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煦今日帶沈小寶入宮,剛上了馬車,馬車帘子便被人掀開,一夜未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兒子就爬了進來。
沈煦對沈晏如今多是放縱,他這兒子死裏逃生,現如今無法科舉也不好找差事,只要不找死就愛幹嘛幹嘛吧。
倒是沈小寶噘嘴:「大哥,你咋又跑出府了,還跑到船上去了,還不讓花五他們上船,萬一那個瑞王讓殺手從船底下鑽出來殺你咋辦?」
沈煦朝沈小寶的腦袋就是一巴掌,呵斥道:「這都要入宮了,還口無遮攔,你的嘴裏以後不許出現瑞王兩個字。」
沈小寶哼唧一聲,用只有自己聽見的聲音嘀咕:「不叫瑞王叫什麼,叫餵嗎?」
沈晏歪靠在那裏瞧沈小寶。
沈小寶今日穿了一件鴉青色袍子,身上那丁零噹啷的玉佩只留了一塊最普通的,打扮相當低調。
沈晏揮開摺扇搖着:「入了宮後,所有要選伴讀的小夥伴們會站成一排,皇上身邊的公公會喊名字,聽到你的名字你就上前,皇上會問話,你答就好了,不會的就說不知道。」
沈煦皺眉,但也沒說話,不會的不說不知道該咋說?
沈小寶點頭:「我懂了,都說不知道就肯定選不上了唄。」
沈煦瞪他一眼:「不能都說不知道,那是藐視聖上。」
沈小寶癟嘴:「哦。」
沈晏又教了他一些規矩,沈小寶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記了多少,好在因為這次的伴讀歲數都太小,所以可以由父親陪着一起進宮,沈煦還可以照應一番。
宮門口已經停了好多輛馬車,都是來參選伴讀的。
沈小寶一下馬車就開始嚷:「什麼嘛」
沈晏跟在他後面跳下來,一眼看過去,好傢夥,一個個的五六歲的小蘿蔔頭,沈小寶這體型這身高在裏面就是個壯漢。
沈小寶幽怨地看沈晏。
沈晏就朝他彎腰拱手:「都是大哥不好,連累三弟了。」
沈小寶哼了一聲:「那你就好好給我待在府里,別出去瞎跑。」
「大哥都聽三弟的。」
沈小寶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沈煦身後往宮裏進。
沈晏也沒走,就靠在馬車上等着,他其實也挺擔心的,不怕旁的,就怕意外。
侯府的馬車也是帶着標誌的,也有以前便認識沈晏的人,無意外的,沈晏就變成了宮門前的一景兒。
沈晏已經習慣走到哪裏都是最閃耀的存在,特意整了整衣袍揮開了摺扇。
遙望當年,沈長策也是這京里數一數二的俊俏簪花少年郎,現在嘛,名聲會回來的,只是不再是少年郎。
系統:「簪花老剩男。」
沈晏:「閉嘴。」
這些府里的小廝僕從也只遠遠看着,等回府的時候好吹噓一番「我見到那個流放五年活着回來的沈晏了」,真敢上前的卻沒有一個。
畢竟現在的沈是個瘟神,誰也不敢沾。
但也有不怕瘟神的,比如賢王殿下。
賢王府的馬車也在宮門口停了下,賢王帶着世子下了馬車,然後徑直往沈晏的方向走了過來,顯然早就看到他了。
沈晏朝他行禮:「沈晏見過賢王爺,見過世子。」
賢王長得不算高,不到三十的年紀身材已經有些發福,不過皇家這幾個皇子長得都還不錯當然,雲翊長得最好。
沒有比雲翊長得更好的。
雲翊就是最好看的。
賢王上下打量他一番,嘖了一聲:「活的挺好呀。」
沈晏直起身,朝他笑:「勞煩賢王殿下掛念,胳膊腿都在呢。」說着還踢了一下腿,給賢王嚇一跳,以為他要踹他,往後退了一步。
世子蕭承軒忍不住多看了沈晏一眼,聽聞便是眼前這人將三叔推下觀景閣讓三叔傷了腿的。
這人長得挺好看的,但說起話來奇奇怪怪。
沈晏也看了蕭承軒一眼,這位世子已經與他父王一般高,但身形比他父王挺拔,長得也挺清雋。
賢王朝沈晏豎大拇指:「沈晏,你是本王見過命最硬的人。」
這話的冷嘲熱諷就很明顯了。
以前,蕭徹得寵,大皇子這個長子,可不是看蕭徹不順眼嘛,所以也不待見沈晏這個「一丘之貉」。
現在二人鬧到如此地步,不過來踩一腳實在是對不起被蕭徹壓着的那些年。
沈晏也不介意,只笑笑,然後轉開話題:「賢王今日入宮也是為了八皇子選伴讀一事吧。」
「那是自然。」賢王一挑眉,故意道,「我們家小八選伴讀,我這個當大哥的自然要來,畢竟小八最親的就是我了,是不是啊,軒兒?」
蕭承軒聽到「軒兒」二字,忍不住嘆口氣,並不接他的話,只道:「父王,快些進宮吧,晚了怕是要耽誤事兒。」
賢王瞪了一眼自家兒子,這兒子簡直榆木疙瘩,奚落人都幫不上忙,要他有何用?
