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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收起腳下的劍光,落在一座數百丈高的山頂之上。
眼前是個山谷,十數里的方圓,其中白霧籠罩,腥氣濃重,即使散開神識,也一時難辨端倪。
據圖簡所示,此處正是通神谷。
只聽韋柏分說:「我與師姐尋至此處,便深入谷中查看,忽聽野獸吼叫,兇險莫測啊。我忙抽身而出,誰料師姐卻不見了蹤影。不用多想,師姐她必然有難……」
「你有無返回查找?」
「我當時不敢……不,我說是急着稟報,無暇分身啊!無先生,快快救人!」
「人都不知去處,救什麼人?」
「無先生,廣山大哥來了,百餘里的路程,不費吹灰之力,嘖嘖……」
無咎正在衝着山谷凝神打量,聽見身旁的韋合發出驚嘆,回頭一瞥,正是冠山帶着他的兄弟們來了,卻並未搭乘雲舟,而是翻山越嶺隨後追來。雖為步行,且路程艱難,而眾人卻好像又回到了地下蟾宮,一路之上如履平地而頗為神速。
「先生!」
夜色中,一道道高大健壯的身影躍上山頂,為首的漢子正是廣山,立足未穩,便伸手從後背抽出鐵斧,沉聲道:「讓兄弟入谷一探……」
「不急!」
無咎搖了搖頭。
「耽擱不得啊,否則春花師姐危矣……」
韋柏倒是關切他師姐的安危,很是焦急的樣子。
「倘若韋春花這般無用,我也不會帶她出來!」
無咎依然不慌不忙,吩咐道:「各位就地待命,待我查看一二……」他話音未落,抬腳往前,身子一閃,整個人已消失在雲霧之中。
下一刻,「砰」的重重落地。
無咎踉蹌幾步,竟差點摔倒,急忙催動靈力護體,並前後張望而神色狐疑。
山谷雖然只有十餘里的方圓,卻群山環繞,很是幽深,且黑暗。尤其是瀰漫的雲霧,不僅散發着腥氣,阻擋神識,從中穿行而過,竟然使得修為法力也隨之減弱了幾分。
無咎揮袖甩動,身邊的霧氣翻湧起來,而不過瞬間,又瀰漫四周,將一方天地遮擋的嚴嚴實實。恍惚之間,便好似陷入混沌之中而令人不明所在。此外,霧氣之中,似乎氣機迥異……
通神島,海神島,但凡帶着「神」字,便聽着古怪,如今親臨實地,所遇所見,果然出乎尋常。
無咎的手掌開合,一道紫色的劍芒若隱若現。駐足片刻,他慢慢往前走去。
谷地倒也平坦,而且覆蓋着一層枯草,踏上去頗為柔軟。
數十丈後,眼前除了雲霧,便是茫茫的黑暗,遠近並無動靜。
無咎卻停下腳步。
透過雲霧看去,數尺之外的草地上,躺着一具怪獸的屍骸,兩丈長短,似馬非馬,巨齒獠牙,很是兇惡的樣子。而怪獸的頭顱上洞穿一個血洞,依然有血跡緩緩流出,顯然被飛劍所殺,且喪命的時辰不是太久。
曾熟讀過《百靈經》以及相關的典籍,而自從離開神洲之後,遇到過的很多怪獸,多半叫不上名稱、弄不清來歷。正如眼下,倒也並非孤陋寡聞,奈何是天地之大,諸般莫測的事物沒有窮盡。
無咎衝着怪獸的屍骸打量片刻,又抬起頭來左右張望,不再耽擱,猛然往前躥去。
人在雲霧之中穿行,仿如霧海行舟,除了破風的聲響,便是一片茫茫。
而不消片刻,無咎已橫穿山谷而過,旋即身形盤旋,再次收住了去勢。
不遠之外,便是一道數百丈高的峭壁。而峭壁之間,裂開一道丈余寬的山澗,霧氣籠罩之下,流淌的山溪潺潺而去。
無咎不作遲疑,縱身而起,一雙大袖與披肩的亂發在雲霧稍稍搖晃,他的整個人便已消失在山澗之中。山澗極為狹長幽深,轉瞬數十丈,竟然見不到盡頭,且去向左拐、右拐而變得曲折起來。他急於揭開迷霧,去勢如飛,而當他腳踢岩石,正要借勢轉向之時,忽然雙腳落地而動也不動。
腳下的溪水,仍在「嘩嘩」流淌,瀰漫的霧氣,依然沒有散去。一滴水珠順着潮濕的石壁滑落而下,距他尚有三寸,「啪嗒」摔得粉碎,旋即炸開一小團水霧而融入霧氣之中。
狹長的山澗,似乎有些異樣。
恰於此時,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帶着莫名的寒意與腥氣突如其來。
無咎的眉梢斜挑,眼光一閃,而尚不待他應變,前方忽而傳來轟隆隆的悶響以及熟悉的怒叱聲——
「孽畜,滾開——」
不過瞬間,雲霧中冒出一位老婦人的身影,揮劍劈砍,很是狼狽。而她的身後,隨即冒出一頭怪物,碩大的身軀,竟將山澗堵得嚴實,轉而往上躥起,倏然探下同樣碩大的腦袋、張開大嘴,帶着腥風,惡狠狠咬來。
