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師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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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巧了！萊恩城這麼大,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兒碰見。」
面對着這位嘿嘿直笑的古巴沙索少年和他出口的話語，凌霄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問道：「請問，你是叫巴奈嗎？」
「咦,我是啊，不過你怎麼……」
見少年巴奈一臉驚疑地承認了,凌霄趕緊解釋：「是這樣的，這幾天我和我的同伴就住在新月旅館,你的姐姐莉芙,她和我們說了許多有關於萊恩城的事情……」
三天前，當凌霄、羅勒還有汪林奇進城後,決定在新月旅館落腳並解決早餐時,那位熱情慧黠的旅店女招待就給他們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在之後的幾天時間裏,也多虧了她的介紹，才讓凌霄他們幾個外鄉人，對這座繁華商都的風物人情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就連他現在所處的這家紙張鋪，也是那位名叫莉芙的女招待詳細給出了地址，凌霄才能夠一路尋找到這裏。
「……莉芙說，她有個弟弟在這家鋪子裏幫工，名字就叫做巴奈。」凌霄在認清了這名曾販賣給他們入城許可證的少年後，又想起之前旅店女招待莉芙的話語，再對比這姐弟兩人有七分神似的容貌，才開口問出了之前的疑問。
事實也證明他沒有搞錯，眼前這個皮膚深棕，眼睛漆黑靈動的瘦小少年，正是莉芙口中，她那位每天腦袋裏只想着怎麼賺錢的小氣鬼弟弟——巴奈。
「泰勒斯在上！這真是太奇妙了，怎麼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少年巴奈聽完凌霄的敘述後，原本就在感嘆兩人巧遇的他，這下更是咋咋呼呼地失聲叫了起來。不能怪他如此失態，在一座人口達到數百萬之巨的城市中，彼此陌生的個體，短時間內能有這樣頻密的接觸與內在關聯，就連一向性情穩重平和的凌霄，也對眼下這番神奇堪稱玄妙的因緣，內心隱隱有了某種難以描說的觸動。
最終，凌霄還是收整起了心情，他重新看向他對面那位嘴裏仍在念念有詞的小少年，想到之前他嘴裏慘叫的什麼『遲到了』之類的話語，又看了看兩人所站立的德克里店鋪大門口，提醒道：「那個，我們不進去嗎？你剛才——」
「啊！完了完了——！」瘦小的身體幾乎蹦了起來，在得到凌霄善意的提醒後，馬上反應過來的少年巴奈再度哀鳴着想要往店鋪內衝去，風風火火衝到一半，咋呼的聲音卻戛然而止，他又突然返身折回，向着幾乎看呆了的凌霄搓着手，滿面討好地問：「那什麼……這位客人，請問您是來鋪子裏買東西的嗎？」
巴奈心想着，既然是姐姐莉芙介紹來的，那麼就應該確實是有需要才會來光顧這裏，如果他把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客人介紹進店裏，並且做成了這筆生意，那個摳門的老德克里，大概就能忽略不計他這次小小的遲到，不會盤算着要怎麼剋扣他的工錢了。
而凌霄這邊，從少年那張坦蕩蕩目的明確的臉上，自然看出對方在打算些什麼的他，也不去戳破，他好脾氣地笑了笑，「叫我肖那就好，很高興認識你，巴奈。」
「噢，你好，我、我也很高興認識你……」一向能說會道、習慣了油嘴滑舌的少年巴奈，原本還在心裏打着小算盤，到這時終於有些訥訥，不好意思起來。但嘴上原本算作客套的話語倒是真心實意的，對於面前這位眼神溫和沉靜，臉上的笑容與聲音都令人如沐春風的青年，能夠再度巧遇並且像這樣彼此問候介紹，他心裏確實非常開心。
化名肖那的凌霄點點頭，這時卻突然提高聲音說：「莉芙介紹我來這裏，說他的弟弟巴奈是德克里紙張鋪了不起的工匠，只要我來，他一定能夠向我做出最好的介紹和服務！」
這番聽着沒頭沒腦的話語，其實凌霄是故意說給那位在巴奈身後，大概是察覺到門口動靜而走出來的矮胖中年男人聽的。
「你這混小子，有客人到怎麼也不趕快帶進來！」假意呵斥了一聲，穿着綠色長袍的中年男人，滿是肥肉的深棕色臉上卻顯得喜形於色。他果然沒有去計較巴奈遲到的事，而是趕緊向凌霄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殷勤地伸手做出向內請的姿勢，開口說道：「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我是這家店鋪的老闆德克里，快快請進，外面太陽大着哩！」
「好的。」
沖正感激望着他的小少年巴奈輕輕眨了眨眼，凌霄也不多話，便抱着懷裏的小龍崽亞度尼斯，邁步同巴奈以及那個中年男人一起走進了店門。
「這位客人，不是我自誇，德克里家出品的各類紙張製品，不說萊恩城，就是在整個泰拉，也沒有比我們鋪子更種類齊全的了。」
走入到商鋪寬敞明亮的大廳，那位人到中年的店鋪老闆德克里，一邊在前為凌霄帶路，一邊向其詳細又殷勤地介紹大堂左右兩側，那兩排長長的木質柜子上堆疊、分摞在一起的各式紙張製品。
「無論您是要購買現成的普通海拉曼紙，還是需要訂購一些比較特殊的紙製品，像是印刷書冊、店鋪招貼、包裝紙盒等等，無論是硬紙還是軟紙，無論需要什麼顏色，來我們這裏都能包您滿意。」
