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共處一室時,總是不喜外人在場,宮人們往往都提起萬分的精神察言觀色,待太子殿下將太子妃攬在懷中,或是動作親密,她們就會自覺的退下。
茉兒跟隨眾宮人一齊出了暖閣,手裏捧拿着兩個小木匣子,頗有分量,俱是金瓜子和一些品相良好的珍珠,通常用來賞賜下人。
是賀氏吩咐轉交給小梨子和呂嬤嬤的,就當全了最後的主僕情,嘖,茉兒想賀氏還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若是說她良善,她也能硬下心腸,擺出十足的威勢漠然,若是說她不近人情,她也是真把那些宮人當做人看,還會給她們考慮後路,那大雲朝的太子才是真正冷情薄涼,宮人的命就和物件沒有區別。
在走到雅致的迴廊時,小桃子卻兀然叫住他,「茉兒。」
「桃姑姑有何吩咐?」茉兒轉身看她,嗓音嬌弱,昳艷的面上呈現着恭敬。
小桃子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小木匣子,「小梨子那邊就不用送了,多的那一份你交於關公公就好,他自會處理。」
春天的風略顯凌厲,吹亂了茉兒的鬢髮,他騰出一隻手攏了攏,直視着小桃子,「可這是太子妃吩咐下的事,奴婢不敢。」
小桃子難不成也是個陽奉陰違之人,膽子大到了如此的地步,不怕賀氏發現後罰她嗎?
「呵~」小桃子雙手交疊在腹前,是宮女最常見的姿態,她嗤笑中帶着一抹兔死狐悲的惆然,「小梨子現如今大概呆在哪一處的亂葬崗里,你能送去哪兒?」
愕然和荒謬在霎時充斥着茉兒的思緒,死人對於他而言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蘭國的權力糾葛中他也持刀,白刃血出,一條命就沒了,可是這東宮後院裏的人死的太悄無聲息和不值當了,連個正當理由都沒有。
「小梨子行錯事、說錯話,太子殿下要她的命乃是理所應當。」小桃子比茉兒矮上許多,她輕緩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口吻含着警告,「茉兒要管住自己的嘴,太子妃是個柔善的性子,讓太子妃知道了怕是會心律憔悴,太子殿下也會跟着心情不好,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茉兒連說了兩次,「明白了。」
暖閣里寧如頌抬臂,愛憐的撫摩着賀玥的烏髮,手掌下移,抵在她的脊背上,微微用力,她就落在了他的懷裏。
賀玥並不抵抗,乖順倚在他的胸口,突發奇想的將耳朵附上去,聽他轟隆繁急的心音,有些聒噪。
寧如頌垂下鳳眸,賀玥姣艷柔雅的側臉就映入他的眼中,她神態專注,好似在研究揣摩着什麼,柳葉眼顯出圓鈍的輪廓。
她得出結論,「殿下的心跳的很急惶。」
忒煩人。
「大抵是玥玥在孤懷裏所致,孤對上玥玥總是心緒難平。」寧如頌自然的說出這一句話,平靜坦然的令心聲鼓譟,不願花心思平復下來。
往日靜寂的心像是被一雙手捧呈着,毫無章法、毫不留情的揉捏,最終被捻塑成面目全非的模樣。
寧如頌攬抱着他的妻子坐在矮榻上,看向花窗外,古樹萌發新芽,更有各色迤邐的花,春來冬已去,妻入夫懷訴往日,他難得放縱自己沉浸在危殆的溫柔鄉中。
「玥玥在給孤繡幾個腰封吧,孤很喜歡。」寧如頌嗓音清潤平順,伸手捧起賀玥的臉,探進她溫和的眸子中。
喜歡的不是劣質下成的腰封,而是賀玥為他繡腰封的舉動,蘊含着他想要的柔情。
來活了,賀玥柔聲應下,「既然殿下喜歡,臣妾就多繡幾個。」
那頭胖鶴還在,不知道多添上幾個花紋寧如頌還認得出來嗎?
暖閣外,一個小太監出聲,「太子殿下,白回顯在長信殿求見!」
這已然是封筆的日頭,不再處理宮務,寧如頌不想搭理,他貪戀如今溫馨繾綣的碧院,可是還是理智佔了上頭,白回顯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定是有緊事方才如此。
「玥玥。」寧如頌望向賀玥一時之間竟開不了口,明明是他之前說的陪她一個月,卻在起始之時就做了虛言。
「去吧,殿下。」賀玥脫離了他的懷抱,「白大人定是有極為要緊的事。」
趕緊去吧,不必留戀姐,姐只是個識大體的太子妃。
寧如頌只得起身出了碧院,步履匆匆,有些時候自在難得,他是大雲朝的太子,得擔起責任。
賀玥倦懶的靠在榻上,她卻是難得自在,她倏然想到為何不是小關子通傳,身為貼身總領太監,當是他傳喚才對。
晚間時,賀玥喚宮人整理出繡線,她得早早把腰封繡出來才好,好隨時應付寧如頌。
宮燈燃起,暖橙色的光將賀玥清雅穠麗的臉龐烘托的更為柔情。
手上持着繡棚,旁邊的案桌上擱着繡本子,她就是在照貓畫虎,她不喜在晚間靜謐的時候還圍着烏泱泱的宮人,就全部打發她們到外頭伺候,暖閣內就留下一個小桃子和茉兒,主要是茉兒能壓制住小溜這個無法無天的貓主子。
此時沒了一種顏色的繡線,小桃子出去尋,茉兒跪在地上看着各色的繡線,幾要抓狂,該怎麼理呀?!
他謹慎的挑選出賀玥要的繡線,果然是錯的,賀玥停下了手頭的動作,「等小桃子回來吧。」
茉兒訕訕點頭,聽見賀氏問他,「東西可都送到了?」
顯然問的是早上的兩個木匣子。
茉兒心裏浮出惡意,他抬眸,看向賀氏端方沉靜的面貌,他想瞧瞧她彷徨無措的模樣。
他吶吶的啟聲,「呂嬤嬤的送到了。」
「小梨子的呢?」賀玥覺察出他的異樣。
茉兒一字一句的驚慌道,「死了。」
會愧疚嗎?還是撕開虛偽的假面,渾然不在意。
他幾乎顫慄的、迫不及待的想看見賀氏接下去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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