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
汽車高速奔馳, 紀星坐在副駕駛上, 恨恨盯着車窗上的門鎖;她壓抑着憤怒,嘴唇緊抿,胸膛劇烈起伏。
韓廷黑着臉, 下頜緊繃地開着車。
兩人一路都不說話, 車內一股低氣壓。
開出好幾公里了,韓廷開口:「你跟我鬧什麼?」
紀星一聽他這語氣就受刺激, 她實在不想理他, 但忍了半會兒沒忍住:「誰跟你鬧了?我解決自己的事,不用你插手!」
她佯作冷靜的強調倒把他刺激得笑出一聲諷刺來:「鬧來鬧去還是那檔子事。劃清界限,證明你自己。呵, 想讓我置身之外,不管你的事, 你也得先有那個本事把事情解決了。」
紀星跳腳:「我本來就在解決事情!」
「解決事情?那人是聽你說話了還是跟你和談了?」韓廷冷笑, 「你打從一開始就走錯了。出了事,醫療中心也有責任,要你單獨出頭?!」
紀星惱怒不已:「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站在你的角度看問題?星辰不是東揚, 沒有那個資格跟試驗中心把關係鬧僵。事情鬧大, 試驗停擺,受損最大的還是星辰。」
韓廷默了半秒,說:「既然如此, 我給你解決完問題, 你不是該感謝我?」
紀星被他這腦迴路繞得, 差點兒沒被他氣死:「我不贊成你的處理方式。你憑什麼給他們錢?給他們錢就說明星辰錯了!你憑什麼替我做出這種決定。」
韓廷道:「能用錢解決的, 都不是事兒。你解決不了,講再多的道理和方法論,都沒用。」
「我能解決。你為什麼那麼專制?為什麼你就永遠是對的,什麼都得聽你的,按你的來?!」紀星被他那一套激得怒不可遏,「是,我早就料到跟他們講不通道理,可沒關係,我已經找人在旁邊把全過程都錄下來了。就怕萬一談不妥,他們鬧。到時視頻放到網上去,輿論也會站在我這邊。因為整個過程中星辰都在講道理講證據,沒說過半句過分的話。我對他們說的話,我的態度,還有這個,」她舉起受傷的手,「這都是證據!」
韓廷聽到這話,一時沒做聲。她的方法雖然迂迴了些,但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案。
他問:「然後?」
「然後?把張鳳美治好,星辰是不是就完成了一次很好的公關逆襲,打了廣告?」
韓廷又有幾秒沒說話。
「可現在呢,你居然拿錢收買他們?這是不是坐實了星辰心虛理虧?!」紀星慪得幾乎咽不下氣,「你為什麼給他們錢——就因為那男的說拿了錢就不找我們手術了?就為脫責?」
韓廷:「是。」
紀星脊背發寒:「他就是個人渣啊!他只想要錢,拿了錢他根本不會管張鳳美,也不會帶她去醫院……」
韓廷道:「你都知道,還一再犯蠢?」
紀星愕住:「什麼?」
韓廷已經把車開到家門口停下。
他熄了火,回頭看她:「你還指望給她做第二次手術?出院不到一周就上工地,把身體折騰成這幅模樣。這種病人,這種家屬,你還指望給她第二次手術?嫌他這回訛得不夠多是不是?」
紀星爭道:「我會跟她溝通跟她講!康復期的注意事項給她講清楚。」
韓廷冷笑:「那是上次沒講清楚了?」
紀星啞口。
「腰椎患病的人,別說康復期,康復之後都儘量別乾重活。她沒這個條件,又攤上那麼個丈夫。不論給她多少次手術,都會復發。這樣的志願者我不知道你是怎麼選進來的,現在我把她給你剔除了,你還想留?留下來做什麼,做星辰試驗史上的一塊黑歷史?你是開救濟院呢還是當慈善家?這次不斷乾淨,他們能反反覆覆狗皮膏藥似的粘你一輩子你信不信?到時再來個手術七八次仍有後遺症的新聞,你這公司要不要開了?」
