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師 15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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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擦亮，空氣還散發着清冷的寒意，巨狼城背陰的褐紅色地面與錯落帳篷間的隱蔽處，坑窪的殘雪仍堆積着未及融化。在一陣短促又極為有力渾厚的號角聲中，高聳巍峨的巨狼城黑色城門發出沉重的響聲自兩側緩緩開啟，一行烏壓壓重裝披甲的武士數十人自內部魚貫而出。

    人群肅穆無聲，只有盔甲與刀劍行走間摩擦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響，隊伍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狼族部落的精英力量，身負着戰士或以上的位階。被護衛在中段的凌霄一身布衣，周圍都是至少高出他一頭全副武裝的獸人，整個景象簡直是誤入狼群的小白兔般，幸虧他身邊還有個同樣穿着布袍的先知吉吉，否則光是那股不自在，恐怕就要讓凌霄掉頭落荒而逃了。

    「別緊張。」

    整了整凌霄身上的黑色毛皮披風，吉吉牽過他掌心微微發熱的手，試圖緩解他的不安與侷促。嘯風平原晝夜溫差極大，再加上日夜不息的凜風經年肆虐，到了遺蹟之丘也不可能大費周章撘造興建結實密封的帳篷，與獸人忍耐酷暑嚴寒的體質不同，為了凌霄而特意吩咐趕製出來的這件長披風，現在看來確實起到了作用。

    無言點點頭，對於先知吉吉那樣處之安然的樣子有些羨慕，在推崇和平高雅的人文下成長起來的凌霄覺得，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做到同吉吉那樣，在一片刀兵肅殺氣象中仍保持淡定。

    「吉吉大人。」悄悄壓低聲音，凌霄對面前井然有序保持着勻速移動的隊伍有些困惑，「這是……要徒步向遺蹟之丘集合麼？」

    嘯風平原地形是典型的縱窄橫寬，西北一隅為獸人巨狼族領地，東北部靠近海岸線則是半人馬聚居地，而兩者之下西南至東南三角形的一塊狹長地帶便是荒蛇一族的地盤，除了這三塊聚居地之外，另有一些種群數量稀少的獸人部落依附於他們分散在平原各處。

    幾大獸族以三條乾涸的古老河床為分界，這些河床彼此交匯之處就是今天凌霄他們要前去匯合的遺蹟之丘。從西方巨狼城出發到達那裏，要橫穿過差不多半個廣袤的平原，以巨狼形態全速疾馳大概一、兩個小時就能到達，但以目前這不緊不慢的速度步行的話，恐怕需要花費去一整天的時間了。

    「我們先到巨狼城東邊的守望者前哨。」笑着搖搖頭，先知吉吉當然知道凌霄在為什麼奇怪，於是乎又神秘地朝他眨眨眼道：「那裏還保留着一個古老的魔法陣，為了保存戰士們的實力不宜長途奔馳，長老會那群吝嗇鬼這次可是大出血了。」

    雖然仍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看到吉吉那張笑得怎麼看都有些得意奸詐的臉龐，凌霄識趣的沒有繼續再追問。

    差不多徒步跋涉了有十來分鐘，眾人就來到了從外圍看來簡直跟個廢墟沒兩樣，七零八落坍塌着礫石土牆的守望者前哨。一些風化的牆體一半倒落一半埋在土裏，而一些只在原地餘下了仿佛被火猛烈燒灼過的焦痕。只有再往營地內繼續走一段距離，才能看出有重新修葺過的痕跡，而幾個青灰色的帳篷與遠處一座高高的圓形哨塔這時才出現矗立在了晨光之下。

    似乎早已經收到消息，幾個守衛哨兵模樣的狼人上前行禮交接過後，便將一行人接引轉至帳篷後方的一片平整的圓形空地之上。

    眾人在空地邊沿圍成一圈，凌霄見有哨衛捧着一隻黑色石匣經過他在先知吉吉面前停住，隨後匣子被打開，凌霄那雙綠色的眼睛一下就驚奇的睜大了——

    那是滿滿一匣子流光溢彩如水晶一般的寶石，與地球水晶不同的是，那些異常純淨美麗的石頭自內向外散發着色彩各異的光芒，簡直猶如實質一般蓬勃涌動着力量，讓人看一眼就為之移不開目光。

    「是能量晶石。」一直在隊伍前方的羅勒，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凌霄身後悄聲向他解釋，「聯邦喜歡用的東西，大多都被古巴沙索人壟斷。」

    原來這就是巴沙索商人累積起龐大財富的最大功臣——能量晶石，凌霄僅僅從書籍記載上讀到時還沒什麼真實感，而此時面對這些難以言喻美麗的石頭，他突然對地球時他那些女性朋友同事們對於珠寶異乎尋常的痴迷有些釋然了。

    「怎麼跑來了，羅勒？」

    眼睛仍舊是捨不得離開那些光輝燦爛的晶石，由於銀狼形態時兩人間的相處習慣，正分心的凌霄甚至沒發現什麼不對，親昵地伸手捏了捏羅勒的手指尖。

    「傳送陣……馬上要開了。」呆呆的回答着，被捏過的指尖在微微發燙，這跟巨狼形態時被捏住爪子好像有點不一樣。見凌霄眼神閃亮盯着那些能量晶石欲罷不能的樣子，羅勒有些彆扭身體卻又不由自主向他更靠近一些，「我跟你一起。」

