個小騷年的自己,楊瑾怎麼能不放肆大笑?怎麼能不縱情歡呼?
「什麼?楊瑾你要回去?你不看球了嗎?」
許宗昭激動的聲音吸引了整屋小夥伴的注意,大家紛紛轉頭過來。
「不看了,這場比賽也就這樣,後面沒有什麼看頭。」楊瑾微微一笑。
「你是說等下沒有進球了?你就不擔心棒子又搞黑哨,到後面連續兩個點球翻盤嗎?」許宗昭說完,才看着其他的小夥伴解釋,「剛才楊瑾跟我說五分鐘內德國隊必進球,然後就真的進了,他猜得好准!」
「真的假的?說五分鐘就五分鐘?」
「蒙的吧?我也可以隨便說一個,等下說不定克洛澤也踢進了呢!」
「那我猜是韓國隊進球,棒子都零比一了,肯定還要弄黑哨。」
大家七嘴八舌地質疑起來,不太相信楊瑾真的能料事如神。
楊瑾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我確實是蒙的。不過你們也不用太擔心,這場比賽大概率沒有黑哨。因為我看了一條新聞,德國名宿貝肯鮑爾已經跟國際足聯交涉過了,所以這場比賽臨時換了主裁判,棒子沒戲了!」
這一群十幾歲的小男孩也是這屆世界盃才開始看球,他們哪裏懂什麼貝肯鮑爾、什麼國際足聯,一下子都被楊瑾給說蒙了。
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楊瑾拍了拍許宗昭的肩膀,酷酷地轉身離去。
這場比賽,他都已經知道了結果,自然也沒有繼續看下去的意思。現在楊瑾就想回家,抱一抱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的老母親。
......
許宗昭的家,其實就在他們家樓下。
走過昏暗的樓梯,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式家屬樓的走廊,楊瑾終於看見了那個在未來的記憶中魂牽夢繞的家。
他去外地讀書、工作之後,就很少再回到這裏。但母親還在這裏住了十多年,等他把母親接到省城看病的時候,母親已經是鬢髮花白,老得不成樣了。
後來,母親去世了,這裏的家,後來也因為拆遷,跟着老家屬樓一起,徹底地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里。
「媽媽......」
楊瑾的情緒已經涌了上來,他眼眶濕潤,準備衝進家裏,給老媽一個大大的擁抱。
但剛靠近家門口,他就聽到了那個魂牽夢繞的聲音在說:「唉,菊嫂你說得有道理,小瑾他這個學習,不抓一下不行。之前他們學校門口就有人在做廣告,說暑假開補習班,提前預習初中的內容。我也尋思過是不是給他報一個,但後面忙着忙着就忘了。」
楊瑾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他站在家門外面,豎起耳朵偷聽。
「對,讓他上補習班最好,你們平時都要上班,沒空管他學習,就讓他去上補習班。初中的課程真的很重要,因為到初中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科目,你不提前準備,到時候小瑾他上學聽都聽不懂。初中要是跟不上,跟別人的差距越拉越大,以後高考怎麼辦?你們說是不是?」
說話的是楊瑾的大舅媽王冬菊,後面還跟着楊瑾他媽聶蘭秀和他爸楊漢東附和的贊同聲。
楊瑾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終於想起了這段痛苦的經歷!
就是小學畢業的這個暑假,他本來還想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個夏天的,結果被安排去上了兩個月的補習班。
這個補習班的老師還特別敬業,一個星期上六天課,一天從上午九點鐘上到晚上五點半,也就中午可以吃飯休息,其他的時候都在聽不同科目的老師講課講題,晚上回來還得做堆疊如山的習題!
記憶中的這個夏天簡直暗無天日啊!堪稱他童年最大的陰影!
「我說怎麼老爸老媽突然讓我去上補習班,原來是大舅媽你在推波助瀾啊!」楊瑾終於明白了。
「而且也不只是這個問題,報了補習班,小瑾在放假的時候也有一個你們能放心的去處。不然你們還要擔心他跑去水庫游泳,擔心他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曉亮不就是一個反面例子嗎?我當時要是想到給他花點錢上補習班,也不用現在天天發愁。曉霜以前就比較乖,自己會主動學習,不用我怎麼操心,你看現在她高考的成績有多好。」大舅媽王冬菊還在說着。
楊瑾想起來了!
曉霜姐姐今年高考,好像考得還不錯。
大舅媽應該是過來給他們講曉霜姐姐高考成績的,沒想到把他一個小不點兒給內卷到了......
「小瑾跟曉霜沒法比,他跟皮猴子一樣,不抽一鞭子就不動彈一下!一不看着就不知道溜去哪裏玩了!」聶蘭秀羨慕道。
「所以說,要從小學,從現在就要開始抓起,小瑾其實也是很聰明的孩子......」王冬菊說着楊瑾,語氣里卻流露着對自己女兒的得意。
聽着她們的對話,楊瑾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起來。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這個補習班他是說什麼都不想再上一遍了!
「勞資都重生了,還能讓你再卷我?」
楊瑾咬牙切齒地嘀咕完,忽然眼睛一亮。
對啊!
死道友不死貧僧!
與其卷自己,不如卷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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