善與利的較量,不過如此。
紀星腦子驟然麻木,徒勞而機械地說着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話:「治療過程記錄在案,能證明星辰沒錯。哪怕接受第三方檢查都行。她……我剛看見她後悔了……把她扔在那裏不繼續治療,以後就是個殘廢……」
「你到今兒還沒弄清楚身份呢?你是個商人,真把自己當救世主了?她要死要活,路都是她選的。自個兒不爭氣,怨不得任何人。」韓廷冷聲,「我只道你端着一副道德標準高高在上,卻沒料你愚善到這種程度。你好心收她,她怎麼待你?你以為她感激你,人家跟你眼裏那個欺她壓她的丈夫一條心,把你往死路上逼。她在門口鬧事斷你後路的時候,想過你半分難處?!」
紀星徹底失語,突然間沒了任何情感。是羞,是憤?是怒,是恨?是嘲,是苦?是悲,是嘆?她都不知道了,只是眼睛很痛,鼻子很酸。
今日連遭背叛,平日合作愉快的醫生出了事把她推去最前頭,真心幫助的患者卻被家屬綁架過來訛她……他們一個個挑戰着衝擊着她自小信奉的價值觀。她不知道究竟是世道太險惡,還是她太書生氣,太過理想化。
她本就被這番衝擊攪得心力交瘁,原想強撐着解決了問題再獨自消化,此番卻猝不及防被韓廷一手撕開遮羞布,將她的狼狽模樣暴露無遺——她就是那個滑稽而固執的唐吉坷德。
眼眶越來越酸了,她突然解開安全帶,摁開車門鎖,推開車門,逃下車去。
韓廷追下車,幾大步上前,拉住她手腕將她扯回來,訓斥道:「說你幾句你還耍脾氣,你這性子……」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別着臉龐,嘴唇直顫,水珠子在通紅的眼眶裏晃晃蕩盪。
韓廷愣了愣,眉一皺:「怎麼還掉眼淚了?」
她羞不過,拿手遮擋,手背上的傷觸目驚心。
他臉色一變,將她往家裏帶。
「不要你管!」她發脾氣掙扎,甩他的手。
他再度拉住。
他愈是管着,她愈發情緒激動,是徹底什麼都不顧了,孩子般的鬧脾氣:「我的事不要你管,都說了不要你管!」
他掐住她手腕往家裏走,他力氣太大,她掙不開,卻也一路較勁不給他好過。
韓廷開了門,費力將她拖進屋內。裏頭窗明几淨,是個別墅。落地窗外,秋陽鋪灑。
他一手牽制住她,一手抽開牆邊的柜子,從裏頭提出個急救箱來,單手掀開了,拿出藥水棉簽和繃帶。
紀星抽泣着,滿面淚水,還在發脾氣:「我不要!」
韓廷回頭,用力扯了她腕子一下,將她扯到身邊,惱道:「我說你這人怎麼就不知好歹呢?」
「就不知好歹!就不要你管!」
韓廷被她氣得笑起來:「咱換句詞兒行麼,還復讀上了?」
紀星更羞更惱,不知為何和他對峙,總是她失控而他雲淡風輕掌握一切。她叛逆心起,掙着手就不讓他上藥,仿佛接受他的好心恩惠會讓她死掉一樣。
韓廷忍無可忍,不知道這姑娘能這麼倔,警告:「你給我老實點兒啊。」棉簽粘了藥水。
她甩手掙扎。
「嘖!」韓廷皺眉,一把將她小身板擰過去從背後將她摟進懷裏。他雙臂將她牢牢箍住,一手將她兩隻細細的手腕都捏緊了。
她動彈不得,這會兒勉強算規矩了。
他另一手拿棉簽沾了藥水,往她手背、手指上擦。
才碰上,她整個人一抖,疼得淚水漣漣,咬着唇死犟着不吭聲。他放輕了力道,可擦到指甲處,
「嘶——」她哭,「疼!」
她直縮手,偏偏人被他鉗制着,縮不了;她身板扭來扭去,不經意在他懷裏摩擦着。韓廷身子僵了一下,在她耳邊低聲:「別動。」
她察覺到什麼,忽然不動了,乖乖讓他擦藥。隔一會兒,又哭:「疼!你輕點兒啊!」