    「嗯？」也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過於亢奮的凌霄沒留意到羅勒後半句話，半強迫的收回了視線轉過頭，「傳送陣……？」

    「是守望者前哨古代遺留下來的魔法傳送陣，大人。」

    熟悉的大嗓門打斷兩人間的對話從身後傳來，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中年大漢擠開人群來到了凌霄身邊，「只要在這邊的魔法陣內提供充足的能量晶石，遺蹟之丘那邊再設立一個臨時接收陣，我們的人就能夠直接傳送過去了，大人。」

    「蓋爾！」小小聲卻又抑制不住驚喜的開口，凌霄認出眼前的大漢正是之前那個奉命與弟弟一起看守他的侍衛之一，從那天后凌霄都沒有機會再與他們碰過面，「你和萊德……沒事吧？」

    「沒事，呵呵。這不，我跟我兄弟又一起接到任務去遺蹟之丘了嘛。」摸着頭憨直的笑笑，蓋爾自然知道凌霄問的是什麼，反正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可能因為他們只是兩個小人物的關係，關於兄弟兩人『擅離職守』一事長老會至今都沒什麼處罰問責下來就是了，「我母親她托我問你好，噢、對了——」

    側身解下原本懸掛在腰間的一個布包，隨後笑着向凌霄遞過去，「這裏面是她親手縫製的兩套長袍，說是謝謝您的藥草。請……不要嫌棄收下吧，大人。」

    接過那隻式樣十分簡單的麻布包，凌霄心底卻是一陣溫暖，有許多話他想說張張口卻只蹦出一句乾巴巴道謝的話來：「謝謝你蓋爾，還有……替我謝謝你母親。」

    「噯。好的，大人。」

    一旁的羅勒這時接過凌霄手中的布袋替他掛在腰間仔細系好，好在並不是十分沉重的東西。

    人群發出一陣微微的騷動，三人同時向中間的空地望去，原來在先知吉吉的吩咐下，捧着石匣的哨衛已經來到空地之上，正與另外兩個衛士一起將匣子內的能量晶石分別嵌合進地面中央稍稍突起的一塊直徑約有半米多的不起眼石盤上。

    隨着最後一塊碧晶被嚴絲合縫鑲嵌進石盤的空槽，守衛們快速退到空地邊緣。嗡的一聲低沉轟鳴下，一圈肉眼可辨的震盪波帶起地面上經年累積的厚厚煙塵自光芒大作的圓盤中心向外擴散，周圍人群紛紛向後退避。

    而飛揚的塵土消散過後，原本灰禿禿毫不打眼的地面之上，無數條縱橫交錯光華閃爍的細細溝壑構織成如蛛網般華麗繁複的圖形，那些和魔焰符非常相似，卻又比魔焰符更為精細優美百倍的線條紋路，簡直可以稱作為藝術品，並且還讓看得目不轉睛的凌霄莫名有股熟悉感。

    「好了，通路已經成功開啟連接。現在，按照隊伍的順序，每十人一組進行傳送！」

    收斂了一貫的散漫隨性，不遠處先知吉吉指揮調度的聲音清晰威嚴。

    人群隨着他的命令開始緩緩移動，第一批十人的狼族戰士在流光四溢的魔法陣內站定，那些仿佛有着生命般的線條光芒開始從腳底的溝壑圍繞這些戰士的周身流轉飛舞，越來越密集的光線呈紡錘形盤旋上升到一定高度後，便如星火熒光般飄然四散開來，這一幕夢幻綺麗之極的景象過後，原地那一組戰士的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有如親歷荷里活式科幻片內場景的凌霄，思想認知再一次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大人，我和你在一起是第三批。萊德就在剛才那十人里，這會兒估計已經到遺蹟之丘了。」一旁的絡腮鬍大叔蓋爾又湊上話來，撓了撓頭仿佛是看出凌霄有些緊張，「魔法傳送陣就是這樣，閉上眼好像睡一覺就到了目的地，非常便利不過要消耗掉不少的晶石，而且距離越遠代價就越高。晶石都囤積在古巴沙索那些奸商手裏，平常趕路大家可沒那麼奢侈，哈哈。」

    點點頭，聽完蓋爾的話凌霄不由得將視線看向另一邊，令則行，禁則止，原本應該在第二批十人組內的羅勒，這樣跑來不知道會不會讓先知他難做？

    「羅勒……」

    「老師知道。」仿佛看清他要說什麼，小心的伸出手握住那微涼的手指，從僵硬站在那裏的身軀已經能看出凌霄的忐忑，羅勒微微俯下/身在他耳畔低聲道：「剛才報備過。」

    「嗯……」聽他這樣說莫名的就心安了一些。關於這個魔法傳送陣的事情，凌霄從書籍中還完全未曾接觸到相關的知識，現在聽了蓋爾的一些解釋也只是勉強一知半解，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待到第二批人傳送完畢，披風下凌霄再度無意識捏緊了羅勒的手，一起隨着吉吉、蓋爾等人真正進入到魔法陣的那一刻——那美麗紛繁的光芒雀躍舞動着包裹住他的瞬間，原本的侷促與不安忽然如海水退潮般一下子消失得一乾二淨。

    長長吐了口氣，凌霄舒適至極的眯起雙眼，那仿佛進入母體般溫暖安全的感覺，簡直要讓人打着哈欠就此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