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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媽媽要求在b市見面,且得是一場正式的會面。周爸爸獲知這個消息後,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周拓行起初是不大樂意的,認為這是一種刁難。
明明她人已經到a市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讓何川舟專門請一天假期,趕往b市見一下繼父?
可是何川舟十分配合,聽到要求後,第一時間代表周拓行表示同意,並在當晚直接找馮局批了一天假,快刀斬亂麻地定好會面日期,半點猶疑也沒有,甚至還有點熱切。
這讓周拓行曲線救國的計劃胎死腹中。前天晚上還在想着怎麼勸說何川舟放棄,第二天早上一起來,何川舟連禮物都已經收拾好了,拎着大袋小袋的禮盒到他家樓下,催他趕緊上車。
開車的路上,周拓行止不住地思考接下去可能會發生的一百零八種狀況。
他不擔心雙方會發生暴力衝突,粉飾太平的可能性更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多次進行心理建設,始終無法安定。
心跳有些發慌,心情也十分雜亂。頻頻瞥向副駕駛座,又讀不懂何川舟的真實想法。
他的焦慮表現得太過明顯,何川舟笑着安慰他:「你放心,我肯定平心靜氣。」
周拓行張開嘴,無聲說了一句什麼,最後又忍了下去。
他們第一個去拜訪的是周父。
周爸爸在那次嚴重暴力事件發生之後就搬離了a市,最近幾年一直住在鄉下老家。聽說已經戒賭了,偶爾還會喝酒,每日遊手好閒,沒事就蹲在路邊看人打牌下棋,生活得懶散而庸碌,不過沒再犯什麼事。
周拓行對他最基本的要求也僅是遵紀守法,別連累自己下三代的檔案清白。好在農村的消費水平不高,周父也有點自知之明,在把a市的那套房子賣了之後,沒找周拓行要過錢,只是抱怨他總不回家。
周拓行認為根本沒有去見他的必要。那個男人自私且蠻橫,如今老了開始害怕,才向他示弱,說的話再漂亮也算不上真心,一句都不能相信。
即將下車時,周拓行邊解安全帶,邊忍不住小聲地道:「我都能猜到他們會說什麼,都是一樣的,我快能背了。講我小時候多麼叛逆,多不好教,對方有多不負責,根本不管我。他們生活壓力太大,小時候才對我不好。現在我也要成家立家了,應該能理解他們。」
這對夫妻留給彼此最深的就是嫌惡,只有在斥責對方的時候語言才是最豐富的,說上幾個小時也不會重複。
周拓行就是這段關係破碎時不該留下的污點,導致兩個本應徹底決裂的人又因為他而產生無法割離的關係。所以周拓行在承擔他們的怒火跟悔意外,很難得到別的情緒。
他接過何川舟遞給他的禮袋,低頭過去敲門,懶得看裏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周爸爸連連應聲,小跑着過來開門。為了等他們,他特意打掃過一遍房間,所以大廳沒有二人預想中的髒亂。
剛一落座,何川舟便關切詢問:「您這兩年身體還好吧?」
周父笑吟吟地打量二人,點頭說:「還不錯。」
何川舟示意周拓行把袋子放下,又起身說:「那我們就不多留了。」
周父茫然,剛要去給兩人倒水,趕緊折返回來,挽留道:「啊?你們這不是剛來嗎?」
何川舟笑說:「您要是不同意的話,估計我們又得打一架。您身強力壯的,我們也身強力壯的,這次如果打醫院裏去,性質就不一樣了。還是不要。」
周父一時不及反應,羞惱中結巴着道:「我……你!」
何川舟開口溫聲細語,卻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拉了把傻站在原地的周拓行,說:「您要是同意的話,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謝謝您的祝福。我只請了一天假,馬上還要去b市見舒阿姨,先告辭了。」
等快步回到車上,周拓行還在雲裏霧裏。
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就宣告結束,他踩下油門時,甚至不敢完全確定,何川舟剛才是不是進去放過一波嘲諷。
