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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真的要去樓蘭。」
「那我就陪你去樓蘭。」
「會死的……!」
「老夫死前就想看看那樓蘭國究竟有多強大,這也算是死而無憾了,而你……你正當壯年。」
緊跟在仲伯身後半步的那個中年人咧嘴一笑,說道:
「李辰安不是說死有輕如鴻毛或重於泰山麼?」
「能隨您去赴死,當重於泰山了!」
仲伯一捋長須搖了搖頭:
「我就是個垂暮的糟老頭子,不再是以前的奚帷了,你隨我去死……恐怕比鴻毛還要輕。」
他扭頭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又道:
「燕基道……你還是應該繼續在碣石閉關的。」
這個中年男子竟然是大宗師翻雲覆雨手燕基道!
燕基道這時苦笑了一聲:
「閉關……?」
「碣石風景倒是美妙,滄海嘛……也還算是壯闊。」
「我也閉關了半年之久,卻無法走到大宗師那條路的盡頭。」
「甚至那半年的時間未能寸進,這或許就是欲速而不達。」
「後來想想,練武這種事,順心意就好,刻意反而不美。與其閉門造車,不如出來走走。」
「就是漫無目的的走。」
「結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北漠道的幽都縣,你想不到我在幽都縣遇見了誰。」
仲伯沉吟三息:「那朵桃花?」
「不是,是花滿庭花老!」
仲伯一怔:「這老傢伙跑幽都縣去幹啥?」
「他說他也是出來隨便走走,對了,他就住在幽都縣的那個縣令……叫、叫諸葛不亮的家裏。」
仲伯聞言,問道:
「他在哪做啥?」
燕基道眉梢微微一揚:「你肯定猜不到,他在那幫諸葛不亮的妻子抓藥。」
看着仲伯不解的目光,燕基道又補充了一句:
「那個諸葛不亮的妻子是個郎中,醫術……聽聞……極高!」
仲伯沒有再問。
他只是在想。
若有所思,而後就笑了笑,便聽燕基道又道:
「他說我呆在那礙事,如果無事,可來荒國的大荒城看看你,我便來了。」
「本以為可以看見你風光的模樣,卻不料你又要走了。」
仲伯笑了起來:
「風光?」
「曾經也風光過。」
「其實風光過後再回頭去看,也就那樣。」
「就憑這一點,我就不如花老頭。」
「花老頭他不會是隨便走走的,他去了幽都縣住在了那諸葛不亮的家裏,那麼肯定有什麼事。」
「要說智慧,老夫也不如他。」
「只是他這個人一輩子都不喜歡爭強好勝,老夫也沒有料到他老了竟然被雲安郡主說動,總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
這天大的事,就是為李辰安造勢,在暗中扶持李辰安成為了寧國的皇帝。
「當年老夫還在玉京城的時候常去他的那小院,那個時候他若是同意與老夫攜手……哪裏有昭化皇帝登基之事!」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他比老夫更識時務,也更知曉當時的局勢。」
「他就這麼一直呆在那小院裏,數十年亦無風雨亦無晴,就那般安然的度過。」
「還吃了一口嫩草……蕭饅頭那姑娘挺好。」
「不似老夫,一輩子翻來覆去的折騰,結果呢……連寧國都不敢回去。」
燕基道看着仲伯的背影,沉吟片刻說道:
「奚帷這個名字已經死了多年,昭化年也已經過去,而今是貞安元年。寧國除了少數的幾個老人,也沒有人還認識你。」
「那幾個老人對你也並無惡意,我倒是覺得你與其去樓蘭,不如回寧國。」
「樓蘭有什麼好看的?」
「莫如回寧國去養老。」
「韋玄墨在玉京城,梅放夕也在玉京城,花老遲早也會回去……長孫驚鴻估計只剩下了一堆白骨,商滌商大家也如此,」
「不過桃花島依舊在,島上的那些桃花每到春天也依舊好看。」
「京都還有你一些故人,你回去不會覺得寂寞的。」
仲伯埋頭踏雪而行。
過了片刻才搖了搖頭:「回去不便。」
「有何不便?」
仲伯沒有解釋,燕基道沒有看看他嘴角的一抹苦笑。
「對了,九燈和尚與吳洗塵那一戰之後,他將那枚隱門的令牌藏在吳洗塵的骨灰瓮中,我託付你去取,可有拿到?」
燕基道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玉牌遞給了仲伯,仲伯沒有接,甚至都沒有看一眼:
「現在可以將它交給李辰安了。」
他說的是現在。
兩年前京都之亂,就在玉京城外的懷山郡,燕基道將吳洗塵的半個骨灰瓮交給了李辰安。
吳洗塵的另一半骨灰瓮被不念和尚帶去了洗劍樓,葬在了劍山之上。
而李辰安則在京都之亂結束之後,將手裏的骨灰瓮葬在了廣陵城的桃花山上。
李辰安知道這骨灰瓮中還藏着一枚隱門的令牌,還是去歲深秋,王正浩軒從越國回來告訴他的。
只是李辰安根本就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如果一枚令牌就能翻天覆地,那還搞個屁的科技!
甚至李辰安都沒有去問不念和尚一嘴。
卻不料這令牌竟然在燕基道的身上。
那時候仲伯沒有叫燕基道將這令牌給李辰安,想必是那時候的李辰安並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擁有這枚令牌。
懷璧其罪。
但現在的李辰安已然成為了寧國的皇帝,那便是可以給他的時候了。
燕基道又將這令牌塞入了懷中,忽然問了一句:
「李辰安究竟是你什麼人?」
奚帷腳步一頓,抬頭望向了天邊的夕陽。
片刻,又抬步而行,「你就當他是老夫的忘年之交吧。」
「可你們從未曾見過面。」
「……神交也是可以的。」
燕基道又看了看奚帷的背,對於這個解釋,他覺得有些勉強。
「我要隨你去樓蘭,這牌子……」
「王正金鐘就在荒國,你若是真要去樓蘭,就將這牌子讓他帶去給辰安吧。」
「這牌子並沒有號令隱門的作用,它其實是一把鑰匙。」
仲伯話音未落,燕基道忽然說道:
「你看,你還說那荒國的皇帝不會對你動手……!」
仲伯轉身。
燕基道沒有轉身。
他伸出了一隻手。
他的手就這麼在空中一抓……
空中仿佛起了一道漣漪。
一枚原本幾乎不可見的箭就這麼出現在了這道漣漪中。
它的箭矢散發着冰冷的光芒。
燕基道的手準確的抓住了它。
它仿佛在努力掙脫,仿佛露出了不甘的兇悍模樣。
燕基道輕輕一握,它的光芒消失不見。
仿佛在一聲悲鳴聲中,它癱在了燕基道的手裏。
枯石堡城牆上。
白箋突然後退兩步,噴出了一口血。
燕基道看着仲伯,問了一句:
「殺他麼?」
這個他,當然不是射箭之人。
而是……宇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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