另一邊的少年巴奈似乎也終於回過神，恢復了他那一慣滔滔不絕，能說會道的本色。見凌霄不時在左右的櫃枱之上，仔細觀看那些不同規格品種，已經裁好摞整齊的紙張卻不說話，他便不失時機地插|了進來，開口介紹。
兩排褐色櫃枱上擺放的紙張看了近一半，凌霄沒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他停了下來，決定直奔主題，畢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供他耽擱。
「我來，是想訂購一種摻了能量晶石粉末的特殊紙張，不知道貴店有沒有出售？」
「噢！是晶粉紙！」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中年老闆德克里，以及少年巴奈的臉上，在聽完凌霄的描述後，一瞬間眼神都刷一下亮了起來。讚美泰勒斯！這位模樣普通的年輕客人要尋找購買的，竟然是他們店裏最為高級昂貴的晶粉紙，這可是大生意！
好吧，對於古巴沙索一族在商貿交易方面那天生的熱忱勁，凌霄少許有些被嚇到了。此刻，對面這一老一少閃閃發光盯着自己的那種眼神，好像他就是一塊可口的上好肥肉一般，就差沒流着口水撲過來了。
「咳——」還是那位身穿綠袍的肥胖中年老闆德克里率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舉起手，佯裝咳嗽了一聲，隨即便滿面堆笑，沖凌霄更為熱情地解釋道：「這位客人，您要找的，是我們店裏最為珍貴的高級晶粉紙。而能夠製造並出售這種紙張的，整個泰拉也只有我們德克里紙張鋪！」
講到這裏，渾身上下都透着商人那股圓滑與世故的中年男人，故意吊胃口般地狡猾停頓了一下，在凌霄關注的目光下，才繼續接口說道：「而為了安全起見，這種紙張我們一般不在大堂內展示出售。請稍等，我這就去後面的倉庫取樣品過來，給您過目。」
「好，麻煩你了。」
凌霄禮貌地點點頭，便目送着那位身材圓胖的紙張鋪老闆德克里，如同一顆移動的青色捲心菜般，興沖沖地穿過光線明亮的店鋪大堂，向着右後方拐了個彎，就消失看不見了。
「肖那大人，您是魔法師嗎？」
另一邊，黑色靈活的眼瞳閃閃發亮的古巴沙索少年巴奈，對凌霄的稱呼已經由客人更上一步變為了大人。盯住凌霄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半天之後，巴奈還是抑制不住激動，脫口問出了心底的疑問。除了萊恩城一些有特殊需要的旅店餐館和商鋪，個人來購買這種特殊晶粉紙的，幾乎都是需要製作一些高級魔符的法師。
而他之所以會在身兼好幾份工之餘，還要到這家德克里紙張鋪幫工，每天除了繁重的工作，還要忍受那個胖子老德克里挑剔的抱怨和剋扣，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巴奈做夢都想成為一名魔法師。
出身於萊恩城普通平民家庭的他，為了這個理想就算受到再多的嘲笑與譏諷，都從來沒有放棄過。在他瘦小的身體裏，似乎蘊藏着一股可怕的韌勁，為了攢夠去那座位於王國之心烈日城的千年魔法學府——赤金學院的高額學費，小小的少年每天起早摸黑，挖空心思就是賺錢，為此還被全家人冠以了小財迷的謔稱。
眼看快要湊夠這筆在那些貴族與大商人眼裏根本不值一提的學費，擺在巴奈眼前的，最大也是最後一個障礙，就是獲得一封由擁有位階的泰拉魔法師寫出的正式推薦信。
對於那些身居上位的聯邦貴族老爺或巨賈們而言，這同樣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處在整個聯邦社會底層的巴奈而言，這個難題就仿佛如同萊恩城背後那條巨大的龍骨絕壁一般，達到了可望而不可及的程度。
兩年來，拿着無比微薄的工錢，又被那個被害妄想的老德克里，當做是競爭對手派來打探他家配方的奸細而時刻提防，少年巴奈卻還咬着牙在這裏堅持工作的理由，就是想找到一個來這家店購買晶粉紙，並且好心的魔法師大人，懇求他或者是她，能夠應承為自己寫一封簡單的引薦信。
雖然想要達成理想的心情是那樣迫切，但巴奈此刻這樣，冒失地打探一個人是否是魔法師的身份或底細，其實在泰拉的風俗中，是非常失禮和不敬的行為。
在這片大陸上，相比戰士，魔法師的地位更為崇高，尤其是高階位的法師，他們的尊嚴決不容許他人冒犯。若是被一個無名之輩、一個普通人，就這樣輕易地搭話、打探，在他們看來簡直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這裏要慶幸，好在巴奈遇到的是凌霄，才沒有引發什麼嚴重的後果。並非泰拉原住民的凌霄並不忌諱這些，他甚至還好心地沖明顯有些緊張的巴奈安撫微笑了一下。
「大概，我只能算半個魔法師吧。」凌霄回答道，隨即又警告地捏了捏懷裏的小傢伙亞尼的爪子，吃完了蜜果串的小東西百無聊賴，竟然又探出圓滾滾的身體，想要去啃櫃枱上擺放的彩色紙張。不過這小傢伙十分乖覺，接收到警告後，便耍賴地蹭蹭凌霄的手指縮回脖子不動了。
等凌霄抬頭再看向一邊的巴奈時，他身旁的這名少年不止眼神泛光，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只聽到他似乎終於鼓足了勇氣，大聲地道——
「請……請為我寫一份推薦信吧，肖那大人！」
「我想成為魔法師！」
作者有話要說： 妹子們，大家情人節快樂！！麼麼噠╭(╯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