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王府邀請就邀請,還出動了府兵來的。
美名其曰是護送保衛,實則卻像是強權壓迫,沈桑寧想不去都難。
到了金陵王府,發現裏頭沒有想像中的氣派,早年戰亂,國庫打到虧空,謝氏皇族不好奢靡之風,唯二皇子是例外。
謝霖在王府庭院裏擺了宴席,沈桑寧甫一落座,便見謝霖嘴角彎起可疑弧度。
隨即,不知從哪兒飛出了個「仙女」,仙女裙帶飄飄,未施粉黛已是絕色,她唇若塗朱,眉似新月,在半空中靈活舞動。
沈桑寧有些驚奇,不免多看了兩眼,才發現對方腰間繫着細白繩。
「看來嫂嫂也喜歡看美人。」謝霖調侃道。
沈桑寧回頭,帶着抹淡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語罷,就見謝霖嘴角噙着笑,仿佛別有深意。
她正猶疑,美人已經一曲舞畢,玉足落地時,謝霖朝她招手——
「泱泱,過來。」
此言一出,方才還心如止水的裴如衍,手一抖,茶盞中的水不慎溢出,滴在了手上。
他卻似無所感,無聲質問的目光朝謝霖射去。
謝霖偏不看他,倒是沈桑寧,在聽到泱泱名字時,臉色笑意越發淺淡。
她轉而看向驚駭的裴如衍,「看美人,也別失神到燙手啊。」
她總算知道謝霖有什麼深意了!
今日這一局,莫不是故意想將這女子過明路,塞給裴如衍做妾?
否則,她實在想不到,謝霖明知兩人舊情,還要當她面,把趙泱泱找來的意圖。
裴如衍似有些無措,「並非如此。」
這時,趙泱泱步態輕盈地走近,主動替沈桑寧斟茶,「奴家泱泱,給裴夫人請安。」
沈桑寧膈應得很,卻又礙於臉面,沒有當場擺臉子。
奈何有人不想她好過,在趙泱泱斟茶時,謝霖氣定神閒道:
「嫂嫂,你可是不知道,泱泱姑娘同我兄長有緣得很,他們——」
「啪」的一聲,裴如衍將茶盞重重拍在桌上,打斷了謝霖的話。
他沉下臉,「謝霖,你什麼意思?」
謝霖看看他,又看看沈桑寧,一副為難的樣子。
沈桑寧氣悶不已,雖不知謝霖安的什麼心,但總不至於在裴如衍面前說謊話,她倒想聽聽那些所謂過往舊事。
忽地,裴如衍的手覆上她手背,他道:「我們回家。」
沈桑寧抽開手,「是有什麼我不能知道的?」
「不是。」
「那就讓謝世子把話說完。」
兩人一陣僵持,裴如衍無法強硬帶走她,最終夫妻倆各自凝重地看向謝霖。
謝霖卻仿佛憋着笑,沈桑寧見之皺眉,突然滾燙的茶水倒在了裙擺上,暈染出明顯的茶漬。
「對不起,對不起」
趙泱泱一個勁兒地道歉,一邊用手帕去擦拭,「這恐怕得用水洗一洗。」
沈桑寧看她就是故意的,「不必擦了。」
裴如衍主動道:「我帶你去洗一洗。」
「王府幹淨的新衣裳多的是,」謝霖立馬招來一個侍女,「帶我嫂嫂去後院換套乾淨衣裳。」
沈桑寧本要拒絕,可轉念一想,又想看看趙泱泱撒茶水意圖為何。
於是跟着侍女去了後院。
待走遠後,帶路的侍女歉疚道:「裴夫人,泱泱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原諒她。」
沈桑寧挑眉,「你們是什麼關係?」
很快,她就知道趙泱泱灑茶水的意圖了,因為侍女順水推舟地提起了前程舊事。
「泱泱曾經也是王府丫鬟,奴婢與她有些情誼,故而想替她求求情,當年她照顧裴世子病期多月,裴世子對她有些掛念,也是人之常情,正說明了世子是顧念舊情之人。」
真有意思,她都沒問,侍女迫不及待地就說了。
沈桑寧幽幽道:「這話,是你家謝世子讓你說的?還是趙泱泱讓你說的?」
「奴婢聽不懂夫人的話,廂房到了,夫人請換衣吧。」侍女說着,避開了沈桑寧的探究目光。
沈桑寧換了身衣裳出來,冷靜下來,也想通了些事。
不管裴如衍為何夢中喊趙泱泱的名諱,但他若真的對人家很有情誼,根本不需要謝霖如此做侷促進。
謝霖話說一半,趙泱泱就倒了茶水,然後由侍女來說剩下一半話,大費周章是何用意?
前半段在裴如衍面前說的,無法說謊,後半段,離了人前,卻可以添油加醋。
謝霖的用意,難道是故意讓她不愉,離間夫妻感情,好更成功地將趙泱泱塞給裴如衍做妾嗎?
回宴席的路上,沈桑寧忽然停下。
她問道:「我夫君是哪年哪月來的金陵?」
侍女低頭不答。
沈桑寧突然笑道:「莫不是有什麼端倪,這都答不上來?」
侍女抬頭,有些侷促,「回夫人的話,是六年前的春季。」
「哦,那他是得了什麼病呢?」
沈桑寧直視侍女,卻見對方眼神躲閃,「奴婢有些忘了。」
她意有所指地喃喃道,「還真是只記得該記的。」
處處有蹊蹺。
不過他們越是迫切想做戲讓她誤會,反而越能證明裴如衍並非想討趙泱泱為妾。
思及此,沈桑寧心裏舒緩了些。
她走回庭院,卻在瞧見不遠處那幕時,心中陡然一沉。
「你們在做什麼?」她儘量平靜。
那廂,裴如衍望來的神色似有錯愕,他推開懷中女子,趙泱泱一個踉蹌,站穩時理了理衣襟,臉上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
不等裴如衍解釋,趙泱泱就率先開口,「是泱泱沒有站穩,裴世子只是扶了一把,夫人不要誤會。」
抓穩時間跌落到裴如衍懷裏,還真當沈桑寧看不出來呢。
她充耳不聞,看向裴如衍,「我有些頭暈,我們回家吧。」
隨後她與謝霖告辭,轉身走出了庭院。
裴如衍落後一步,大步追了上來,「我沒有扶她,是她自己——」
沈桑寧心態平和地打斷,「我知道,我不管你們過去有什麼情分,只要從今日開始,你不起納妾的心思,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說得足夠明白,語畢,身側的人卻駐足了。
沈桑寧走到王府門前,發現他停滯在門檻內,好似對她的話很不滿。
她秀眉隆起,「怎麼,你要留在這兒和你的泱泱敘舊嗎?」
裴如衍跨出門檻,執拗道:「本就什麼都沒發生過。」
「還有,她不是我的泱泱,你不要這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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