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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人貪圖靈石,卻不肯上當。我換了符籙拍去,正是師兄送我的雷火符。我與他雖然同為羽士六層,修為相仿,而我已趨近圓滿境界,他怎是敵手,「喀嚓」一聲炸雷,被雷火燒成灰燼。哎呦,兩個蠻族漢子目瞪口呆,卻也不傻,叩頭拜謝,並不顧一切爬在我面前,抱緊我的雙腿,連連呼喊不止……」
「蠻族的方言,聽不懂啊。不過,我阿三是誰,當即有所猜測,便帶着兩個莽漢原路返回。果不其然呢,密林之中,藏着蠻族部落,另外一個冥月門的傢伙正在大肆屠殺。見到我之後,他很是意外。我謊稱他師兄讓我帶話,便想故技重施,誰料他的狡詐不輸師兄,咳咳,我是說,比我也不差,他竟轉身逃竄……」
「講真,我沒有半句假話。獲救之後,蠻族的男女老幼,無不感激涕零,不肯讓我離去。我思慮再三,吩咐蠻族躲避,以免再遭屠戮,怎奈言語不通。我記得師兄懂得蠻族方言,我也不甘示弱,便耗費了數個時辰,總算是溝通無礙……」
「蠻族將我當成神人,只為救苦救難而來。而災禍尚未遠離呢,留在原地只能等死。有人稟報,數十里外,另有藏身之處,乃危難救急之所。我帶着眾人來到此處,每日享受供奉。神仙何在?我就是啊!修煉多年,恰如一日得道……」
「我不敢露頭,我怕遭到玄武谷弟子的追殺呀!何況雨季過後,方才動身啟程,到那時候再返回河谷也不遲,誰料想師兄竟然尋來。我的師兄,瞧見沒有,我在救苦救難呢,數十男女老幼因我而活。我為何要救螻蟻之輩……」
「哼,當生死輪迴降臨,誰又不是螻蟻?我怎會懂得這個道理?吃過大虧,撿過便宜,死裏逃生幾多回,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而師兄來的正好,你且外出查看風險,再如實告知三位師叔,待雨季過後我便返回。我不能走,我走了,數十婦孺老幼誰來庇護,我再不能半途而廢……」
「哈,只要躲着不出,沒人尋到此處,師兄放心便是!且送我幾張符籙……」
黑暗的山洞,已被禁制封堵,倒不虞泄露行跡,或是被人貿然闖進來。
阿三的為人,素來狡詐膽小,說起話來,也總是左顧右盼而賊頭賊腦。如今此時,卻侃侃而談,底氣十足,眉飛色舞,黑瘦大眼神采奕奕。便好似又在接受眾生的膜拜供奉,而他就是那無所不能的神人。
無咎坐在一旁,靜靜聽着阿三的敘說,時不時的眼光打量,神色中又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
時過境遷,人會變的。
阿三,也是一樣。
而一個自私自利的傢伙,竟成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神人,着實叫人難以想像。
「符籙之外,師兄不妨再送我幾把飛劍,或丹藥、靈石也成,總之多多益善!」
阿三伸出手,很是理所當然。
無咎竟點了點頭,拂袖輕揮。
隨着光芒一閃,兩人之間的空地上頓時了一堆東西。分別是兩把飛劍,一沓符籙,幾塊靈石,與幾瓶丹藥。
「哎喲,這多……」
阿三之所以討要便宜,也不過藉口一說,誰料話音未落,便得到了回應。
阿三大為錯愕,卻應變極快。他急忙收起地上的寶物,喜出望外道:「我的師兄,難得大方一回呢,再來幾壇苦艾酒啊……」
「你本來就不是一個盛酒的傢伙,要酒何用!」
無咎這回是搖頭拒絕,施然起身。
「師兄,你瞧不起我,我也是條漢子,我也有壯烈情懷,你不懂……」
阿三跳起來叫嚷,很是不服不忿。
「嗯,你阿三的情懷,又何須人懂!」
無咎出言調侃,卻懶得囉嗦:「你是跟我回去,還是就此當你的神人?」
「這個……」
阿三撓着腦袋,神色遲疑:「距雨季過去,尚有一段時日。啟程遠行啟程之時,我再返回如何?」他訕訕一笑,分說道:「這群蠻族愚昧無知,亟待有人教化。日後再遇不良修士,至少懂得求生之道!」
「嘖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哈,不止三日呢,已十多天了……」
無咎打量着矮瘦的阿三,又不禁搖了搖頭:「人各有志,隨你便是!」他抬手掐動法訣,便要離去,而動身之際,又微微皺眉:「阿三,你放走玄武谷弟子,他不會罷休,必然找你尋仇!」
「此處隱秘,料也無妨!」
「於是,你便自欺欺人,乾脆躲着不出來?而蠻族的數十男女老幼,突然憑空沒了,在外人看來,又會怎樣?」
「咦,這個倒沒多想。蠻族憑空消失的緣由,無非兩個。不是被殺,便是躲藏。師兄……」
阿三這才覺自己失算,暗暗一驚。
而山洞內只剩他一人,那位師兄已然離去,並不忘打開禁制,洞穴的亮光照了進來。他正想着追出洞外,問個明白,而大群人影涌到了洞口前,竟是一個個欣喜異常而歡呼不已。
那群蠻族老幼,怕被拋棄,竟在洞前守候,並唱頌祈禱。如今終於再次見到神人,興奮與感激溢於言表。一張張虔誠的面孔,真摯的眼神,自肺腑的呼喊,以及膜拜之情,着實叫人難以拒絕,亦叫人為之飄飄然而境界迥異呢。仿佛面對着子民,信徒,只須稍加垂憐,便可拯救天地而普度眾生!
