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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五把凳子放在店門口的陽光底下,揣着手懶洋洋的往下一坐,別提多愜意了。他就這樣大喇喇的坐在店門口曬太陽,也不怕張平罵他偷懶。因為自從去年夏天魏國和大金的戰爭打響後,已經很久沒有生意了。
開始他還擔憂沒有生意成衣鋪會倒閉呢,卻也不知道張平到底有什麼門路,竟然每到月底總能拿回一袋米麵來。原本齊雲鎮上的鎮民因覺得戰線離這兒太近,好多人都想要走呢,結果見到張平鄭五二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過日子,倒也都鎮定下來了。
雖然免不了有一些惜命膽小的人離開,但畢竟故土難離,大多數人沒到緊要關頭,到底是捨不得離開齊雲鎮的。
仲春的太陽和暖養人,鄭五曬了一會兒竟然有些暈乎了,便小雞啄米似的打起了瞌睡。就在他快睡着的時候,忽聽一陣馬蹄敲擊地面的聲音自遠而近的傳來。
鄭五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只見到馬蹄間揚起的塵霧,以及隨風揚起的絳色衣角。
尤帶寒意的春風捲起片片竹葉,落在紀啟順的肩上。
原本色澤鮮亮的絳色戎裝上滿是塵埃,就連髮髻都有些散亂。
她微闔着眼深吸一口氣,待到睜開眼的時候眼中似乎閃爍着什麼耀目的光彩。
只見她身形一晃,腳下踩着玄奧的步伐。身形幾轉間,面前的竹林中便忽的現出了一條崎嶇狹窄的小路,正是柳明當年伐竹開出的一條小道。這些年過去了,路上零零散散又長了許多竹子,更顯其狹隘難行。
雖說小道離魏軍駐紮的地方遠,但是經不住萬一。所以一年前紀啟順在魏軍才來齊雲山的時候,就在小道前佈置了一個簡陋的結界。這個結界雖然簡單,但是若是來人不識道法,那真是近在眼前也看不見的。
順着小道向下走了不過十來步,便見到了一處小小的院落,正是她幼時跟着柳隨波鍛體時的住所。院落邊上圍着的一圈籬笆已經倒了大半,院中也長了許多雜草。幸而院中的兩座竹屋還算安好,不然紀啟順可得頭疼死了。
她看着昔年的居所,又是感慨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即便挽了袖子將院子裏的雜草都拔了去,又將以往自己住的竹屋好生打掃了一番。她也算是手腳利落的了,就是這樣也弄到了中午呢。
她也不多講究,直接從隨身的包袱里拿了倆饅頭啃了,就算是填飽了肚子。隨後便取了一套家常的布袍出來,去了後頭的小溪里洗浴了一次。一是洗去路上的塵埃,二是想要通過沐浴平靜心情,好準備接下來的晉升事宜。
將身子浸入沁涼的溪中,紀啟順垂着眼瞼看着溪水流動的波紋,像是春風在綢緞上吹起的輕皺。
十幾日前,她在申國的時候便尋到了突破的契機。但是她卻並沒有馬上開始突破,反而是騎着胡蘿蔔一路往齊雲山來。
首先是考慮到申國那裏尚還不太平,找不到什麼僻靜安全的地方,畢竟突破出竅的時間並不會很短。如果中途被什麼事情打斷,突破不成是小,嚴重些的因此喪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次,她才尋到突破契機,無論身心都還沒有達到最佳狀況。是以,她索性多花些時間將心緒平靜下來,穩紮穩打總比冒失急進來的妥當。
再者,齊雲山也有一些她需要拿回來的東西。
紀啟順的眼神落在岸邊衣物上的那個小布囊上,那是她進入太虛門前柳隨波贈與她的乾坤袋。雖然知道打開乾坤袋的口訣,但是以她現在的修為卻是輕易打不開的,唯有等到她突破至出竅才能將其打開。
她半闔起眼不再去想旁的事情,靜靜的感受溪水從肌膚滑過的冰涼觸感。繁蕪多時的思緒也漸漸平息下去,似乎隨着流動不止的溪水去往遠方。
不知何時開始,溪水的冰涼觸覺漸漸消失了,潺潺的水流聲也隨之遠去。空山中清脆的鳥鳴、微風卷過竹梢的沙沙聲也都一一不見。恍惚間她似乎連自己都感受不到了,只覺得輕飄飄似鴻毛,在一片混沌中起起伏伏。
