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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躺在地上,滿臉的痛苦之色。
十餘丈外,坐着兩道金色的人影,衝着他默默張望。看那兩人虛弱、且又漠然的神態,似乎對於他的到來,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是何處……能否救我……」
齊桓掙扎無望,出聲求救。
而絲絲縷縷的陰煞之氣,不斷吞噬護體法力,再直透肌膚、經脈,並瘋狂的吞噬、毀滅着肉體的生機。
「哼!」
龍鵲哼了一聲,道:「此乃喪魂之地,你認命吧……」
他像是見慣了生死沉浮,話語中多了幾分大徹大悟的感慨。
「砰——」
血肉炸開,金光閃爍。
齊桓的人影尚在,卻已變成元神之體,仿佛掙脫了束縛,頓時離地飄起。而他慌忙返回,撿起一個納物戒子。不過當他面對着滿地的血腥,又禁不住哀聲嘆道——
「哎呀,重塑肉身,實屬不易……」
「哦?」
龍鵲好奇道:「這位道友,你曾失去肉身?」
齊桓又是心疼,又是憤怒道:「蓬萊境中,我差點死在無咎的手中,幸虧法寶護體,卻不得不捨棄肉身,誰料一年後再遭毒手……」
「短短一年,便能重修肉身?」
龍鵲看向夫道子,很是吃驚的樣子。
眾所周知,修仙者失去肉身之後,沒有三、五年的苦功,難以恢復如初。即便是鬼赤,藉助煞氣修煉許久,據說又閉關了一段時日,方才重塑肉身。
只聽齊桓又道:「這有何難,找到地仙修為的同道,毀了他的元神,便可事半功倍,卻也境界大跌。」
夫道子恍然道:「原來是位家族的高人,失敬。而你的修煉之法,有傷天和……」
「本人乃是蓬萊齊家的家主,齊桓是也!而修煉之道,不拘常規,這位道友,未免過於迂腐!」
沒了肉身的束縛,齊桓反而輕鬆許多。他報上了自家的來歷,小心翼翼的收斂地上的屍骸,猶自憤恨難消,繼續說道:「兩位如何稱呼,願否聯手逃離此地?齊某與各家高人相熟,斷然饒不了那小子,咦……」
他要焚燒屍骸,而不管是法術,還有符籙,皆無從施展。
夫道子默然不語。
龍鵲搖頭笑道:「哈,這位齊家主,還想着逃出去報仇呢?你與公西子相比,如何?與虛厲祭司、墨採蓮相比,又如何?」
「所言何意?」
齊桓丟下他的屍骸,難以置信道:「莫非他殺了公西子,與虛厲、墨採蓮兩位前輩高人?」
「也不盡然,那三人咎由自取吧……」
夫道子與龍鵲,皆未出聲。而半空之中,卻有人回應。
齊桓驀然一驚,抬頭張望。
一道金色的人影,飄然而下,那眉目神態,再也熟悉不過。
「公孫無咎……」
齊桓認出來人,怒不可遏,也不作多想,翻手摸出一道劍光便撲了過去——
「小賊,你還敢現身……」
他不禁憤怒,也異常的憋屈。
誰能想到懸在半空的星宮之中,躲着一位生死仇敵。尤其身後還有四位高人,他全無半點防備。結果猝然遭襲,根本來不及應變,他便稀里糊塗的置身異地,接着肉身崩潰,僅剩下元神之體。
仇人見面,分外的眼紅。
此時此刻,他要報仇、雪恨!
「鏘——」
而齊桓剛剛飛身躍起,一道陰風劍氣突如其來。他急忙揮劍阻擋,便聽響聲刺耳。隨即強勁的力道轟然而至,他頓時倒飛了出去,竟顧不得報仇,趁勢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無咎的元神之體落地。
他沒有理會逃走的齊桓,而是關切問道——
「兩位兄長,傷勢如何?」
龍鵲攙扶着夫道子,便要起身。
無咎踱步到了近前,擺了擺手。
兩人只得坐着,相繼點頭出聲——
「服了丹藥,已無大礙。」
「無咎,不,無先生,龍某的崑崙令,是否好用……」
「嗯,多謝龍兄!」
無咎的話語隨和,又道:「而龍兄的玄天經緯圖,有何用處呢?」
「玄天經緯圖?」
龍鵲想了想,道:「寶物的主人已死,我也弄不清。卻記得那人說過,經緯在手,暢遊星宇,真是笑話,誰能飛越重天呢……」
「一位玉神殿的祭司,也幹着殺人奪寶的勾當。倘若被人知曉,原界家族豈肯饒你!」
「哎呀,你視我為兄長,我豈能有所隱瞞呢?不過,切莫與外人提起此事……」
「嘿,光陰磨人啊!」
無咎笑了笑。
如今的龍鵲,再不復曾經的驕狂蠻橫。尤其他力戰墨採蓮,慘遭重創,與從前的狡詐相比,可謂判若兩人。可見歲月如刀,光陰磨人。
「且待時機,我便放了兩位。」
無咎突然留下一句承諾,轉身離去。
「啊,他說什麼……」
龍鵲像是沒聽清楚。
