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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庭堅是聰明人,他聽到『蒙童啟蒙之書』這六個字的時候,便已經明白,江風想要做什麼了。
而江風所想要做的事情,正是王庭堅一直所信奉的行事準則。
子曰:有教無類。
天下蒼生,皆可聽學。
聖人學問本就該是引導天下蒼生進入正途。
但是……
王庭堅問江風,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
江風回答知道。
這是在撼動如今皇朝上至皇族,下至權貴之利益!
讓天下人啟蒙,那將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而在如今時代,似乎,這項工程,將會十分艱難。
甚至不可能完成。
這是與天下權貴為敵!
王庭堅知道江風的文采,只是單單憑『蒙童啟蒙之書』這六個字,不需要翻開看,便知道江風這本書,對於天下而言,到底有多麼重要。
「薄薄幾頁書籍,便能改變天下!」
王庭堅忽然深吸一口氣,為江風斟了一杯酒,之後舉杯道:
「王庭堅,敬,江風!」
「多謝王老,倒是不必操之過急,把陛下和權貴逼急了,那也不是件好事!如今我在長風鎮開設了一個學堂,有蒙童上百。」
王庭堅點點頭,突然說道:
「我去教學吧。」
江風有些吃驚,他本意只是想告訴王庭堅任何事都得循序漸進。
但是沒有想到,王庭堅竟然會選擇去那長風鎮中教書。
王庭堅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風:
「怎麼?嫌棄我這把老骨頭?」
「王老說笑了,怎能嫌棄你呢?只是,您年事已高。」
「胡說!老夫雖然年事已高,但是身子骨可還很硬朗呢!老夫已經告老退位,幫不上你許多,你這本千字文送到我的手中,便是送對了,我會讓國子監印冊,讓天下儒生學習!」
王庭堅緩緩站起身來:「你有啟蒙天下的雄心壯志,那我自當該支持你,便是這般決定了,我會去長風鎮講學!你這長風鎮方才建起,應該很缺少識字之人,我王庭堅別的不會,只會識字,教授幾個蒙童,不是什麼難事。」
江風張了張嘴,知道自己勸不動王庭堅,便起身抱拳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回去之後,讓人給王老收拾好住所。」
「不必大張旗鼓,一間書房,一盞清茶便可。」
王庭堅翻開書,看了一眼,立馬又合上了,同時合上的,還有蒼老的雙眼。
王庭堅輕輕撫着書面,表面平靜,但其實內心早已掀起了波濤洶湧。
他看向了江風,眼中炯炯閃爍。
這本書,當真,能改變天下!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
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
秋收冬藏。
短短六句四言,不過二十四字,便道盡了世間滄桑!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僅僅是開篇,便已經給人如此大的震撼。
若是再看下去。
「……」
江風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二人心交已久,相視一眼,江風便能明白王庭堅想的是什麼。
「江風。」
「嗯?」
「姜朝得你,千古幸事。」
「嗯。」
江風大言不慚的接受了這般誇獎,分毫不曾不好意思。
王庭堅也似乎覺得,理應如此才對!
「此卷,應於楊師看。」
王庭堅捧着書籍,道:「我今夜連夜抄寫一份,送去與楊師。」
「你們一直都說楊師楊師的,這人還能在秋闈的考卷之中加入一題,但是,這位楊師到底是何許人也?」
王庭堅掃了眼江風,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輕笑幾聲道:
「你這話不要在外頭說,不然的話,以我的名聲,就算是喪盡了,都保不住你。」
江風嚇了一跳:「這麼嚴重?」
「楊師乃是天下人之師!天下聖學盡歸十三樓,這十三樓,便是楊師清修之地!」
江風皺了皺眉,自語道:「十三樓?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地方。」
「哈哈,十三樓乃是天下讀書人趨之若鶩的聖地,你在京城聽過,也不奇怪,誰人提起十三樓不曾心生嚮往?」
說到這裏的時候,王庭堅楞了一下,苦笑着補充道:「也就是你小子不曾心生嚮往了。」
「你也想去那十三樓?」
「我王庭堅雖然與楊師年紀相仿,但是正如你我這般,你能力先於我,我自當以你為師!而楊師卻不願為我師。」
江風笑了笑,道:「我也不願啊。」
「楊師與你或許真有幾分可以攀談之處,畢竟,楊師乃是天下聖人,你又乃是口出聖言之少年,若是哪日,楊師來了京城,我定會將你二人引薦。」
江風撇了撇嘴道:「沒空,也沒興趣。」
「你小子,得見楊師,乃是多少人的願望啊!你小子倒好……」
王庭堅給氣壞了,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不行,若是楊師真來了,你說什麼也得見見楊師!實在不行,我就領楊師上長風鎮去堵門!」
江風無奈,只好苦笑着答應。
別看王庭堅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但是他說的這些,他還真就做得出來。
似乎,從王庭堅接過那一本《千字文》的時候,便已經放下了所有。
江風忽然正色,站起身,朝着王庭堅一作揖。
王庭堅一愣,但他看着江風鄭重其事的模樣,便也抬手,作揖還禮!
禮畢。
「你為何拜我?」王庭堅問。
「我覺得值得拜,你為何也拜我?」
「我覺得值得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