不知今夕何年,亦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她就在這樣玄妙的心境下慢慢睜開眼,黑蒙蒙的眼瞳中什麼都沒有、又似乎世間萬物都包含其中。她從水中站起身,緩慢而鄭重的穿衣束髮,似乎在進行什麼隆重的儀式。
事畢,她走進竹屋。屋中空空曠曠,那些家什早就沒有了,唯有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個杏黃的蒲團。
紀啟順在蒲團上盤腿坐下,慢慢地引動經脈中的內氣,一遍遍的氣行大周天。待到第九九八十一遍的時候,她體內的內氣已然精純無比了,也就是這個時候經脈中所有的內氣都猛地向着百會穴涌去。
然那百會穴卻似乎無底洞一般,不斷的吸納着急涌而去的內氣,卻沒有一絲鬆動。隨着內氣的愈加漸少,紀啟順不自覺的皺起了眉。她從未想到過突破出竅時會發生這樣的狀況,也終於明白了有些修士為何會服用回天丹突破出竅。
並非是他們自願用丹藥的,畢竟誰都知道用丹藥突破的不好。恐怕他們也都遭遇了內氣不足的狀況,在逼不得已之下只能服用回天丹突破吧。
但是紀啟順卻不願意就這樣妥協,柳隨波的警告似乎還在耳畔迴響,她知道柳隨波是不會害她的,所以就這樣咬着牙苦挨。
時間慢慢地過去,就在最後一點內氣也即將消耗殆盡的時候,她忽覺百會穴猛地一震。短暫的思緒空白之後,她只覺得身體輕盈無比、渾身都充盈着一種奇異的力量,心中更是明淨一片。
屏了許久一口氣,這才長長的吐出。終於突破了,她這樣想着。
她一邊想着一邊站起身來想要出去走走,只走了幾步便覺得步子輕的不對勁。
回頭一看,只見到杏黃的蒲團上正端坐着一個布袍的女冠,可不就是她的身子。
紀啟順有些啼笑皆非的又坐回去,這下也不急着出去散步了。就半闔着眼睛,坐在蒲團上內視着自身的魂體。
原本她在養氣、鍛體的時候可是見不到自己的魂魄的,所以現下頭一次見着了自己的魂魄,倒也不失為一個新奇的體驗。
因為她才初初晉升到出竅,並不能看得最清楚,只能隱約感受到一團似雲似霧的事物。這朦朧的事物中心銘刻着五團篆文,雖然看不懂其含義,但是她卻知道這便是她往後的天賦小神通了。
所謂天賦小神通,就是進入出竅後,靈魂與天地向勾連的時候在魂體內部產生的神通法術。每個修士在出竅之後都會擁有四到五個天賦小神通,代表了該修士所擅長的術法種類,也會成為其在成就金丹之前主要的法術手段。
因為出竅、引氣、神魂的修士極難學會其他的術法,除非是所修煉功法自帶的術法,但是即便如此這些術法修煉起來也是極其困難緩慢的。相反的,在出竅的瞬間銘刻於魂體之上的天賦小神通修煉起來就相對的快多了,也順暢多了。
所以一般情況下,修士在還未達到金丹之前不會輕易修煉別的術法,而是一心一意提高天賦小神通的等級。也正是因為如此,天賦小神通的強弱基本上就代表了該修士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的強弱。
術法詳細可分為法術、道術、仙術,三者又分別能分為九階。
法術是指修士們成就金丹之前能夠修煉的術法,道術則是金丹後才能修煉的術法,仙術卻是要等到成就元神後、感悟了天地本質才能學會的了。
紀啟順的五個天賦小神通分別是:太清斷金刃、雲霧仙衣、九轉金光遁、玄霄精水令以及藏息匿氣訣。
其中太清斷金刃和玄霄精水令是攻擊術法,雲霧仙衣是防禦術法,九轉金光遁自然是遁術,藏息匿氣訣則是輔助類的術法。五個術法合在一起,正是有攻有防,紀啟順可以說是十分幸運了。
大約是因為紀啟順五行偏金,所以斷金刃竟是現在就已經是三階了。緊跟着的是九轉金光遁和玄霄精水令,兩者都是二階。剩下的雲霧仙衣、藏息匿氣訣則都是一階。
弄明白了自己的天賦小神通,紀啟順站起身輕輕舒展了一下手臂,往外頭一望發現竟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她忍不住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腦袋,花了這麼長的時間突破,竟然都沒給胡蘿蔔餵吃的。
恐怕得餓壞了吧,她這樣想着。
匆匆推開門走出院子,沒兩步卻又折了回來。
手指一勾,就把昨天被她拔下來的那些雜草提了起來。
胡蘿蔔被她拴在之前住的小院子裏,餓了這麼久總算看到了主人的身影,卻沒想到對方沒有帶來它心愛的胡蘿蔔也就算了,居然讓它吃雜草!
