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窗前。
因為昨天在四方樓經歷了說不清楚的詭異的緣故。
陸純在半夜就已經醒來。
不停的打着哈欠。
每每想要睡下,腦海中就浮現昨日遭遇,迷糊之間似乎感覺到酒肆的人,用一雙雙空洞的眼神,在昏暗中死寂般盯着他。
一個激靈,就又恢復了精神。
「少爺,少爺。」
床榻之中,暖床丫鬟明月揉了揉眼睛嘟着嘴,伸出雙腿在床邊晃啊晃,說道,「少爺不睡,明月也不敢睡,昨天遭遇太邪門,小月都做噩夢了呢。」
「好在老爺請來了一個武藝高強的鏢師,聽說是拳法高手,叫做王伯,給陸家所有少爺小姐們傳授武藝,學得本領就能安心不少了。」
陸純一臉疑惑。
「鏢師?」
陸家做的是絲綢生意,店鋪遍佈附近幾個縣城,可並沒有僱用鏢師,他也根本沒聽說過此人。
他正想回頭詢問。
「喝」!
只聽到窗外有人練拳,赫然傳來了一聲聲中氣十足的喝聲。
陸純不解,努力回想着前身的記憶,都想不起此人的消息,難道是前身不知情?
「呀,王伯又開始練武了,他可是跟隨陸家十多年的武師呢。」
丫鬟明月歪頭想了想,突然興奮下床,才十二歲的她墊着腳,從窗外看去,臉紅砰砰的說道,「王伯練的刀法又快又狠,幾天前還幫我們陸家殺了幾個惡賊。」
陸純心中咯噔一聲。
「不對!」
此前還說這位『王伯』是擅長拳法的鏢師,為何又說是精通刀法的武師?
還跟隨陸家十多年,他怎麼不知道?
忽然想起,昨天在四方樓聽到的三個鬧鬼案件之中,那離家的學子,就遇到了同樣的詭異事情,家裏憑空多出來了家人。
「少爺,快快起床練武去吧。」
明月吐了吐舌頭,嫩白的小手拉着陸純去洗漱,回頭說道,「昨日清晨,少爺你就是這時候起床去練武的,看,其他的少爺小姐都在呢。」
陸純眉頭一皺。
他越發的感到詭異,萬分肯定記憶里,他從來就沒有練過武,陸家也從來都沒有此人。
難道有鬼進入了陸家,不僅能夠改變人的記憶,還能因為記憶讓人憑空出現?
他咬牙,決定出去看看。
「陸峰,小玉。」
他走出房門,終於看到所謂的武師,那是一個滿臉鬍鬚,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悉心教導着陸家的年輕一輩練劍。
陸純走來,對其中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點頭,試探性的問道,「跟王伯練得如何了。」
「什麼王伯?」
陸峰眨了眨眼睛,疑惑說道,「這是我們的親大伯,小時候經常給我們買冰糖葫蘆,對我們可好了。」
「親大伯?」
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
從鏢師,武師,到如今的大伯,此人能影響人記憶,讓人深信不疑,才短短不到一炷香時間,竟然都成為他大伯了。
「見過大伯老爺,見過幾位少爺小姐。」丫鬟明月緊跟過來,禮貌乖巧的點頭問候。
「哥,時候不早了。」陸峰忽然轉頭說道:「大伯在喊你練功呢。」
大伯盯着陸純,雖然面帶和藹笑容,但那雙眼神在他眼中,是如此的空洞,詭異。
也並沒有說過半句話,但是在別人耳中,竟然已經喊他練功。
「我身體有恙,就不練了。」
「明月,走。」
陸純被「大伯」盯着背後發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刻都不敢多留,拉着明月轉身逃回房間。
啪嗒的一聲,他躺在床上。
見到這位大伯之後,毫無睡意的他,竟然變得眼皮沉重。
這所謂的大伯到底從哪裏冒出來,如果他是鬼,他能改變人記憶,為什麼自己沒有影響?
昨日遇到的四方樓,竟然早就被燒毀了,遇到的人恐怕都是鬼,那麼從鬼手裏買回來的功法,還能不能修煉?
或許只有表哥才知道,表哥林正身居要職,似乎知道許多,一定要找他問個清楚
帶着層層疑惑,陸純徐徐睡了過去。
咚咚咚,咚咚咚——
「少爺,快醒醒。」
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將陸純吵醒,從床榻上驚坐起出門去。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陸純開門出去,映入眼帘的就是明月那張急迫的小臉上,掛着兩行晶瑩剔透的眼淚,小手慌亂比劃着。
「表哥死了,衙門衙役都死了,嗚嗚,表哥平時對我們那麼好,還經常送我最愛吃的梨花糕呢。」
轟!
