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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兩個月,雨季便將過去。
卻出了意外。
星雲宗的弟子們,長途跋涉,奔波勞累,趁着雨季修整的應該為數不少。原本互不碰面,倒也平安無事。誰想節外生枝,以致於狀況頻頻。先是阿三外出,惹了禍端,接着又有玄武谷弟子闖入河谷,再添殺戮。而阿威殺人之後,唯恐報復,招呼也不打一聲,竟帶着阿威、阿猿與馮田先行離去。
不過,阿三依然躲在山洞內,當他的神人呢,如今看來,只怕是凶多吉少。他死了不打緊,卻要殃及蠻族的男女老少。且讓阿勝前去接應,以防不測,之後三人結伴,再去尋找阿威、阿雅的下落……
飄搖的雨霧之中,一道人影疾馳而去。
修士御劍,身後總是拖曳着一道劍虹。很神奇,很拉風。而無咎御劍,只有腳下微光閃爍,猶如踏着兩道星芒,很是與眾不同。且身影淡淡,快如風行。
須臾,大河一分為二,就此流向東南、東北方向。
河道分岔的地方,到了。
無咎並未循着河道而去,而是繼續往東。
而不消片刻,幾里外的林中,突然躥出一道御劍的人影,一邊擺手一邊傳音示意:「前方去不得——」
「咦,你躲在此處作甚?」
無咎詫異之餘,慢慢停了下來。
那突然冒出來的不是別人,竟是阿勝,本來讓他接應阿三,誰料他卻躲在密林之中。
「哎呀,我尚未趕到那片山谷,也就是你所說的蠻族的藏身之地,竟現一群玄武谷弟子正在四處尋覓。我人單勢弱,一時又尋不見阿三,只得見機躲開,卻怕你隨後一頭撞入陷阱,便於此等候,當真萬幸……」
阿勝到了近前,身子一仰,腳下劍光迴旋,而他來不及站穩,又忙連聲催促:「事不宜遲,快走——」
「去往何處?」
「就此往南,愈遠愈好……」
「阿三呢,又該如何?
「還能如何?玄武谷的弟子,竟然也趕在雨季歇息,且人數眾多,你我招惹不起啊!既然阿三躲在地下,料也無妨,只要不死,終有相聚那日……」
「蠻族的山洞固然隱秘,卻瞞不過修士的神識!」
「你想怎樣?」
「找到阿三,帶他離去!」
「你……你要救阿三?」
依着阿勝看來,阿三藏身的山谷,聚集了成群的玄武谷弟子,此時趕去,只能自討苦吃。莫說難以救人,說不定還要搭上性命。
「無咎,你與阿三的手足情深,令我倍感欣慰,不過呢,凡事還須量力而行,切莫逞強好勝!」
「手足情深?」
無咎咧咧嘴角,直截了當道:「你且往南,先行一步,我與阿三,隨後便至!」
話音未落,人影帶着風勢倏然去遠。
阿勝不用親臨險地,鬆了口氣,急忙動身往南,又暗暗搖頭:「修仙者,只求天道,不講人情……」
……
山洞內,火把通明。
阿三,依然坐在洞穴當間的石頭上,高昂着腦袋,卻瞪大雙眼。他的神色中似乎少了幾分威嚴,而多了幾分的惶恐不安。簇擁四周的蠻族老少,卻依然虔誠恭敬。
「砰、砰——」
便於此時,又是幾聲悶響傳來,分明就是劈砍石門的動靜,顯然是有人尋到了此處。
而在場的男女老幼,並未驚慌,只管注目仰望,各自的神色中透着莫名的期待。
阿三卻是猛一哆嗦,失聲尖叫:「堵住石門……」
沒人理會,也沒人聽懂他在說什麼。
阿三忙要改口蠻族的方言,卻見兩個蠻族的漢子已站起身來,垂為禮,然後拎着鐵斧,並肩走向洞口。
淺而易見,那兩位蠻族的勇士,要以血肉之軀,抵禦入侵之敵。
許是感召所致,又有幾個漢子在一雙雙感佩的眼神中挺身而出。
「砰、砰——」
悶響再起,接連不斷;封堵洞穴的石門,隨時都將破碎。躲在洞內的男女老幼,亦最終難逃此劫。
阿三嚇得再也坐不住了,猛然跳起,卻又無處可去,暗暗叫苦不迭。在洞外劈砍石門之人,必是玄武谷弟子無疑。誰想這麼快就尋來了呢,早知便該跟隨師兄離去啊!
而眼下後悔也晚了,只怕要陪着一群蠻族葬身此地……
阿三正自慌張無措,又大眼一怔。
蠻族的精壯漢子,皆手持刀斧擋住洞口之前。而剩下的婦孺老幼,則是將他層層環繞中間,好像是要為他擋住兇險,儼然一個生死與共的陣勢!
「幹什麼呢?」
一群蠻族的凡人,竟然要救一位修士?
而我在此享受多日的供奉,非但未能給予庇護,反而要讓婦孺老幼相救?而這些老人、孩子,不加抱怨,視死如歸……
不,救的不是我,而是神人!只因有了神人的相伴,命運有了指望,輪迴成了坦途,故而無畏無懼!