他拿她沒辦法,低頭輕輕給她的手呼氣,涼絲絲吹着,真沒那麼疼了。
他拿紗布輕纏她的手指,低沉的嗓音繞在耳邊:「你這人,給你講好話不聽,歹話不聽。三歲小孩兒都比你懂事兒。」
「那你別管我呀!」她賭氣。
「忍不住。」他說。
紀星心尖兒一跳,頃刻間有些恨他,眼淚再度湧出:「你這算怎麼回事,自相矛盾嗎?」
韓廷沒說話,纏着她手指上的紗。
紀星恨恨道:「那天是我腦子短路了沒有吵贏你。你憑什麼那麼說我?我根本沒有耍心機去接近你,我只是……」
她喉中哽咽,又說不出口了。只是仰慕,只是渴望比肩,卻被他說的那麼不堪。
「我也是被你氣的。」他低聲說,像是某種不言而喻的承認。
紀星低着頭,淚水驀地止住。他躬着身子,高大的身軀將她整個兒籠罩在懷中。男人的側臉近在咫尺,正捧着她的手輕輕纏紗,氣息凌冽而成熟。
她突然就從任性鬧脾氣的各種情緒中抽離出來,心跳在不知不覺中緩緩加速了。
他說完那句話,心裏也有絲異樣的情愫。紗布已纏好,他低頭看她,她睫毛還是濕漉漉的,耷拉着個小花臉,撇着嘴,模樣又可憐又倔強,人卻乖乖被他摟在懷裏。
秋天的陽光緩緩爬上兩人的腳踝,照出暖意。
他的手微微鬆開她手腕,往前移動少許,觸及她手心。
她驀地一顫,如觸電般醒過來,立刻從他懷裏逃出去,他卻摁住她肩膀將她扭轉過身來,正面相對。
紀星整個人抖了一下,望着他。就見他的眼睛黑而明亮,幽深地鎖着她。她忽然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眼神四處躲閃,瑟瑟地後退一步,仿佛懼怕着某種預料中即將到來的事情。
韓廷凝視她半刻,有條不紊地撿起她鬢角散亂的碎發,別去她耳後,摸一模她滾燙如火的耳朵,說:「膽子不是很大麼?躲什麼?」
她不吭聲,只是喘氣,胸口劇烈起伏着。心頭已是天人交戰,他這種眼神她再熟悉不過。幾乎能想出接下來他要對她做的事,又害怕想要逃避,卻又刺激想要墮落。兩股力量撕扯着她神經興奮緊張,眼睛驚恐圓瞪。而他迅速結束掉她的胡思亂想——
他上前一步,食指勾住她的下巴,低頭就吻了上去。帶着十足的攻擊性,用力吮咬着,男人灼熱的呼吸噴在她淚濕的臉頰上,手也大肆探進衣里。她猛地縮起脖子,雙手無力想要推開他,人卻被他抵在牆壁上死死摁住。她頃刻就陷入這種攻勢中,腹下莫名一陣暖流,刺激得她雙腿打抖。
他深吻着,忽然將她抱起放到柜子上,迅速褪下一條褲腿。她尚在慌亂中,已被架了起來。
她驚得滿面潮紅,雙手無處安放。他將她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嗓音暗啞:「怎麼還犯傻了,要我教?」
她惶然摟緊他脖子。他人已抵近她。
只是交觸,她便猛地戰慄起來,嗚咽着想往後縮。卻終究是逃不過他堅定而用力的占奪。
「嗚!」她條件反射地縮緊自己,心仿佛被脹滿,顫跳已近癲狂。
他頓了一下,呼吸撩人,說:「你這麼緊幹什麼,都動不了了。」
紀星耳根通紅,沒料到白日裏那么正經寡淡的人也能講出這種話來。
她稍稍放鬆了,接納着。
他像洶湧的海浪,而她如顛簸的小舟,失去了控制。她喘着氣,將腦袋安放在他肩頭,除了嗚嗚,幾乎發不出聲,只看見他的後背衣衫凌亂,而她的腿白淨光潔,纏着他,她羞得緊緊閉眼。
完蛋了。
又幹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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