胡蘿蔔從來被商少羽照顧的妥妥帖帖的,哪裏受過這種委屈,馬臉啪嘰一下轉了過去,表示它不想吃雜草的抗議。
紀啟順卻還以為它在撒嬌,就胡亂揉了一把它的鬃毛,敷衍道:「知道你餓了,快吃吧。」說罷便一甩袖子,進了她的屋子。
未己,她從屋裏出來,又揉了把胡蘿蔔道:「少羽他們也快來了,這些草大約夠你吃好幾天的,你且慢慢吃着,等他們來了定會給你吃胡蘿蔔的。」
此時此刻,遠在燕國談判的商少羽等人齊齊打了個噴嚏。
解決了胡蘿蔔的肚子問題,紀啟順又背着手慢悠悠走回竹屋。隨手重新做了個結界,自然比之前的那個強了不知多少。
她穿過結界,皺着眉朝上看了看,總覺得那裏好像多了些什麼東西。細細打量半天卻也沒發現什麼蹊蹺,便只好一邊暗道奇怪、一邊回了屋。
之後她花了半個月的時間鞏固修為、練習天賦小神通,待到覺得已經將出竅期的種種神通手段都融會貫通的時候,她這才取出柳隨波的乾坤袋,準備一探其中究竟。
打開乾坤袋的過程很順利,只是口誦柳隨波告訴她的口訣便輕易將其打開了,後又花了一刻鐘的時間在乾坤袋的中樞抹去柳隨波的印記,留下她的氣息。往後這乾坤袋,便能為她所用了。
這些雜事辦完後,她這才開始取裏頭的東西。
開始的一些事物都在紀啟順的意料之中,無外乎是一些奇效的丹藥。
還有一些是柳隨波攢下的煉器材料,能用來煉製法器或是秘術。
這些東西全都取出後,紀啟順一摸乾坤袋,取出了其中的最後一樣物品,竟然是一封信箋。
信箋的樣子十分樸素,中間寫了一行不大不小、端正厚重的字跡:子循親啟。
紀啟順微微一怔,是柳隨波的字跡。
將信紙從其中抽出,其上寥寥數語,大意是:老朽近日深覺大限將至,便將一生所獲都存於此袋中,望能令子循有所獲益。子循若是現下已達出竅,便可去往山頂尋一顆奇異山石,內有真正逍遙踏歌訣。
她怔然盯着信紙許久,並不是因為柳隨波的死。說實話這次她下山遊歷未在齊雲山見到柳隨波時,就對此事有所預料了。她所為之驚訝的,乃是那句「真正逍遙踏歌訣」。
呆了好一會兒,她猛地站起身來大笑着推開門往山頂走去。前幾天她還在想呢,逍遙踏歌訣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已經不能繼續修煉了。等回了門派還得去趟多寶閣花靈石換個功法,沒想到倒是巧了!
這廂紀啟順才往山頂去,那廂商少羽帶着魏軍浩浩蕩蕩往齊雲山來了。
到了山腳,旁的人都先去休息了,商少羽、溫玉珂、朱永年和許時斌卻馬不停蹄的又往上跑了一段,去的方向卻是紀啟順以往住的屋子。
可惜紀啟順這會兒人在山頂找餡兒餅呢,於是他們幾個便自然只看到了在院子裏幽怨的、啃着雜草的胡蘿蔔。
商少羽熟門熟路的上去摸了摸胡蘿蔔,心疼的說:「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呢!」一邊說着,一邊到處張望。
朱永年輕輕嘖了一聲,道:「殿下肯定不在這兒,不然這會兒肯定得在外頭曬太陽。」
正說着呢,就見溫玉珂推開門竄進了紀啟順的屋子,許時斌吆喝了聲:「玉珂你幹嘛呢?」
溫玉珂也扯着嗓子回答:「桌上有兩封信。」
外頭的三個人詫異的對視一眼,都急匆匆鑽進屋內,往桌上一看還真是有兩封信。一封上頭寫着商少羽四個人的名字,另一封則寫着「弟紀德昌親啟」。
打開寫有他們名字的信箋,草草看了眼,大致就是說:她紀啟順往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也沒什麼別的不放心的,就是擔心衛貴嬪母子兩個。希望他們四個人平日裏能多多關照他們,另外幫着保管一下給紀德昌的信,等這小子懂事兒了再交給他吧。
四個小伙互相對着眼瞅了瞅,都嘆了口氣。
不知道是在嘆紀啟順的離開,還是他們的又有了新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