阿三錯愕片刻,突然明白了什麼。恍惚之間,他好像神靈降體,渾天不怕,竟抬手抓出飛劍,挺直精瘦的身軀,扯開嗓門便是一陣嘰里咕嚕。
蠻族的方言,大致的意思就是:神與爾等同在,天界之門已然打開,我多災多難的子民們,即日隨我逃脫苦海,等等。
數十個男女老幼,像是受到了神靈的指引,隨即忘卻了兇險的降臨,一個個高舉雙手而齊聲歡呼。
阿三高高站在石頭上,一雙大眼透着瘋狂的神色。他仿佛真的成為了神人,即將帶着他的信徒,踏着輪迴之路,就此登天而去。而洞門的撞擊聲愈猛烈,他還是禁不住頭皮麻而兩腿抖,旋即咬牙挺胸,便要再來一次神靈的召喚。誰料他尚未張口,後脖頸已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旋即騰空而起,瞬間越過人群而便將遠遁而去。
「師兄,咳咳……」
即使看不見人影,也知道對方是誰。除了師兄之外,誰敢手掐神人的脖子?
師兄竟然回來了,有救了……
阿三又驚又喜,卻眼光一瞥,恰見洞穴內的數十蠻族猶在高舉雙手,期待着神靈的庇佑,他不由得微微遲疑,旋即掙扎大叫:「卑鄙小人,放開我——」
與之瞬間,一道青衣人影倏然現身,猛地抬手一拋,怒罵:「狗東西,討打!」
阿三飛了出去,撞上石壁,「撲通」墜地,又狼狽爬起:「咳咳,師兄莫怪,我怕你不撒手……」
幾丈之外的空地上,一位年輕男子飄然落地,卻「啪」的一甩袖子,旋即兩手背負而怒氣不減:「為何不肯離去,講!」
無咎從遠處趕來,根本沒有面對玄武谷的弟子,而是施展土行術,直接尋至洞穴。誰想他正要帶着阿三離去,那傢伙竟然又是掙扎又是辱罵。他氣急之下,當然要問個明白。值此危急關頭,對方若敢使詐,或許他今日不是救人,而是殺人。
洞門傳來的響聲,愈來愈急,愈來愈烈,仿佛已能聽到石塊崩碎的動靜。
而洞穴內的蠻族眾人,卻安靜下來。
無論男女老幼,皆在盯着洞穴角落裏的兩道人影而不知所措。一個是眾所敬仰的神人,一個是突然出現的青衣男子。不知何故,神人似有畏懼,或是在據理力爭。
「我不能拋棄我的信眾……」
「你的信眾,所言何意?」
「信眾,就是信仰我的人……」
「信仰你,阿三?」
「你不懂情懷,多說無益。總而言之,這群蠻族也離不開所信仰的神人,否則天地不存而信念崩壞……」
「嘿,你真當自己是個神人?」
「並非自稱,此乃公認,哎呦……」
阿三竭力挺直腰身,唯恐在蠻族面前墜了威嚴,並侃侃而談,一如他在教化他的信眾。卻不料人影一閃,後脖頸再次被大手抓住,他嚇得便要求饒,只聽道:「狗東西,你找死也罷,卻害得數十人命陪葬,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狗腿!」
「師兄你假仁假義,你也救不了數十之眾……」
「何須我救?只要我將你扔出洞外,任由玄武谷弟子亂劍分屍,洞內的蠻族,自然便能逃脫此劫!」
「師兄,你歹毒……」
無咎抓着阿三的脖頸,閃身沖向山洞,留下數十蠻族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神人遭到劫掠而去。
轉眼之間,封堵的洞口就在面前。
厚重的石門已經裂開縫隙,搖搖欲傾。
無咎衝到門前,去勢一頓,卻將所抓的阿三舉了起來,旋即法力籠罩而猛地往前擲去。
「師兄,不要啊……」
阿三失聲慘叫,卻身不由己,直接穿門而過,倏然到了洞外。
迎面兩個漢子正在揮舞飛劍劈砍,猝不及防,慌忙後退,也禁不住大叫起來:「賊人在此……」
阿三尚未落地,驚咦了一聲。
這便是遁法?好神奇!若懂此術,又何苦當一個短命的神人!
不過,師兄他為何沒有現身呢?
天吶,他真要我死在亂劍之下!
阿三又驚又怕,卻應變極快。
他一手抓着飛劍亂劈亂砍,一手抓出符籙便砸了出去。
與之剎那,「砰、砰」血肉炸開。躲到了幾丈外的兩個漢子,竟雙雙斃命,眨眼的工夫,已屍骸無存。
嘖嘖,那可是兩個羽士七、八層的高手,竟非我一合之敵?
阿三的精神大振,旋即又失落不已。
只見幾丈外的空地上,冒出一道熟悉的人影,抬手揮袖之間,有一道紫色劍芒在隱隱閃爍。
數十丈外,又有幾道劍光呼嘯而來。那凌厲的殺氣,令人恐慌難耐。
阿三驚愕之際,只覺得後脖頸一緊,他人已離地飛起,禁不住痛苦出聲:「我的師兄,不敢褻瀆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