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明真心有戚戚,不由得點點頭。
「黑獄不見典籍,不落文書,乃是我黑律法脈的重地。」
鍾明真感嘆道:「每一位黑律法師,都要在裏面走上一遭。」
「即便姜臨這孩子的黑律傳承是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但也沒有黑獄相關的記載。」
說着,鍾明真看向了魏天君,輕聲問道:「黑獄之內,有三大煞法,天君,您說這孩子多久能領悟到其中之一?」
「現在。」
魏天君突然開口,鍾明真為之一愣,下意識的看向眼前的雲鏡。
姜臨握住了眼前的水火棒。
這棒子不過齊眉,半黑半紅,謂之水火。
乃是衙役所持,一來,加持判庭威嚴,二來,也是行刑之具。
此物之常見,可以說,只要是有衙門的地方,便少不得這水火棍。
「嘣」
突然的,一聲輕響,姜臨觸電一般的鬆開了手,眼前的水火棍也斜斜的倒在了地上,發出嘣的清脆聲音。
「不能拿」
姜臨若有所思,看向周圍所有的刑具,從最常見的水火棍,到夾棍,乃至於鍘刀,大枷等。
一個都不能碰。
姜臨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如何而來,但他就是知道,若是碰了此地的刑具,對自己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福至心靈一般,姜臨遠離了所有的刑具。
因為姜臨已經吸收了此地不少的黑律煞氣,以至於周遭的環境清晰了很多。
得益於此,隨着他的腳步挪動,姜臨發現,離所有刑具最遠的地方,似乎也正是這個廣場的正中心。
姜臨在這裏盤膝坐了下來,而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一沒有行法,二沒有持咒,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什麼也沒有想,也什麼都沒有做。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着——如果這裏真的有時間這個概念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臨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手,輕輕的一招。
「嗡」
一道漆黑的煞氣從遠處而來,明明是極凶極戾的煞氣,此刻卻好似乖乖小兔子一般,在姜臨的手上盤旋着。
「果然如此。」
姜臨微微一笑,明白了過來。
他依舊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但卻已經看到了一些東西。
此地,與自身所修的黑律法脈有極大牽扯。
這一點,遍佈於此的,質量極高的黑律本源煞氣可以作為證明。
再就是,此地遍佈的刑具,不能碰,碰了,就會被煞氣侵蝕,或者說,被煞氣所操控。
刑者,殺伐之道,卻不入殺伐之中。
蓋因,刑,乃法之延伸,乃律之威嚴。
若無刑,則不畏法,不畏法,則三界無規。
但姜臨不是行刑者,他是黑律法師,不是黑律刑師。
所以,此地的刑具碰不得一點。
黑律之嚴苛,在諸天無數律法之中,也可稱之為第一。
不僅僅是對犯黑律者嚴苛,對黑律法師也極為嚴苛。
一板一眼已經不足以形容。
稍微犯禁,就是萬劫不復。
在這種情況之下,姜臨如何能去觸碰不屬於自己職權範圍的東西?
或者說,不是自己該做的事情。
「行刑。」
姜臨突然說。
「嗆!」
於是那水火棍猛然綻放黑律煞氣,跳將起來,來到了姜臨的面前。
好似真的有那麼一位行刑者,手持水火棍,等着法師的宣判,只待宣判之後,便要與罪者執刑。
果然,這才是正確的用法。
姜臨恍然的一笑。
是了,身為法師,行刑不是他要做的,但若是無有判決,無有律法依憑,任爾何等樣的刑罰,也不能擅自施加。
這才是關竅所在!
「執律者,乃刑之根本,無律,則無刑。無刑,則律不威,法師之罪也。」
「二者相生,卻又涇渭分明。」
姜臨喃喃自語着。
「嗡!!」
正在此時,一道道黑律本源煞氣凝聚而來,幾乎是抽空了整個廣場的所有黑律本源煞氣。
按理來說,這般多的黑律本源煞氣凝聚在一塊,該是讓人膽戰心驚到了極點。
可事實卻恰好相反。
整個黑獄的黑律本源煞氣凝聚在一處,不過兩個巴掌大小,逸散出來的氣機卻是那般的堂皇正大。
黑律法脈不管表現出來的多麼凶戾,多麼邪門,但在最根源的底子上,依舊是諸天萬界持身最正的法門之一!