陸純腦袋嗡鳴,突然完全清醒過來,表哥那精神奕奕,氣宇軒昂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昨日方才見過,怎麼說沒就沒了?
表哥走的是仕途,掌握的是實權,要說陸家是當地的首富,那麼林家三代為官,才是當地最有權力之人。
傾全族培養出來的表哥,剛剛上任縣尉,前途無量,在兩家的支持下,成為縣令也不過是時間問題,怎會如此?
是了,他最近都在調查鬧鬼的命案,這其中一定有所關係!
「走,去看看!」
陸純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帶着明月走出家門,踏上馬車。
一路奔往衙門。
「爹,娘。」
陸純來到衙門,這裏早已經被圍得水滴不漏,一張張都是熟悉的臉龐。
有陸家,也有林家的,還有衙門衙役的家人們在哀嚎遍天。
父親陸肅,陸家的家主老爺,因為常年經商,平時還算平易近人,此時卻神色凝重的快要滴出水來,兩條眉毛深深的糾纏在一起。
娘親林婉秀,也已然哭成了淚人,畢竟表哥是她娘家之人。
「純兒,你來做什麼?」
「回去,你不能看!」
娘親雖然悲痛不已,看到陸純的到來不忘拉到一旁,不讓踏入衙門。
「讓他去!」
陸肅走過來,大手拍在陸純的肩膀上,盯着陸純的眼睛說道,「我們百里城最近不太平,就連衙門都被人滅門,我們陸家如果能安然無恙,以後還是要靠你,你也該長大了,去看看吧,希望你能夠早日生性,不再貪玩。」
「明月就別去了,太血腥。」
「好。」
陸純重重點頭,毅然踏入衙門,抬頭看去,頓時看到斑駁的土牆上掛着一具具的屍體,鮮血隨着牆面流下,散發出刺鼻的惡臭。
他胃裏突然翻江倒海,臉色煞白,努力忍住不吐,忍住沒有移開目光。
再次看去,看到牆上有一根根鐵勾,把一具具屍體掛着,就像是臘腸,臘肉,魚乾。
屍體全都死不瞑目,瞪大着空洞的眼神,仿佛在齊刷刷地盯着陸純。
很快找到了表哥的屍體,被開膛破肚,挖走了心肝脾肺腎
不多時。
陸純從衙門走了出來,已經是滿頭冷汗,也想起在四方樓聽說的漁村,整個村的人都遭遇過鬼打牆,最後也都被掛在了牆上。
和衙門的慘狀如出一轍。
「看到了?」
陸肅緊盯着陸純,看到他雖然神色蒼白,卻並沒有嘔吐,這在尋常人反應之中算得上是鎮定。
「嗯,爹,我先回去。」
「明月,跟上。」陸純一刻也不想多留,帶着明月走上了馬車,匆匆回去。
此前還能忍住,在馬車的顛簸之下,他一發不可收拾的狂吐了起來,臉上冒出了一層層細膩的冷汗。
他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死人,心裏最後的一份僥倖被粉碎,原本想在當個不學無術混吃等死的米蟲,不得不承認,這世界無比的危險,有着讓人琢磨不透的鬼物。
他匆匆回到家裏,取出了白布包裹着的一本手抄秘籍打開,惡臭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一天過去,血還沒幹,無比邪乎。
譁然一聲,他把秘籍扔出了窗外。
雖然花幾千兩銀子買來,但那個四方樓的人竟然都死了,說明這根本就是鬼秘籍,生怕招惹來什麼,不敢修煉。
他猶豫了一下,又走出窗外,蹲下去想了想,還是決定撿回來。
「衙門被滅滿門,自家又多出來了一個大伯,看來已經招惹上了。」
「這世界太危險,這秘籍終究是內功秘籍,我已飢不擇食,死馬當活馬醫,練,為什麼不練,這就撿起來練練看。」
就在他蹲下撿起這本秘籍的時候,一塊尖銳的石頭在旁邊。
「嗤」的一聲,石頭正好劃破了他的手指。
他猛然縮回手指,放眼前一看,刺痛的手指流出了一滴血,正好滴落在那本秘籍之中。
他無比驚奇的看到,秘籍封面的血水,就像是活了過來般,邪乎的涌動。
最後在封面的空白處,重新凝聚形成了兩行血字。
陸純——
氣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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