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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船離開淮州境,何七寶就在船艙里沒再出來,路上一應行舟歇腳,補充給養,全由青皮麻瓜負責。
林君堯也窩在船艙里養傷,挨了獨眼錘子一錘,又被弩箭傷到,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如此一連幾天,船上安安靜靜,所有人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
何七寶每天不出船艙,就守着謝平安。蓁蓁想照顧謝平安都不能。好在何七寶把元辰交給了蓁蓁,蓁蓁一門心思帶元辰。
何七寶要做的事很多,給謝平安洗手洗臉,給謝平安讀書,給謝平安講他以前頑劣胡鬧的事。更多的,覺察到外面沒人,何七寶就和趙鳳鳴的魂魄說話。
趙鳳鳴就在船艙里,就在謝平安身側,她能聽到何七寶說的每一句話,能看到何七寶做的每一件事,但她既進不了謝平安的身體,也不能與何七寶說話。
如今,躺着昏昏沉沉不死不活的是真正的謝平安,而趙鳳鳴的魂魄飄在船艙里,四處碰壁,無所依仗。
這天,深夜,何七寶依舊在謝平安的船艙內。
「趙鳳鳴,你說,需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醒過來?是不是需要和尚做道場?需要道士做法事?能不能給我一點啟示?已經七天了,你總是這樣,我害怕。」
是的,何七寶真的害怕。以前謝平安昏迷,看過大夫後就會醒過來,雖然身體虛弱需要靜養,但好歹能醒過來。
現在,七天過去,一點起色沒有。
「趙鳳鳴,你若聽見,就動動手指。」
何七寶對着謝平安喃喃低語,近乎哀求。他不敢高聲,只能低語。
謝平安是趙鳳鳴附身這事,只有他知道。這是他們兩人的秘密。
趙鳳鳴飄在謝平安身體上空,聽着何七寶說話,無奈嘆氣。她何嘗不想回到謝平安的身體,但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能進入謝平安的身體,現在卻不能。
謝平安的身體像多了個屏障,生生把趙鳳鳴的魂魄擋在外面。
謝平安體內還殘留一點魂魄,所以趙鳳鳴不能離開謝平安的身體很遠,遠了她就真沒希望了。
「趙鳳鳴,你若聽到我說話,今晚入我夢來,告訴我。」
何七寶嘟嘟囔囔,最後又握着謝平安的手睡着。睡着睡着,何七寶看到了一個紅衣鎧甲的女子。
紅衣鎧甲,颯爽英姿,英氣逼人。這難道就是趙鳳鳴的真容?
「你,你是......」
「趙鳳鳴。」
「我的天,真是你。你真能聽到我說話?」
「能。」
何七寶又喜又急。
「趙鳳鳴,你,你難道不知道重生一次有多不容易?現在銀子已經找到,等回到京城,我奏請皇上,皇上必不能食言,那時謝家的冤屈大白天下,謝平芝恢復謝家子身份,謝平梅也不會再卑微。謝家的冤屈沒了,接下來就該你自己的事。謝世全沒有把銀子給太子,那封作為太子謀反的信就是假的,前太子謀反案必須重審,還有趙榮,趙榮還在西北。我們的事還有很多,你為什麼不醒過來?」
趙鳳鳴搖頭嘆氣。
「何七寶,我進不了謝平安的身體。試了幾次,都不行。」
「那是不是需要做道場?做法事?明日一早我就去找道士,找和尚。」
趙鳳鳴搖搖頭。
「我不知道。我記得智空老和尚說過『該來的來,該去的去。』或許,智空大師說的就是我吧,我不該來,我不該佔據謝平安的身體。」
「不,你說過的,我讓麻瓜也查過,謝平安當時已存死志,你只是借用她的身體,就算你不借用,她的身體終究會被泥土腐化,被蟲蟻噬咬——」
「閉嘴。」
趙鳳鳴急聲制止何七寶說下去,聽到蟲蟻噬咬,她就渾身戰慄,幾欲瘋狂。
何七寶還要說什麼,趙鳳鳴突然消失,沒有任何預兆,就這麼消失了。
何七寶猛的醒過來,瞪着桃花眼在屋裏尋找。
「趙鳳鳴,別走——」
趙鳳鳴沒有回應,她在船艙里,卻回答不了何七寶。剛才那一句「蟲蟻噬咬」讓她魂魄動盪,差點魂飛魄散。
何七寶頹然跌坐,不知道該怎麼辦。
次日一早,何七寶急匆匆下船,林君堯看着何七寶下船漸行漸遠的背影,微微蹙眉。這些天何七寶什麼都不做,就守着謝平安,謝平安一點起色沒有。難道謝平安真如大夫說的那樣?
一個時辰後,何七寶回來,身後跟着幾個和尚,還有幾個道士。
船上人都愣住,世子這是要幹什麼?
「青皮麻瓜,你倆招呼他們,做道場,做法事。」
青皮麻瓜趕緊下船招呼和尚道士,和尚做和尚的,道士做道士的。
等到兩邊把場面擺開,何七寶抱着謝平安出來。林君堯在黑鱗衛的攙扶下也走下船。
「何七寶,你想幹什麼?別胡來。」
何七寶丟了一句。
「本世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何七寶把謝平安放好,退到一邊。天清雲淡,風清氣朗。和尚道士同時開始,香火沖天而起。
何七寶死死盯着謝平安,他本不相信這些,但他自己就是個穿越的,由不得不相信。
現在趙鳳鳴的魂魄進不了謝平安身體,必須找個法子。希望和尚道士能讓趙鳳鳴的魂魄歸位。
剛才還晴朗的天空突然陰下來,天空烏雲密佈,突如其來的一股風讓人遍體生寒。
青皮麻瓜等人迅速圍在何七寶身邊,何七寶卻盯着謝平安。
趙鳳鳴看到一個稀薄到透明的人形。
「你,你是謝平安?」
「是,我是謝平安。謝謝你幫我爹娘洗刷冤屈,謝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是被爹娘拋棄。」
趙鳳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我以前怨恨爹娘,怨恨他們把我扔在賴家村不管不顧。後來借着你,我終於知道了真相。」
「別這麼說,應當的。」
稀薄的人形謝平安俯身一福。
「往後就拜託你多看顧哥哥姐姐,我知道他們沒有忘記我就行。」
「他們都很愛你,前幾年東躲西藏,後來安定下來,舅舅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要走了,往後這具身體就是你的了。」
「你放心,我就是謝平安。」
稀薄的人形謝平安笑笑,她還是在賴家村時的樣子,頭髮亂草一樣,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一雙鞋子露腳趾頭。
「何世子燒了很多衣服,往後我就有新衣服穿了。」
謝平安笑的很開心,趙鳳鳴一陣心酸。
「我走了,你往後要好好的。告訴哥哥姐姐,我很愛很愛他們。」
稀薄透明的人形越來越稀薄,最後突然消失在天空。一縷金光突然穿透陰雲密佈的天空,灑在謝平安身上。
何七寶猛地跳起來。
「趙——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