是毋庸置疑的正法!
姜臨看着那一團凝聚到了極點的黑律本源煞氣,站起身來,抬手。
「弟子秉持黑律,當以刑而輔律,若有濫刑,黑律罰之。」
姜臨輕聲說,聲音很輕,但卻傳出去了很遠很遠。
冥冥之中,姜臨的這一道聲音,被記錄了下來。
一旦違反,真的會有黑律降下判罰。
這是因果,也是緣法,更是律!
姜臨自身的律。
「轟!!」
那一團黑律本源煞氣猛地爆發,一道恢宏到了極點的煞氣沒入了姜臨的識海之內。
那一刻,姜臨的身軀僵硬了一瞬,海量的傳承伴隨着煞氣,在姜臨的識海之中迴蕩着。
洪鐘大呂一般的聲音一刻不停的迴蕩着,最終,在姜臨的識海之中,匯聚為一本黑玉冊子。
冊子之上,銘刻有這麼幾個鮮紅的大字。
刑!獄!斬!
三個鮮紅的,好似在流血的大字,在姜臨的識海之中翻騰着。
每一個血字,都代表着一門黑律煞法傳承!
姜臨被這三大法門一衝,便是以他此刻的陰神根底,也不由得神思恍惚,最後乾脆眼睛一翻,昏了過去。
雲鏡之前,鍾明真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一次,領悟三大煞法?還是在第一次踏入黑獄就做到的?」
「這簡直」
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當初進黑獄悟法的經過。
第一次進黑獄,什麼都沒有做,堅持了三個時辰之後昏死過去。
第二次進黑獄,勉強領悟了刑煞之法,然後昏死過去。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一直到了第八次,這才完全領悟了三大煞法。
就這,在所有的黑律法師之中,已經可以稱之為上等。
而姜臨這孩子,簡直就是在腦門上貼了幾個大字。
道爺不吃回頭草!
一次就成!
至於昏死過去,鍾明真一點也不意外,這是必要的代價,反正據他所知,就算是開創三大煞法的魏天君,在初次領悟之後,也是當場昏死。
這就好像是必要的流程一樣,自此之後,無人可以免訴。
《特色》
鍾明真如此感嘆,反正以他的閱歷,是找不到第二個傳法如此暴力的法脈的。
誰家法脈傳法,能傳到讓自家門人不省人事的?
黑律法脈做到了。
而且一直在傳承
「不錯。」
魏天君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說道:「雖然佔了仙炁築基的便宜,但也足夠驚才絕艷,不愧是帝君親傳黑律法脈的門人。」
「明真。」
「在。」
鍾明真回過神來,忙躬身行禮聽命。
「送這孩子回去,順便」
魏天君摸了摸袖子,拿出一枚四棱的木尺,這尺子之上,銘刻着金色的符文。
鍾明真愣了一下。
魏天君沒有多說,只是將之放到了鍾明真的手中,而後甩袖離開。
「修天蓬法,無天蓬尺。」
「丟人。」
「這是老夫曾用過的,荒廢許久,如今正好廢物利用,給他。」
鍾明真愣愣的接過,抬起頭時,眼前已經沒有了魏天君的身影。
「好我的天君,怎麼這般」
鍾明真想了想,沒有找到合適的形容詞,只能將那天蓬尺收了起來。
只是心裏感嘆。
若是姜臨在這裏,一定會提出一個很貼切名詞。
傲嬌。
姜臨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飯菜香氣。
他的視線下意識的凝聚起來,眼前是很熟悉的天花板。
秦王府的客房。
微微扭動了一下身子,熟悉的觸感告訴他,現在躺着的,正是自己動了兩次心思的那張楠木大床。
姜臨掙扎着站起身,卻驚動了一旁守着的人。
「嘰嘰!」
突聞聽一聲鳴叫,伴隨着青金光芒閃過,姜臨的肩膀上多了一個小傢伙。
「早。」
姜臨側頭打了個招呼。
「早什麼早,你睡了一天一夜。」
劉雲秀從桌子旁站起來,端着一杯涼茶,遞到了姜臨的手邊,笑道:「看來還是我運氣好。」
「柔兒和我輪班守着你,到底是我看到了你醒來。」
姜臨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冰涼的苦味讓他精神一振。
將空了的茶杯遞出去,姜臨問道:「我睡了一天一夜?」
「大半天,加一天一夜。」
劉雲秀坐在了姜臨的旁邊,笑道:「你在忘憂閣大開殺戒之後,就一直在睡,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若是再晚一會,可就趕不上飯點。」
一聽到飯點,姜臨頓時來了精神。
騰的一下從床上下來,突然感覺腰間硌得慌。
隨手一摸,手裏多了一個堅硬但溫熱的物件。
一枚尺子。
四棱的木尺透着溫潤的黑光,通體漆黑的尺子上,以赤金之色,銘刻着種種紋路。
姜臨先是一愣,而後下意識的翻看。
這尺子四棱六面,六面之上,分別銘刻二十八宿,日月,紫微諱,天蓬諱,南斗六星與北斗七星。
入手紮實無比,明明是木頭,卻帶着金鐵一般的意味。
從那溫熱的手感,姜臨就知道,這物件乃是雷擊棗木所制,那種雷霆陽炁,他可太熟悉不過了。
「天蓬尺」
姜臨認出了這尺子的來歷,作為修天蓬法的人,又怎麼可能不認識這以天蓬為名的法器?