「知道了,囉嗦。」賢王對沈晏抬抬下巴,「行吧,本王要入宮了,不跟你多聊,改日來王府喝酒呀,本王請你,秋露白,管夠。」
說着,也不走,就在那盯着看沈晏的臉色。
兒子不行,他自己來。
沈晏臉上的笑僵在那裏。
不得不說,賢王是知道如何插刀的。
顯然他看過大理寺的卷宗,連秋露白都知道。
「大哥府里的秋露白既然多到喝不完,不若送到我府里去。」
瑞王府的馬車不知何時停在了兩人身側,清凜的嗓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
沈晏怔愣地轉頭,便看到了面無表情趕車的春山。
春山看到他,忍不住翻白眼,哦呦,少爺竟然捨得下船了呢。
蕭承軒彎腰行禮:「見過三叔。」
「呦,三弟今兒也入宮了。」賢王眼中迸發出亮光來,「可真是巧了,竟在這裏遇見了,三弟啊,長策可是你的至交好友,你們二人應該多年未見了吧,三年?還是五年來着?知己重逢,豈不當浮一大白?」
沈晏咬牙切齒,多年不見,賢王這張嘴比以前更可恨了。
「哦,我忘了」賢王一拍腦袋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看看本王這記性,沈晏,你還不跑,你待會兒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我三弟可是第一個要被懷疑的,你可不能再次坑害於他。」
沈晏眯了眯眼,很好,賢王殿下,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他這個人眾多優點之一便是記仇。
沈晏深深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來:「兩位王爺繼續聊,小的就告退了。」說着轉身就走。
如今活着的他站在這裏,便成了旁人用來譏諷蕭徹的一個笑話。
「沈晏。」馬車內蕭徹竟是喊了他一聲,且語氣相當平靜。
沈晏步子頓住,怔愣一瞬,下意識應道:「我在呢。」
蕭徹淡淡道:「今後你若死在了這京裏頭,那必然是本王受了大皇兄的挑撥,惱怒之下殺你泄憤。」
???
賢王震驚地轉頭,瞪着那帘子,怒道:「蕭徹,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叫沈晏死了,就是受他挑撥的原因,這不是放胡說嘛。
沈晏眼珠一轉,轉頭看向賢王,語氣幽怨:「我與賢王殿下昔日於永延殿一起念書,也算得上是同窗,竟不知賢王殿下」
沈晏一聲長嘆轉了三個音調,一派淒婉之相,「竟恨我至此」
賢王看着沈晏那泫然欲泣的樣子,呆住了,反應過來後指着沈晏的鼻子:「你,你,你,你倆到如今竟還狼狽為奸,沆瀣」
蕭承軒皺着眉拽住他的衣袖,小聲道:「父王,慎言。」
在宮門口說這些,萬一傳到皇爺爺耳中,父王確實存在挑撥之意,沈晏不死還好,真死了的話,父王是真的會受牽連的。
賢王的話便被這一拽硬是咽了回去,然後一甩袖子走了。
氣死他了。
蕭承軒對着馬車行了一禮後才急急跟了上去。
看到賢王走了,沈晏立刻巴巴的湊過去,一手抓在馬車窗戶上,期期艾艾:「雲翊,你來了。」
他都好些天沒見他了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怪想的呢。
蕭徹視線落在那隻手上,修長的白皙到仿佛沒有毛孔的如玉石一般的手指。
「雲翊,謝謝你呀,不然剛剛賢王就要弄死我了呢。」
春山:「???」
賢王敢在宮門口弄死你?
你再胡說八道一個試試。
「雲翊,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即便賢王辱我罵我欺我,我也不會反抗的,我如今」沈晏幽怨地嘆了口氣,「只剩被欺負的份了。」
春山:「」
竟然真的還敢。
「雲翊啊」
「沈晏。」馬車內的人平靜開口。
「誒」沈晏美滋滋應了一聲,聽聽雲翊喊他的名字喊的多好聽呀。
「閉嘴吧。」蕭徹嗤笑一聲,「你當我如今還吃你這一套嗎?」
系統:「哪一套?」
沈晏:「閉嘴。」
沈晏不說話了,但手依舊緊緊抓着馬車的窗沿不松,春山拿着馬鞭揮也不是,不揮也不是,而王爺也不說話,真是難為死他了。
早知道讓木夏來趕車了。
「鬆手。」蕭徹淡聲道。
「別着急走嘛,人都還沒到齊呢,你去的太早多寂寞呀。」
這馬車帘子真厚呀,什麼都看不到。
雲翊坐在裏面不憋的慌嗎?
沈晏朝那帘子吹了口氣,恰逢清風來助,綴着流蘇的素色帘子一角泛起漣漪。
沈晏下意識歪着頭往裏瞧,想要瞧清楚那人的臉。
裏面那人卻適時抬起手按住了帘子。
帘子落下隔絕了外面的視線,卻不小心連帶着將窗子上的那隻手也壓在了掌心裏。
似大珠小珠漫天散落,將沈晏的心砸的一顫一顫的,呼吸都不順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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