阿三禁不住挺起腰身,緩步走向眾人,他高昂的下巴,黑瘦的面頰,一雙大眼,無不透着高深莫測的神韻。
……
洞外,雨中。
無咎默然佇立,嘴角掛着自嘲的笑意。
星雲宗遠道而來,名為弘法佈道,教化異族,實則燒殺劫掠而無惡不作。而誰也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擔當起教化的職責,卻非前輩高人,而是阿三。
是否有趣?
卻千真萬確。
阿三的所言所行,乃親眼所見。蠻族視他為神人,敬畏有加。而他對待蠻族,亦無惡意。或裝神弄鬼,有滿足私慾之嫌,卻救了數十人命,堪稱一樁功德善事。
想不到吧?
人性之變化,真的難以預料!
無咎默然片刻,騰空飛起。卻沒遠去,而是回到之前的山洞內盤膝坐下。他拿出酒壺呷了口酒,然後一個人衝着茫茫的雨夜而悠然出神。
……
天明時分,雨勢減弱。
無咎衝出山洞,翻身飛到半空之中。散開神識,遠近不見異常。腳下的山谷,也沒有動靜。他不再耽擱,往南而去。
等了半宿,阿三竟然沒有現身。那傢伙依然心存僥倖,但願他能夠躲過此劫。
兩個時辰過後,一條大河出現在山林之間。
河邊有座小山,百餘丈高。
無咎收住去勢,緩緩落在山頂之上。極目遠望,四方依然是細雨紛飛而天地朦朧。他背起雙手,靜靜等候。
不消片刻,一道劍虹由遠而近,尚在數百丈外,話語聲便已傳來——
「無咎,你找到了阿三?」
話語聲尚在風中迴蕩,阿勝已急匆匆收起劍光到了面前。來不及站穩,又道:「久尋不見,我正想返回,恰聞神識傳音,便趕了過來,阿三他人呢……」
無咎拱了拱手,三言兩語道出實情。
阿勝抬手撫摸着絡腮鬍子,滿臉的驚奇:「咦,阿三轉了心性?我看他救人是假,冒充在世神仙才是真!」他又擺了擺手,笑道:「遑論真假,他無事便好!你我返回,以免阿威、阿雅放心不下!」
無咎並無異議,點頭答應。
大半年以來,都在忙着參悟經文與八字真言。耽誤不少功夫,卻收效甚微。指望着「奪字訣」的神奇再現,只有等待機緣降臨。而等待雨季過去,尚有兩個月的空閒,不妨用來閉關修煉,或祭煉幾把飛劍,或煉製陰木符,嗯,差點忘了,還有一個收穫呢,恰好琢磨一番……
兩人相繼騰空而起,順着大河的方向逆流飛去。
阿勝趁機詢問修煉的功法與築基的心得,以表達師長的關懷。無咎則是隨口敷衍,扯東扯西。
兩人說說笑笑之間,一片河谷漸趨漸近。
山頂的老樹依然,河谷情景如舊。
無咎徑自落在山頂之上,只是他面對熟悉的景色,已沒了來時的輕鬆,反倒是微微皺起眉頭。
阿勝則是直奔山腳而去。
依他之見,他與無咎回來了,也找到了阿三,理當與阿威、阿雅知會一聲。而片刻之後,他匆匆上山,尚未走到那株老樹下,已是滿臉的焦慮而大聲嚷道:「山下的洞府,皆空無一人,究竟出了何事,為何不等你我二人……」
山腳下,一排五個洞府,皆空空如也,不僅阿威、阿雅消失了,便是阿猿與馮田也不見了蹤影。來去不過一夜兩日,竟然出此意外,也難怪阿勝驚愕不解,一切來得過於詭異。
無咎撇撇嘴角,沒有吭聲,兀自背着雙手,衝着遠方眺望。雨水穿過樹梢的縫隙,淅瀝而下,再順着他的梢、面頰與衣衫,悄然滑落。他好似渾身濕透,卻又滴水不沾。坤元甲的妙用,被他施展的隨心所欲。
「無咎,你早已察覺異常?」
「事已至此,又能怎樣呢!」
「哦,你言外之意,阿威與阿雅,早已猜到阿三得罪了玄武谷弟子,便提前動身而以防不測?若真如此,他四人豈能不告而別呢……」
「人性莫測,誰說得清楚!」
「無咎,我好歹年長几歲,奉勸一句,莫要以己度人!」
事突然,阿勝有些不知所措,卻見無咎話語嘲諷,他禁不住埋怨起來。
無咎不予辯駁,神色一凝:「有人來了……」
阿勝卻是慶幸笑道:「呵呵,想必是阿威、阿雅外出接應你我,故而……」
「並非阿威、阿雅……」
「何人……?」
「玄武谷弟子……」
「啊,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