「啊……是你,助我一臂之力……」
韋春花已是疲於應付,忽見有人擋住去路,嚇了一跳,認出無咎,急忙出聲求救。
無咎尚自錯愕,卻已無暇多顧,而抬手往上一指,狼劍劃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呼嘯而去。「撲哧」一聲,冷血迸濺。他的頭上,竟然另有一頭怪物循着山澗攀援而下,正要偷襲,被狼劍透體而過,誰料僅僅是劇烈哆嗦,旋即帶着血雨腥風狂撲而下。
韋春花抓出一張符籙扔了出去,兇猛的烈焰倒卷而上。追趕的怪物似有忌憚,抬頭躲避。她趁機脫身而出,喊道:「那畜生極難對付,快塊祭出你的飛仙法寶——」
無咎召回狼劍,不及多問,而轉身之際,頭頂的怪物捲土重來。迫不得已,他再次抬手一指。而狼劍出手剎那,乾劍帶着青色的光芒接踵而去,分別襲向兩頭怪物的頭顱,他顯然想要藉機除掉兩個來歷不明的禍害。
近處的怪物吃過虧,似乎知道神劍的厲害,甩動頭顱躲避,奈何山澗狹窄,還是被劍光又一次透體而過,仿佛很是痛苦,猛烈掙扎扭動,卻依然活着,愈發狂性大作,捲動山石「轟隆隆」砸下。而遠處的怪物,往上躥起,雖然也被狼劍斬傷,同樣沒有性命之憂,旋即隨着同伴怒沖而至。
「咦,怪物通靈……」
無咎不甘作罷,召回飛劍之餘,高舉雙手,十指連彈。丹火藉助玄火之術,霎時化作一縷縷烈焰逆襲而去。卻不想那兩頭怪物極為機敏,猛然張口噴出一股怪異的寒霧,並形成腥風而充斥山澗,竟然使得尚未顯威的玄火瞬間熄滅。
氣機斷絕,法力難以加持,故而,玄火神通失去效用?
「怪物懂得修行……」
「哎呀,你的修為也不過如此,卻不聽老身所言,快走——」
韋春花很想無咎祭出那令人膽寒的飛仙法寶,奈何對方置若罔聞,唯恐不測,只得大聲催促。她卻不知對方的法寶,也就是鬼芒,僅有最後四枚,非到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絕不會再次出手。
無咎雖然驚奇不已,卻沒工夫多想,轉身便走,揚聲問道:「出了何事,有無找到鍾奇子留下的陣法……」
「你年紀不大,倒是囉嗦……」
「關切所致,怎成囉嗦呢……」
「轟、轟——」
兩人順着山澗奔向來路,尚在爭吵,幾塊大石頭從天而降,緊接着兩道碩大的身影呼嘯撲來。
「那畜生快如疾風,施展遁法……」
「春花,你也懂得遁法……」
「哎呦,五行遁法而已,老身修至人仙九層,再不濟也懂得一二……」
「如此便好,我怕你老胳膊老腿跑不動……」
「還敢說你不囉嗦,我活了偌大年紀,從未見過你這般優柔寡斷、油嘴滑舌之人……」
無咎或也貧嘴,而是否優柔寡斷,只有他自己知道。韋春花的抱怨聲未落,他突然化作一道淡淡的光芒接連閃動,不過眨眼之間,整個人已衝出山澗。而剛剛到了山谷之中,他猛然轉身停下,右手劍光吞吐,殺氣騰騰道:「我倒是要看看,那究竟是何方怪物……」
不消片刻,又一道淡淡的身影衝出山澗。
「還能是何怪物,古蟒。」
韋春花的遁法不俗,隨後而至。
「蟒……?」
「蟒,巨蛇也!你這般毫無見識,讓老身着實難以想像!」
「春花,你在藐視本先生啊!且罷,不管是古蟒,還是巨蛇,無非一堆爛肉,且看本先生的手段!」
無咎的修為與韋春花相仿,或許還稍遜一籌,如今雙方知根知底,他也漸漸失去了高人的神秘。他亟待重拾威嚴,便要藉助兩頭巨蟒開刀。而他尚未發作,卻聽韋春花道:「哼,只怕你的手段無從施展!」
「咦,那巨蟒不肯離開山澗,莫非怕了本先生的神劍?」
山澗就在數十丈外,而兩頭巨蟒剛剛現身,又猛地縮了回去,旋即消失在黑暗深處。
「不是怕你,而是生性怯光。據說古蟒身居洞穴,不喜光亮,此時日出霧散,算你僥倖!」
「哦,天亮了——」
不知不覺之間,天色已然大亮。而籠罩山谷的霧氣,也隨之迅即消散。但見旭日高升,群峰生輝,偌大一方山谷,頓然斑斕多姿而景色妖嬈……
兩道踏劍的人影由遠而近,隨後的乃是一群拎着鐵叉鐵斧的壯漢。
無咎沒有理會趕來重逢的韋柏、韋合以及廣山等人,自顧抬眼張望而自言自語:「此間倒也幽靜,與我的紅塵谷有的一比。春花啊,且說說此前發生了何事……且慢,那是……?」
「谷內有人居住……」
「哦,原來你早已知曉!」
「不,此處不該有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