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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魚剛進屋子就迎接了一記磕頭。
芳娘在一旁都沒能抓住。
「謝恩人救我一命。」
於橋磕完頭抱着肚子直起腰,看見門口站着的人,猝不及防一愣。
青魚受了她這一禮,抬腳走過去,「可有哪裏不適?」
只這一句話,於橋就確定了,這就是她昨夜在棺材裏聽到的聲音,跟她說孩子還有救的人。
儘管對方看樣子是個年紀還沒有她大的小姑娘。
她搖搖頭,看了眼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十根手指頭,「我,我沒什麼大礙了。」
青魚走過去撈起她手腕把了把脈。
這是位農家姑娘,自小做慣了活的,體格確實還算壯實。
有她昨日餵下的那幾粒補氣丸,之後又輔佐以針灸化解藥力,對方身上除了還有些外露的傷口,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事了。就連腹中的那抹心跳,也已經恢復到正常了。
青魚鬆手,抬眸就對上了一雙好奇的眼睛。
「你還是大夫嗎?」
「你叫什麼名字?」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朝對方問道。
「我是。」
「我叫於橋。我娘在橋下生的我,給我取名於橋。」
「現在我們在距離你們那個村子不到五十里遠的雙河鎮上,你既然醒了,有什麼打算?」
「雙河鎮,」於橋喃喃自語一聲,低頭沉思了片刻後,「恩人救我出來,不好奇我為什麼會有這般遭遇嗎?您昨晚在村里,可有聽過關於我的傳聞?」
「有點好奇,你要想說可以說給我聽聽。傳聞聽了一點,不過救你出來後,我就知道其中應該有隱情。」
於橋愣了愣,「為何?」
「除了醫術,我還會看點面相。你的面相告訴我,你不是她們嘴裏的人。」
「面相,」於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下意識恭維道,「恩人真是多才多藝。」
「過獎。」
於橋勾了勾唇角,抱着肚子坐下,回想到前面的一連番遭遇,忍不住又哭又笑了片刻。
青魚和芳娘對視了一眼,都沒出聲。
等於橋情緒宣洩完,才幽幽出聲:「恩人,您信嗎,我是被我從小敬愛的夫君,我肚子裏孩子的父親,親手陷害的。」
青魚從於橋嘴裏聽到了她前面十九年的人生。
從小被賣到同村當童養媳,小心伺候未來的丈夫和公公婆婆直到一直到成親,努力賺錢給要念書的丈夫買筆墨,攢趕考的銀子,好不容易等到丈夫高中舉人,卻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被誣陷偷人,被誣陷肚子裏的孩子是野種,甚至被誣陷自殺。
沒人知道,她躺到棺材裏的時候人還是清醒的,她被丈夫下了藥,不能睜眼不能動,只能靜靜聽着自己被活埋。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於橋從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如此惡毒之人,那人還是她從小一起長大,同床共枕好幾年的丈夫。
「報官,這是草菅人命!」
青魚和於橋同時扭頭看向低啞着嗓子開口的芳娘。
於橋牽起嘴角朝她無奈笑了笑,「芳娘姐姐,沒用的。于楓楊他現在是我們村里功名最高的人,整個村子都是他的幫凶。且在全村人眼裏,我已經死了。就算我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會認我是於橋的。再者,民告官,先打二十個板子,我……」
芳娘目光落在她高聳的肚子上,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再說出報官的話來。
「你可知他為何要害你?」
「我不知道,」於橋搖搖頭,「但也能猜到。他這麼迫不及待想抹消我的存在,無非是有了個更好的妻子人選,且還不能讓對方知道她有我這個妻子。」
青魚落在於橋臉上,單從面相來看,對方無疑是個聰慧的姑娘,現在聽她自己這麼一通分析,聰慧上頭,青魚覺得還可以再加上一個冷靜。
能有這麼個聰慧可人的妻子,不好好珍惜不說還要害死人家,這眼光到底有多差!
「那你有何打算?」
「我,我可不可以跟着恩人您,我洗衣做飯縫衣刺繡都會,還會認幾個字,算賬也還行。您救了我們娘倆的命,恩人可以給我們一個報答恩情的機會嗎?」於橋說着低下頭,「而且,這天下之下,我也不知何處是我們娘倆的容身之地了。」
芳娘握住了於橋的手,想說姑娘心善,定不會不管你。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話她不能說。
「你先好好歇着。」
青魚拍拍於橋肩膀,起身出了屋子後就去院子裏的馬車車廂里呆了一會,等重新出來後叫來方與卿遞給他一封信,「托驛館寄到繼承硯池齋許蔚手裏。」
方與卿接過信連忙去辦。
她又跟陸回說了聲晚上不必等她回來再用晚飯,就騎了匹馬沿着來路疾馳回去。
這一走,等騎馬折回已經是臨近子時。
陸回和方與卿一直都沒睡,聽見馬蹄聲齊齊出了屋子。
一個牽馬去馬廄餵水餵草,一個端上還在爐子上溫着的飯菜。
對於青魚這大半天去做了什麼,都默契地沒有問。
不管姑娘做什麼,都有她的道理!
青魚見他們沒問自然也就沒說,只在第二天早上看到幫忙擺飯的於橋,把她拉到一邊悄悄告訴了她一聲:「于楓楊這輩子都成不了親,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啊?」
青魚看了眼她肚子,「這是你自己的孩子,沒他的份。」
於橋:「……」
她愣了好一會,再聯想到面前這位還是個大夫,還有昨晚上沒有出現在飯桌上,頓時明白了什麼。
眼眶控制不住一紅,「謝恩人為我出氣。」
她能不氣嗎,快被悶死的時候她都恨不得死後化作厲鬼讓于楓楊給她償命,但她也清楚自己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她能做的只有把孩子生下來,好好撫養長大。
做不到的是為自己,為孩子報仇。
現在這個仇,恩人幫她報了。
不能成親,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對于于楓楊來說,絕對比死還難受。
哈哈,她太暢快了!
「不用謝。」
穿越這麼多世界,青魚遇到的能令她感覺到噁心的人不多,但這次的這個于楓楊,成功把她給噁心到了。
既然自己不當人,那就乾脆別人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