為了逃脫囚禁,他費盡心思。而數年過後,他依然困在這陰暗寒冷之地。誰料已不抱期望之時,突然迎來一道曙光。
在夫道子也始料不及,神色變幻,默默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感慨之色。
「啊——」
便於此時,叫喊聲傳來。
只見數百頭獸魂,如同翻滾的烏雲,從遠處奔涌而至,霎時環繞四周而擺出圍困的陣勢。一道逃竄的金色人影,則是驚慌失措——
「高抬貴手……」
齊桓逃了一圈,非但無路可去,而且遭到獸魂的追殺,他只得原路返回,央求某人的手下留情。而叫喊聲未落,身形一僵。緊接着強橫的法力籠罩而下,戒子脫手而出。他心生絕望,失聲道:「公孫無咎,你……」
幾丈之外,有人悠然站定,一邊把玩着搶來的戒子,一邊淡淡笑道:「你怎會知曉星宮之中藏有天書呢,能否說來聽聽?」
只見他又揮袖一甩,數百頭可怕的獸魂倏然遠去,竟悄無聲息而令行禁止,顯然為他操控而驅使自如。
「我……」
不消片刻,束縛之力消失。
齊桓的身子一輕,惶惶落地,眼光閃爍,遲疑道:「我齊家傳下一卷上古典籍,記載着五洲軼事,其中便有崑崙虛,與天書……」
「啪——」
「哼……」
隨着禁制破碎聲響,齊桓慘哼一聲,急忙看向某人手中的戒子,兩眼中露出怨恨之色。
「《上昆錄》?」
無咎抹去戒子的戒子,從中拿出一枚破舊的玉簡。
「便是這卷典籍,並無你說的天書啊?」
玉簡內,拓印着一篇《上昆錄》,卻僅有上千字符,且雜亂無章,分明殘缺不全。
「典籍流傳至今,殘缺在所難免。而相關訊息,由族人口口相傳。」
「哦,請指教!」
「你是否殺我?」
齊桓不再應答,兩眼緊緊盯着無咎的一舉一動。
而無咎則是不置可否,繼續查看着手中的玉簡。
齊桓的神色掙扎片刻,無奈道:「據說,上古有篇天書,能夠預測吉凶。古人為了躲避災禍,以二十八星宿為陣,藉助星宮之力,打造了崑崙仙境。當厄運降臨之際,便可逃脫天劫……」
「如今看來,古人失算了。」
「是啊,崑崙仙境並無大用。而那篇預測吉凶的天書,卻極為的靈驗。恰逢傳言又起,說是浩劫將至。我原界家族,為此受到玉神殿的擺佈。於是各家亟待弄清天書的真偽,便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與玉神殿聯手對付你,趁機找尋天書……」
「所言當真?」
「豐亨子與齊家頗有淵源,也知道齊家的傳承深厚,便讓我助他一臂之力,故而他對我並無隱瞞。據我推測,日宮,為星宿陣法的陣眼所在,或能找到天書……」
「玉神殿呢,玉真人呢,難道蒙在鼓裏,看不破原界的用意?」
「玉神殿也另有企圖,詳情不明……」
「我呸!」
無咎忍不住啐了一口,然後原地踱步而滿臉的自嘲之色。
他以為他手段足夠強大,致使原界混亂四起。如今動輒數千上萬人,都是為了對付他無咎而來。誰料一切都是障眼法,一個巨大的圈套。他無咎只是一個藉口,一個幫着玉神殿、原界達成目的的藉口。
不過,雙方想要藉機除掉他,則毋庸置疑。
無咎在原地轉了兩圈,接着又問——
「此地既為仙境,緣何稱之為崑崙之虛呢?」
「虛,乃真實所在,又或虛無縹緲。至於它真實,還是虛無,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如何找尋日宮?」
「二十八宿,位列四方。日宮居中,找它不難。」
「齊桓,你不愧為上古家族傳人啊,修為、心智,皆過人一等。」
無咎不再詢問,丟下戒子,順手彈出幾縷陰火,地上的屍骸頓時焚燒殆盡。他轉而踏空飛起,轉瞬失去蹤影。
齊桓受到誇讚,微微錯愕。而他無暇多想,急忙撿起地上的戒子。
不遠之外,有人出聲道——
「恭喜這位道友!」
齊桓卻是頗為惱怒,舉起戒子道:「他僅給我留下百塊五色石……」
「哼,你知足吧!」
只見龍鵲晃着腦袋,譏諷道:「方才你敢有半句含糊,早已魂飛魄散。既然撿條性命,還不過來拜見一二?」他伸手一指,分說道:「我乃龍鵲,這是夫道子,均為玉神殿祭司……」
齊桓並未將龍鵲與夫道子放在眼裏,而當他獲悉對方的來歷,禁不住一怔,難以置信道:「玉神殿祭司?」
「難道有假?」
龍鵲突然瞪起雙眼,蠻橫道:「齊桓,你少給老子裝模作樣,囚禁在此的道友,你是最怕死的一個。若非龍某殺了墨採蓮而體力不支,這便叫你好看!」
齊桓能夠撿條性命,表明他自有不凡之處。他急忙拱起雙手,賠着小心道——
「兩位兄長,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