他看了眼後視鏡,有點不相信現實,從窗口探出頭朝後望去,見周爸爸站在門口,影子隨着距離越拉越短,才緩不過神來。
「看路。」何川舟提醒道,「那麼依依不捨?」
周拓行「哦」了聲,加速衝過村口的石橋,問她:「你給他送了什麼?」
何川舟垂眸看着手機,設置好新的導航,隨口答道:「水果、牛奶,還有一點精神食糧。」
周拓行不大確定地問:「電腦?」
「書。」
「他不看書。」周拓行笑說,「頂多看個書名。」
「沒關係。」何川舟說,「你家房子賣掉的時候,留下來的一些小東西,我也還給他了。
周拓行以前的病歷、照片、作文本之類的東西,被何旭建議保留了下來。原本是想當做證據留存,以免周拓行長大以後遇到什麼糾紛,可以拿出來反駁,免得被連累。
何川舟終於將房間整理完後,把翻出來的東西單獨放在小倉庫里,想着什麼時候能用上。這次順手放了兩張周拓行小時候的照片進去。
沒有做錯事等老了就可以翻篇的道理。何川舟記得,可以提醒他。
他沒有對周拓行大呼小叫的資格。
周拓行聽她說得含糊其辭,奇怪問:「什麼東西啊?」
「沒什麼。」何川舟問,「你想聽歌嗎?」
周拓行腦子不清醒,驚訝問了句:「你要唱嗎?」
何川舟點開廣播,調了個在放歌的頻道。
去b市的路相對比較遠,到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兩人先在外面吃了飯,才打電話給周媽媽,帶着禮物上門。
雙方寒暄了幾句,客客氣氣地坐到沙發上。
周媽媽的笑容不大自然,起初還有些掩飾,說過幾句話後,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何川舟臉上,表情冷淡,不怎麼高興。
幾人沒有共同話題,虛偽笑着問候兩句後,客廳冷清下來。
周小妹彎下腰,饒有興趣地問:「你是刑警啊?那是不是很危險?」
何川舟說:「沒電視裏演得那麼驚險,不過遇到的麻煩事確實不少。」
周小妹:「工資高嗎?」
何川舟耐心地答了:「比其他公務員的工資是要高一點。a市整體薪資水平也挺高,所以還可以。」
周媽媽生硬說了句:「你們這樣要怎麼結婚?你結婚後會轉行政嗎?」
邊上的男人用手肘撞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這樣。
何川舟轉向她,面不改色地道:「本來我們還沒有聊起要結婚的事情,畢竟阿拓才剛回a市不久。聽說您一定要見我,我才過來看看。」
周媽媽詫異揚眉,詢問地看向周拓行,不明白他當時為什麼那樣說,要激化兩人之間的矛盾。
周拓行握住何川舟的手,剛想開口,被何川舟搶先問了一句:「阿拓離開a市也有十來年了。他高中畢業、大學畢業,我都不在,想想覺得有點可惜,你們這裏有他的舊照片嗎?」
周媽媽說:「畢業照片?我手機上有。」
她剛想讓女兒去把書房的手機拿過來,就聽何川舟笑着拒絕:「看手機里的照片,有什麼必要得當面拜訪?十幾年一張照片都沒留下嗎?我看你們客廳里的那幾張都是最近拍的,你們應該很喜歡拍照。」
他們客廳靠牆的書柜上就有幾張照片,有全家的合照,也有周小妹的單人藝術照,何川舟進來後掃了幾眼,沒看見周拓行的影子。
她的笑容是真誠的,表情也無懈可擊,好像是個溫柔的沒有脾氣的人,可這樣無波無瀾地說話,莫名叫人覺得有點膽寒。
看不透她的情緒,無法判斷她是不是在生氣。
幾人靜默下來。
「開個玩笑。」何川舟禮貌地笑着,「看看也行。勞駕。」
周媽媽下意識眨了幾下眼睛,避開何川舟的視線,叫住女兒說:「算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她聲音發虛,輕了下去,同何川舟道:「其實沒有存幾張,阿拓不喜歡拍照片,你應該也知道,他不聽人勸告。」
她的相冊里也只存了寥寥幾張,還是周拓行應她要求傳給她的本科畢業照片,班級統一拍攝。
她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合適,不願意讓何川舟發現。
何川舟像是沒發覺氣氛的沉凝,又問:「那我能看看他的房間嗎?他在這裏有自己的房間嗎?」
不等周媽媽出聲,拉着周拓行說:「你帶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