讓姜臨疑惑的是,此物從何而來?
「這是一位姓鐘的道長給你的。」
劉雲秀自然看出了姜臨的疑惑,輕聲說道:「根據王爺所說,你在忘憂閣的後院大開殺戒,而後卻突然消失不見。」
「等到再出現時,已經是在五樓暖閣之中,而且已經昏死了過去。」
「送你到暖閣的,正是那位鍾道長。」
「那位道長沒有多說,只是請王爺將你帶回,言說過一段時間,你自然會清醒。」
「同時,他將這柄法器放在了你身邊,說是一位長者曾用過的,如今經他的手轉贈給你。」
劉雲秀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姜臨這才回憶起了昏死之前的記憶。
是了,自己被魏天君嫌棄御使本源煞氣的手段太糙,被送進了某一處似乎獨屬於黑律法師的秘境去參悟。
自己在那秘境之內
姜臨仔細的回想着。
在自己悟到了刑與律之間的真諦之後,便有三道法門進了自己的識海,然後自己就昏死了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這裏了。
三道法門
姜臨閉上了眼睛,神識沉浸在了識海之中。
果然看到了那黑金冊子,正在自己的識海之中懸浮着。
其上,有三個大字,分別為:刑,獄,斬。
姜臨沒有去嘗試立刻參悟,他現在的精神頭屬實算不上好。
雖然依舊不知魏天君送自己去的到底是什麼地方,但在那地界滾了一遭,自己的精氣神已經近乎完全枯竭。
雖然大睡了一天一夜還饒了大半天,但也依舊沒有恢復。
這種狀態去參悟導致自己昏死的「罪魁禍首」?
姜臨還沒有那麼心大。
「咕嚕嚕」
此時,五臟廟敲鐘了。
姜臨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旁的劉雲秀輕笑道:「說你醒的及時,你還不信,快隨我來,宴會馬上開始了。」
「宴會?」
姜臨聞言一愣。
「今日可是柔兒的生日,你一會可不要忘了。」
劉雲秀撇了他一眼,輕聲細語的說道:「每次生辰都是獨一無二的,你萬萬不可拂了人家的興致。」
「更別說,此次生辰之後,柔兒便算是過了成人禮了。」
姜臨恍然的點點頭。
他記得秦王前兩天還說過這事來着,只不過這一覺睡的實在是糊塗,他到現在都有點沒有回過神。
「壞了,未曾準備禮物。」
姜臨一拍腦門,眼前卻突然多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
「早就給你備好了。」
劉雲秀笑眯眯的將那盒子塞進了姜臨的手中。
「記住,這是你在自家道觀煉製的美顏丹,不是太素宮的特產。」
「雖說柔兒還遠遠沒有到需要駐顏保養的年紀,但女孩子嘛,總是愛美的。」
「而且,別覺得這是撒謊,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更能討女孩子歡心。」
「記下了?」
聽着劉雲秀的叮囑,姜臨愣愣的點頭。
送禮,這麼麻煩的嗎?
不過,送完之後,應當就可以吃飯了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